第135章 贾家
“这些辽东将门,还以为如今是十年前吗?”
这句话,声音不高,却像一道惊雷,在王安耳边炸响。
十年前。
正是太上皇乾纲独断、权倾朝野的时候,而辽东将门则与太上皇有着千丝万缕联系。
淳化帝此刻旧事重提,其意不言自明,毕竟如今坐在龙椅上的可是他淳化帝。
王安心头巨震,连忙将头埋得更深,声音带着无比的恭顺与坚定:“皇爷息怒!奴婢明白!如今是皇爷励精图治、乾纲独断之时,那些不识时务、仍念旧日风光之辈,不过是螳臂当车罢了!”
“嗯。”淳化帝满意的哼了一声,脸上的冷意稍缓,“贾景那边,继续盯着,该给的粮饷,催着兵部、户部尽快拨付,不得拖延,至于那些弹劾的奏章……留中不发。”
“奴婢遵旨!”王安立刻应道。
“另外。”淳化帝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寻个由头,叫叶向高申饬一下那几个跳得最欢的,让他们把心思用在正道上,别整天盯着一个在前方拼杀的将领吹毛求疵。”
“是,皇爷。奴婢知道该如何做了。”
正当王安准备告退的时候,淳化帝忽然叫住了他。
“贾家最近怎么样了。”
这看似随意的一问,让王安脚步一顿,皇帝在处置完辽东将门弹劾贾景的事情后,突然问起贾府,这绝非闲谈,他立刻收敛心神,谨慎的回禀道:
“回皇爷,荣国府、宁国府近来还算安分,贾赦依旧沉迷酒色古董,贾政则在工部按部就班,未曾听闻有何异动,府内……依旧是那些陈年旧账,入不敷出,靠着祖上余荫和几处庄田的进项维持着表面的光鲜。”
淳化帝手指轻轻敲着御案,若有所思:“贾景出身贾府旁支,如今在辽东声势渐起,贾府那边,就没什么反应?”
“有的!”王安立刻接话:“贾景尚在皮岛时,贾政便曾遣其侄贾琏南下,名义上是护送林如海之女回扬州,实则……据下面人探知,确有借此行前往澳门,为贾景寻购红夷大炮的意图。”
淳化帝听完,敲击案面的手指停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算计。
“贾政……倒是个念旧情的,知道暗中资助自家有出息的子弟,比那些只会躺在祖辈功劳簿上醉生梦死的强。”
这话听着像是夸奖,有种乐见其成的意味。
“贾景需要火炮,贾府帮他去找,朕需要一把能搅动辽东、制衡旧将门的快刀,贾景正好合适。”淳化帝仿佛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点醒王安,“只要他们懂得分寸,知道这把刀最终握在谁的手里,有些小动作,朕可以容忍,甚至……可以适当给些方便。”
他看向王安,语气变得意味深长:“贾府那边,继续看着,贾政既然有心,只要他不越界,便由他去,至于贾景……他越强,对朕越有利,只要他忠心办事,朕不介意他的功劳簿上,多添几笔来自家族的‘锦上添花’。”“奴婢明白了!”王安心中豁然开朗,淳化帝这是要借贾府之力,暗中助长贾景的势力,用以对抗太上皇的旧臣,只要贾景这把刀足够锋利,并且刀柄牢牢握在淳化帝手中,那么贾府这点私心就不值一提。
“去吧,该怎么做,你清楚。”淳化帝挥了挥手。
“奴婢告退。”王安恭敬的退了出去。
殿内重归寂静,只剩下檀香袅袅,淳化帝独自坐在御案之后,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温凉的玉镇纸,若有所思。
原本淳化帝是觉得,这些开国勋贵,世代簪缨,与国同休,势力盘根错节,又死死依附太上皇,成了尾大不掉之势,如今动不了他们,且让他们再逍遥些时日,等以后再寻个由头,慢慢收拾也不迟。
但现在看来,或许不必等那么久,开国一系中,贾家一门两国公,堪称王爵之下第一功臣世家,八公之首,虽说如今没有实权,但地位绝不低,凭借几辈积累的人脉,连王子腾都能推上京营总督的位置。
或许可以借助贾景贾家当自己砍向太上皇旧势力的第一刀。
..........
贾府。
朝廷上那些针对贾景的弹劾风波,除了身在工部、时刻关注朝堂动向的贾政为此忧心了一番之外,贾府上下几乎无人知晓,也无人真正在意,高墙之内,依旧是往日那般钟鸣鼎食、醉生梦死的景象。
不过贾府的大门近来却几乎被踏破了门槛。
这一切,都源于贾景在辽东频频传来的捷报,阵斩奴酋大将、收复宽甸、挫败皇太极与莽古尔泰两路偏师……这一连串功劳,让贾景这个名字,如同一声惊雷,在沉寂已久的大乾勋贵圈中炸响。
那些与贾家同为开国一脉,或是近年来有些往来的勋贵人家,仿佛一夜之间重新发现了这座敕造荣国府和敕造宁国府的价值,往日或许只是年节时礼节性的走动,如今却变成了频繁的登门拜访。
荣国府正门前,车马轿辇终日不绝,管家林之孝忙得脚不沾地,迎送着一位位平日里请都请不来的贵客。
“镇国公府牛伯爷遣人送来贺仪,恭贺我贾家子弟在辽东屡立奇功!”
“理国公府柳家大爷亲自来访,与赦老爷相谈甚欢!”
“齐国公府、治国公府……都派人来递了帖子,邀府上老爷少爷过府饮宴!”
贾赦贾珍自然是乐见其成,整日里红光满面,周旋于各府勋贵之间,享受着久违的奉承与追捧,在他看来,贾景虽是旁支,但终究姓贾,他立下的功劳,自然也为贾府的门楣增添了无上光彩,连带着他们,面上也愈发有光。
而贾母虽身处内宅,对此也是喜上眉梢,老人家最看重家族兴旺和门第荣耀。
即便是向来端方持重,不喜张扬的贾政,在最初的担忧过后,面对同僚们忽然变得热情和敬佩的目光,心中也不免生出几分复杂的自豪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