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夜会

层层拆开布包,最上头果不其然放着一封信。





数日不见,请王爷安。


青青幸不辱命,顺利入了郑府,得知其与临江楼沈雅如交情甚密。如今遣我每日奔走送信,虽不知其间内容,但各处地点已详细记录;只是传物之地每日不同,难以捉摸。


下列名目,现呈于王爷过目。


前日送信物之地:


东市通善坊间食肆


东南广德巷内兴德酒楼


西市延康坊口新永客栈


……


日后再有新讯,必按期传信于府上。


常青青留


又及:点心趁热吃最好不过。


又又及:王爷若不喜欢,可自行处置。若无食盒只传密信,或引人生疑。只为借机掩人耳目。





信纸搁在上层,再细看,下头的隔层里竟是几个油纸裹着的热气腾腾的点心。


一路颠簸,花样却还完好。


*


之前趁着帮沈雅如等送信物的间隙,溜去瑄王府送了一回密信。常青青原本惴惴了一天,总算无事发生,这才放下了心。


她自觉没被发现,越发大胆起来,没过两三日便又将新得的地方暗中递了一回,同样无风无雨。


可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古怪,倒说不上来是有人在跟着自己还是怎么。偶尔观察一番也未发现什么迹象,于是只道是自己多心。


这日起来得早,她便早早去沈雅如那头等候差遣,却被莫名告知准了一日假。


常青青“啊”了一声:“怎么突然休一天假?”


沈雅如笑着说:“就是这寻常做工也有轮换休整的说法呢,怎么你偏偏非要每日上赶着来做活?没见过准假不要的!”


常青青虽觉有些摸不着头脑,却也高兴。


毕竟是难得的休息,她乐得清闲,索性转身回了常记,预备着帮衬些。


然而如今饱了么的事宜由小孟小宋她们自行去分配,周转得良好,她去看了一圈,站在一行井然有序忙活着的人里头,更像绊脚石。


常青青难得茫然了。


乍然闲了一天,竟不知要做什么好!


小宋瞅见她如此,得了空过来劝道:“常姐姐不妨歇半日吧!这阵子每日都操心,怎么就连一天清闲都享不来了?”


遂被一众人推着出去了。


常青青扯着小电驴站在常记外头,摸了摸脑袋,干脆一转身,回宅子去了。


也罢,就当今日是休息日!


……


虽说是休息,可她左右无事,又翻出了先前收集的一沓接头信息,一个一个画上去,苦苦思索里头的关联。


若是旁人看见了,定会大吃一惊。


这案前铺就的数张图纸,合在一起后竟然几乎拼成了一整张京城的舆图!


有些地方位置还模糊,左右邻里也偶有空白错漏,但大体方位和街巷之间的界限却都八九不离十。


常青青将先前数日的位置一一圈了上去,又站得远了一点,仔细端详,试图找出其间联系。


半晌,她败下阵来,慢吞吞地收了这沓画纸。


……这事太费脑子,每天记录这些地方和位置已经十分困难,反正都一并交给瑄王府上,且让旁人去想吧。


她又取了纸笔来,寻思着如何陈词去给瑄王府再写一封信。


写信……


说起来,周珩这会在做什么?


上回见到他,只是在瑄王府前匆匆一瞥,连面都没敢仔细看,匆忙就跑了。再上一次,更是隔了好远比划了下就走了,两次都是急急忙忙……


毕竟如今境况如此,在郑府手下做事,多少有些做贼心虚,不敢光明正大去寻人。


常青青胡思乱想着,手里却不停,在纸上乱画一气。


待到她回过神来,看清自己在纸上写了什么时,顿时有些懊恼。


“这……怎么这样?”


原本明明是要说正事来着!


她拍了拍脑袋,一手拿起信笺就要烧了。


可这会儿正是白天,并未点灯,常青青顿住了,纠结了半天。


难道还特意要为了烧这废纸点灯吗?总觉得有些浪费……


没错,多浪费啊。


晚上再说!


她打定主意,松了一口气,便将废纸草草折了丢在一旁,不敢再看。


而后又取了新纸来,将近期的新鲜消息誊抄上去,预备着下回再暗中传讯。


写到一半,她将信纸堆在一旁,起身在房内转圈。


说起来,郑家传信的方式若是就靠她手中的食盒,那她大可以直接拆了了事,或许便能截得其密信来。然而这些食盒封得都极为仔细,一拆开便无法再复原,因此一做就没有回头路,若无必要,不可轻举妄动。


难为沈雅如每日寻来五个地方来糊弄她,其中只有一个地方是用来真正传信的。


可沈雅如和接信的人到底是如何传消息的?那接信的人怎么知道去哪里取信物呢?明明每日都有新的五个……


常青青瞪着案上的舆图,猛地抬起头来。


她好像有些眉目了!


第二日的信物的地点,放在前一日的食盒里不就妥了?这样,每日只要拿到头一回的藏着真消息的包裹,就能知道第二日去哪里接洽!


于是,接头之人每日只需要去取走真正的食盒,而沈雅如这头的人便负责清理剩下的东西……


想通此节,常青青急忙冲回桌案,正欲抓着笔在信纸上补一补,却猛地顿住了。


不,不妥……这事不能在信上说,还得当面议。


她心情激动,胡乱抓了信纸,塞在信封里封了口,手指都有些发抖。


择日……不,今日,今日就去送上瑄王府,同周珩汇报此事!


*


常青青将信封匆匆折过,藏进衣袖里,又换上从前掩人耳目的打扮,喊着小电驴出门去了。


瑄王府在东边,若她想过去,便会走过临江楼一带,还会经过安复坊一片。为了不撞见熟人,她特地挑了远道。


本想一路不惹眼地走,却还是被人唤住了。


“常姑娘这是去哪儿?怎么做此等打扮?”


常青青猛一抬头,只见沈雅如笑意盎然,正坐在道旁的茶铺上,悠哉地冲她招手。


她嗫嚅道:“呃……没有,随便转转。”


“既正巧碰见了,不妨上来坐坐?”


沈雅如笑道,话里话外却笃定得很,全然没留拒绝的余地。


若她一口回绝,倒显得有些急匆匆,反倒更加可疑。


常青青犹豫半晌,咬了咬牙,不情不愿地过去了。


“那就谢过雅姐了。”


沈雅如点了一桌精巧细点,茶酒也不乏,劝得常青青坐下后,更是热情地招她吃茶品酒。


不愧是临江楼的掌事,若她想逢迎谁,还未见过做不到的。不出三巡,常青青便被哄的找不着北,又糊里糊涂被套了许多话,几乎连老底都交代了。


幸而她还记得送信的事,告着要解手,实则连忙卷了东西溜走了。待到楼下,拍了拍脑袋才清醒过来,翻身上了小电驴,这才忙不迭跑了。


那厢沈雅如探出半个身子,佯装气恼:“怎么这就走了?还没聊尽兴呢!”


常青青远远道:“今日还有事就先走了,下回再回敬!”


见她一溜烟催促着毛驴过了这条街,沈雅如给自己斟了杯茶,浅浅啜了口,摇了摇头。


怎如此着急呢?


竟连这东西,落在一旁也顾不上了。


她捻起封好的信笺,仔细端详了一阵,方收进怀里了。


*


“哐当——!”


伴随着一声响动,常青青破门而入,面色焦急,她急匆匆地冲向桌案,猛地翻找起来。


桌案、地面上……怎的都没有?


为何不见……


究竟到哪里去了?!


刚才到了瑄王府门前,一边取着袖中的信笺正想叩门,却惊觉不见了信的踪影!


她登时急出了一脑门的汗,心里头直跳,一路往回走着寻,沿路却并未见到半点。去了之前同沈雅如饮茶的地方问过,也一无所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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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此只好祈求着是忘在家里了,若非如此……


常青青急出了一身汗。她将案上一沓草纸都翻乱了,一张张铺天盖地飘出来,可就是怎么也寻不见——


“在找这个?”


一声冷笑蓦地响起,仿若幽暗的魂灵在身侧窥伺。


常青青捏着草纸的手猛地一抖,整个人都僵直了背。


她战战兢兢回过身去,看向阴影中隐藏的郑明玉——与他手上捏着的信封。


正是她遗失的!


怎么会在郑明玉手上……


常青青紧张得牙都有些打颤,她思绪混乱,瞳孔紧缩,却仍兀自强笑道:


“郑大人,怎么突然到访……”


“常青青。”郑明玉徐徐站起身来,盯着她,神色如蛇鳞般阴冷,“我且问你,这是什么东西?”


常青青心跳如擂鼓,汗如雨下。


可信笺并未拆封,她视线轻扫,而后敛眉咬牙道:“这是……家书。怎么到了大人手里……”


“是吗?”


郑明玉森森一笑,齿列彻寒。


“当真不是你向外头泄密的信?”


常青青几乎忘了呼吸,她只觉得自己的面部肌肉都僵住了,笑也是干巴巴的,眼睛一眨不眨。


她听见自己说:“郑大人这是不信我吗?”


郑明玉:“信与不信,一验便知。”


常青青一把抓住信笺,仓促间冷静了下来。


“倘若真是家书,大人待如何?”


郑明玉:“你这是在威胁我?”


常青青指尖按着信笺,几乎用力得发白。


“不敢。只想知道,若真如我所说,大人可否不再疑心于我?”


“那还要看你值不值得信任!”


郑明玉冷声一笑,劈手扯了信封过来!


常青青呼吸一滞,颤抖着按向腰间的迷烟——


然而正在此时,屋内却响起了诡异的窸窣声。


常青青一顿,猛的抬头看了一圈,却并未发现什么。


然而正是这一瞬犹豫误了时机。郑明玉展开信纸,一字一顿冷声道。


“家书?这上面分明写的——日日思……”


可才没说几个字,他便陡然止住了。面色上森冷渐淡,涌起一股错愕!


这是……


常青青亦是被他此言劈得浑浑噩噩,目瞪口呆!


这信封里居然装的是她今日写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想到那张信纸上写的话,她便恨不得两眼一闭倒头晕过去,也好过尴尬致死。


什么日日思君不见君,什么山无棱天地合,什么君住长江头……


苍天……啊……


怎么就偏偏……被人看见了……


这是她今日胡乱画的废纸,却怎么存进信封到了郑明玉手里?那她今日原本写的那封要寄予瑄王府的信,去哪儿了?明明方才在案上翻了半日也未曾瞧见……


可并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常青青勉强压下心中疑虑,苍白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的走过场。


没料到那窸窣的响声又起来了,敲断了她的尴尬。


常青青回过神来,嗬嗬干笑一声:“……我已说过,这是家书。”


遂眼疾手快将那信纸从郑明玉手里夺了回来,勉强笑道:“大人如今可信我了?”


郑明玉却面色古怪,神情诡异得很。倒像是不认识她似的,将她上上下下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欲言又止。


常青青:“?”


郑明玉冷冷批道:“写的都是什么东西!日后不许再写。”


说罢便抬脚离去了,急匆匆地迈出了这间屋子,竟有些诡异的落荒而逃之感。


常青青:“……”


虽说也不知道前因后果,但好歹是糊弄过去了,总算能松一口气。


她捻起手帕擦了擦汗,抬头望天。


只是,今晚这间宅子可热闹得很,前脚才送走户部侍郎,紧接着又有新鲜事。


常青青仰起头,慢吞吞笑道:


“梁上这位君子……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