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不言语

小球场的晨光

北京的清晨带着初秋的凉意。+新,完\本^神′站, \无_错?内`容^孙颖莎把派派抱进“星锐球馆”时，玻璃门上的风铃叮当作响，像串跳动的音阶。老板娘林薇正趴在前台算账，看见她们立刻抬起头，马尾辫扫过计算器：“莎莎？可算把你盼来了！”

“薇薇姐。”孙颖莎把派派放在地上，小家伙立刻被墙角的迷你球台吸引，踮着脚往那边跑，红色运动服的衣角在晨光里晃成道小旗子，“麻烦你帮我照看下派派，我下午来接她。”

“放心吧。”林薇往派派那边瞥了眼，小家伙己经拿起迷你球拍，有模有样地练习正手挥拍，“这孩子跟你小时候一个样，眼睛里全是球。”她突然压低声音，“楚钦那边……知道了？”

孙颖莎的手顿了顿，指尖捏着背包带的塑料扣，硌出道浅痕：“还没。等忙完今天，我会跟他说的。”

派派突然举着球拍跑过来，小脸上沾着绒毛：“妈妈，薇薇阿姨的球台比姥姥家的石桌滑！”她把片梧桐叶塞进孙颖莎手里，“这个给爸爸，别忘了。”

孙颖莎把叶子夹进记事本，蹲下来帮她理了理歪掉的头绳：“乖，跟阿姨好好练，妈妈晚上带草莓蛋糕来。”

走出球馆时，风铃又响了。她回头望了眼，派派正趴在迷你球台边，林薇弯腰给她做示范，两人的影子投在地板上，像幅温暖的画。阳光穿过玻璃门落在她身上，带着点毛茸茸的暖意，像派派刚才蹭在她掌心的温度。

国家队的走廊

训练基地的大门在晨光里敞开着，哨兵笑着朝她敬礼：“孙教练早。”

孙颖莎回了礼，心跳突然快了起来。红色的教练徽章别在胸前，金属的凉意透过布料渗进来，像六年前第一次走进国家队时的紧张。走廊里飘来消毒水的味道，墙上的冠军海报换了新的面孔，可拐角处的便民箱还是老样子，创可贴的包装在晨光里泛着白。

她往会议室的方向走，路过2号训练馆时，下意识地停住脚。里面传来熟悉的球声，规律得像心跳。透过窗户往里看，王楚钦正站在球台边，蓝色训练服的袖口卷到手肘，露出手腕上的护带——还是她当年挑的那款钴蓝色，说“跟你的眼睛一个色”。

有个队员正练习反手拧拉，球擦着网飞过去，撞在对面的挡板上。王楚钦弯腰捡球时，鬓角的白发在晨光里格外显眼，可手腕转动的弧度和六年前一模一样，像道刻在骨子里的弧线。

“孙教练？”身后传来脚步声，是队医小张，手里抱着药箱，“刘指导在会议室等你呢，今天特意把青少队的教练都叫来了。”

孙颖莎点点头，转身往办公楼走。经过2号馆门口时，门突然开了，王楚钦拿着蓝色水杯走出来，两人的目光撞在半空。

他的眼神顿了顿，落在她胸前的徽章上，又迅速移开，落在她的头发上。六年没见，她的头发留长了，在脑后挽成个松松的髻，几缕碎发垂在脸颊边，被晨光染成浅金色。

“楚指导。”孙颖莎先开了口，声音比想象中稳，像在练习过无数次的发球。_a-i/l+e·x^i?a*o~s_h`u_o~.\c￠o?m′

王楚钦“嗯”了声，侧身让她过去，手里的水杯晃了晃，水溅在走廊的地板上，像滴没说出口的话。擦肩而过时，她闻到他身上的味道，还是六年前的雪松味沐浴露混着球台的橡胶味，像个从未醒来的梦。

会议室的目光

推开会议室的门时，十几道目光同时落在她身上。刘国梁坐在主位，手里转着钢笔，看见她进来立刻笑了：“莎莎来了，快坐。”

孙颖莎在他旁边的空位坐下，椅子的皮革有点凉。她悄悄抬眼扫了圈，王楚钦坐在斜对面，正低头看着手里的训练计划，蓝色水笔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响。他的侧脸在百叶窗的光影里忽明忽暗，像幅没干透的画。

“给大家介绍下。”刘国梁敲了敲桌子，会议室里立刻安静下来，“这位是孙颖莎，新上任的青少队女队教练，专门负责首板正手技术。”他往王楚钦那边偏了偏头，“以后跟楚钦搭档，男队女队的技术衔接就靠你们俩了。”

掌声里，孙颖莎站起身鞠躬，眼角的余光瞥见王楚钦抬起了头。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像在看个熟悉的陌生人。她今天特意化了淡妆，眼线顺着眼尾微微上扬，遮住了熬夜留下的青黑，脸颊上的婴儿肥还在，只是线条比六年前柔和了些。

“孙教练在巴黎这六年可不是白待的。”刘国梁翻着手里的资料，“带的队员拿了三个欧洲青少年冠军，正手快带技术被评为‘教科书级别’。”他突然笑了，“当年她的正手，可是让楚钦的反手吃了不少苦头。”

会议室里响起笑声，王楚钦的嘴角也动了动，却没笑出声。他的目光掠过她的嘴唇，那里涂了点淡粉色的唇膏，不像六年前总被风吹得干裂。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起当年在训练馆，她总抢他的润唇膏，说“你的薄荷味比我的草莓味提神”。

“楚钦，”刘国梁突然点名，“你带男队这几年，反手技术是标杆，以

后多跟莎莎交流，让孩子们的正手反手能捏成股绳。”

王楚钦抬起头，目光和孙颖莎撞在一起。他的眼神比早上在走廊里柔和了些，像被晨光晒过的湖水：“好。”声音不高，却清晰地落在每个人耳朵里。

孙颖莎的心跳漏了一拍，赶紧低下头翻手里的资料。纸张边缘被她捏出褶皱，像颗起了波澜的心。

训练计划里的秘密

会议结束后，教练们陆续离开。孙颖莎收拾东西时，听见刘国梁在跟王楚钦说话，声音压得很低。

“派派那孩子……”刘国梁的声音断断续续传过来，“你真没认出来？”

王楚钦没说话，过了会儿才听见他说：“刘指导，我先去训练馆了，队员们该上多球课了。”

孙颖莎抬起头时，正好看见王楚钦走出会议室，蓝色训练服的衣角扫过门框，像道仓促的影子。他没回头，脚步快得像在逃离什么。

“莎莎，别往心里去。\w.a!n-b?e¨n..,i,n!f￠o^”刘国梁走过来，手里拿着她的奥运金牌盒子，“楚钦这孩子就是嘴硬，心里比谁都清楚。”他把盒子塞进她手里，“当年你走后，他把这枚金牌锁在柜子里，说‘等莎莎回来亲自戴上’。”

孙颖莎捏着冰凉的盒子，突然想起早上派派塞进她手里的梧桐叶。叶片上的笑脸被体温焐得温热，像颗藏不住的秘密。

“我中午找他聊聊。”她把盒子放进包里，声音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坚定，“有些事，该说清楚了。”

刘国梁点点头，往窗外望了眼：“2号馆的多球课是十点到十二点，你去的时候，正好能赶上他休息。”

走出办公楼时，孙颖莎往2号馆的方向望了眼。里面的球声像潮水般涌出来，带着股熟悉的力量。她摸了摸包里的梧桐叶，突然觉得，有些等待，终究是值得的。

女队的新面孔

青少队女队的训练馆在三楼，比2号馆小些，却收拾得干干净净。队员们正在做准备活动，看见孙颖莎进来，立刻停下来敬礼：“孙教练好！”

十几张年轻的面孔望着她，眼睛里闪着好奇和期待，像当年的她自己。孙颖莎笑着点点头，目光落在角落里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姑娘身上，她的正手挥拍动作有点眼熟，像极了派派在家练习的样子。

“我叫孙颖莎，以后负责你们的正手技术。”她走到球台边，拿起个白色乒乓球，“今天我们先练正手快带，记住，手腕要像握着只小鸟，既要握紧，又不能捏疼。”

她示范时，听见队员们发出小声的惊叹。球在球拍上弹了三下，稳稳落在对面的台区，发出清脆的响声。这个动作她练了十六年，从少年队到国家队，从巴黎到北京，刻进了骨子里。

“孙教练，您的正手为什么这么快？”双马尾小姑娘举着手问，眼睛亮晶晶的，“楚指导说，最快的正手能接住他的反手拧拉。”

孙颖莎的动作顿了顿，想起六年前的混双决赛，她就是用这个正手快带，接了王楚钦十一个反手拧拉，最后一球擦着网飞过去，赢得了冠军。那时他抱着她在球台边转圈，说“你的正手是我的克星”。

“因为心里有目标。”她笑着说，把球扔给小姑娘，“当你想接住对面的球时，手就会比脑子快。”

训练馆的门被推开，王曼昱探进头来，手里拿着个红色水壶：“莎莎，给你带了草莓味的运动饮料。”她往队员们身后退了退，压低声音，“楚钦的多球课快结束了，我刚看见他往休息室走。”

孙颖莎接过水壶，指尖触到温热的瓶身：“知道了。”她往2号馆的方向望了眼，那里的球声还在继续，像首没唱完的歌。

休息室的擦肩

十二点的下课铃响时，孙颖莎正给队员们纠正动作。双马尾小姑娘的正手总往中路偏，像极了当年的自己。

“想象对面站着你最想打败的对手。”孙颖莎握着她的手，带动她完成动作，“把球往他最难接的地方打。”

小姑娘的眼睛亮了：“像楚指导的反手位大角度吗？”

孙颖莎笑了：“对，就像那里。”

交代好队员们去吃饭，孙颖莎拿着水壶往2号馆的休息室走。走廊里飘来饭菜香，混着训练馆特有的橡胶味，像记忆里的青春。路过楼梯间时，她看见王楚钦站在窗边打电话，侧脸对着光，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

“派派……”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孙颖莎只听清这两个字，后面的话被风吹散了。他的手指在窗台上轻轻敲击，节奏和当年思考战术时一模一样。

孙颖莎的心跳突然快了起来，转身想往回走，王楚钦却挂了电话，转过身看见她。

“孙教练。”他先开了口，声音比早上在会议室里自然了些，目光落在她手里的水壶上，那里印着个小小的草莓图案，“有事？”

“嗯。”孙颖莎握紧水壶，金属外壳被她攥得发烫，“想跟你聊聊队员们的技术衔接，刘指导说……”

“我下午要带队员看比赛录像。”王楚钦打断她，目光掠过她的脸，落在她鬓角的碎发上，“明天训练课前

吧，2号馆有空。”

孙颖莎张了张嘴，想说的话堵在喉咙里。她看见他的手指在窗台上停住了，那里有道浅浅的刻痕，是六年前他用球拍柄刻的，说“这是咱们混双的冠军线”。

“好。”她点点头，转身往楼梯口走，脚步快得像在逃离什么。

“孙颖莎。”王楚钦突然喊她的名字，声音里带着点犹豫。

孙颖莎回过头，看见他望着她的头发，眼神里有种难以言喻的温柔：“你的头发……留长了挺好看。”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刚想说点什么，却看见他转身走进休息室，蓝色训练服的衣角在门框上扫了扫，像个未完的句号。

食堂里的草莓酱

孙颖莎在食堂找了个角落坐下，面前摆着份虾仁饺子，是王曼昱刚才给她打的。她没什么胃口，用筷子戳着饺子，想起王楚钦早上在餐厅里，被汤汁烫红的手背。

“在想什么呢？”王曼昱端着餐盘坐过来，往她碗里放了勺草莓酱，“知道你吃不惯食堂的醋，特意从家里带来的。”

孙颖莎挖了点草莓酱拌在饺子里，酸甜的味道漫开来，像派派小脸上的笑容：“他刚才跟我说，明天训练课前聊聊。”

“这就对了。”王曼昱往2号馆的方向瞥了眼，“刚才我去送文件，看见他在休息室里翻你们当年的混双录像，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她突然压低声音，“派派在薇薇姐那儿乖不乖？”

“挺好的。”孙颖莎笑了，“刚才发视频，正在跟迷你球台较劲，说要赢爸爸的反手。”她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你帮我跟薇薇说声，下午我可能晚点去接派派，训练馆这边要熟悉下队员情况。”

王曼昱点点头，突然指着门口：“说曹操曹操到。”

孙颖莎抬起头，看见王楚钦走进食堂，手里拿着个蓝色饭盒。他的目光在食堂里扫了圈，落在她身上时顿了顿，随即移开，往打饭窗口走去。

“你看他的饭盒。”王曼昱碰了碰她的胳膊，“还是六年前你给他挑的那款，蓝色带草莓图案的，说‘跟你的反手配’。”

孙颖莎望着那个熟悉的饭盒，突然想起六年前离开前夜，她往里面塞了罐自制的草莓酱，说“训练累了就抹点在面包上，比能量胶管用”。不知道那罐草莓酱，他有没有吃到。

王楚钦打了饭，在离她们不远的桌子坐下。他吃得很慢，偶尔抬起头，目光会越过人群落在孙颖莎身上，像道小心翼翼的光。

战术板上的弧线

下午的训练课，孙颖莎带队员们练习正手快带衔接。球在球台上来回跳动，发出清脆的响声，像串流动的音符。

“注意脚下步伐！”她纠正着双马尾小姑娘的动作，“正手快带不是光靠胳膊，要像跳舞一样，让球跟着你的脚步走。”

小姑娘点点头，重新挥拍时，球擦着网飞过去，落在指定区域。孙颖莎刚想表扬，突然听见隔壁2号馆传来掌声，紧接着是王楚钦熟悉的声音：“好球！这个反手拧拉，有当年的味道了！”

队员们都笑了，双马尾小姑娘凑到她身边，小声问：“孙教练，当年你是不是也总被楚指导夸？”

孙颖莎的脸有点发烫，拿起球拍示范：“别分心，继续练。”

可她的心思却飘到了隔壁。王楚钦的声音比六年前沉了些，却依然带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她想起当年练混双，他总在她练到虚脱时说“再坚持三个球，就带你去吃草莓蛋糕”，那时的夕阳透过窗户落在球台上，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训练间隙，孙颖莎在战术板上画着正手线路，红色马克笔在白色板面上划出道优美的弧线。她突然想起王楚钦的反手线路，总是贴着球台边缘，像道锋利的刀。这六年，她在巴黎无数次对着他的比赛视频练习，把他的反手弱点刻进了骨子里。

“孙教练，您画的这个弧线，跟楚指导的反手线路好像啊！”有队员指着战术板说，“就像……天生一对似的。”

孙颖莎的心跳漏了一拍，赶紧擦掉重画，却怎么也画不出刚才那道流畅的弧线。

迷你球馆的等待

傍晚的霞光染红了天际，像训练馆的应急灯突然亮了。孙颖莎走进“星锐球馆”时，看见派派趴在迷你球台上睡着了，怀里抱着个白色乒乓球，小脸上沾着汗渍。

“练了一下午，说要等你回来打场比赛。”林薇走过来，手里拿着件蓝色外套，“楚钦刚才来过电话，问派派是不是在我这儿，说‘莎莎可能忘了接孩子’。”

孙颖莎的心猛地一跳：“他怎么知道……”

“我没说你是谁，就说‘带孩子来练球的妈妈’。”林薇帮她把派派抱起来，小家伙的胳膊还在往球台方向伸，“他说‘麻烦您多照看下，我训练结束就过去’。”

孙颖莎接过派派，小家伙在她怀里蹭了蹭，嘴里嘟囔着“爸爸的反手好厉害”。她的心跳像被球台弹了下，突然想起早上在会议室，王楚钦低头看训练计划时，手指在“正手技术”那栏反复摩挲。

“他什么时候来？”孙颖莎的声音有点发颤。

“说六点半。”林薇

看了眼表，“还有十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