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裂缝之下
侯高飞醒来时，正置身于一处石台上，后脑勺有些发疼，胸口似乎被什么压着，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这是死了吗？”他自语一句。
“嗯…”
胸口的东西突然动了动，发出一声轻哼。
侯高飞下意识一激灵，紧接着回想起来，刚才似乎有人跟自己一起掉了下来。
“这里是哪里？”
赵晴比侯胖子还要迷糊，被摔得短暂性失去了记忆，只觉得自己在一团柔软物体之上，挣扎着便要起身。
黑灯瞎火的，女子压根不知道身底下还有个活人，一把按在了对方脸上。
侯高飞微微抬起的头再次被按了下去，触及到脑后伤口，立刻疼得叫喊起来：
“你大爷的，还不滚开？”
赵晴被他的吼声吓了一跳，这才想起什么，赶快从胖子身上爬开。
不大会，一点火光在平台上亮起，侯高飞举着火折子，皱眉看向面前脸色发白的“娘娘腔”。
“喂，刚才是不是你小子把我推下来的？”
“你别血口喷人，本公……子是看你被人踢了下来，打算帮你的。
结果那人发现了我，打算杀人灭口，将我一并推了下来。
说起来，我还是被你连累的。”
赵晴面露不忿。
侯高飞看她样子不像作假，沉声道：
“看清是谁将我推下来的吗？”
“就是那个输了你一万两银子的家伙，估计是心里不服，才报复你的。”
赵晴说完，站起身来打量起四周。
二人正身处一丈见方的平台之上，平台以外依旧是深不见底的黝黑缝隙，亏得他们运气好，能落在这。
抬头望去，上方逐渐收窄，一截朽木扎根于岩壁缝隙之中。
刚才多亏了这枯树托了下，他们才没直接摔死。
当然，就算没枯树，赵晴也未必会有事，只是被压在
侯高飞这会儿没功夫庆幸，他满脑子都是怨恨：
“好一个心狠手辣的武生，待小爷出去，新仇旧恨一定算个清楚。”
“别说那些没用的，咱们能不能出去还两说呢。”
赵晴指了指头顶，微弱火光映照下，上方空旷一片。
二人如同身处腹大口小的花瓶中，距离最近可攀附位置足有一丈多，两人叠到一起都够不到。
侯高飞看着头顶枯树，终于后知后觉害怕起来——这么高掉下来都没摔死，自己还真是命大。
胖子检查一下全身，确定没有受伤的地方，又摸了摸后脑勺，除了鼓出个大包有点疼，也没见流血。
赵晴还在尝试将衣摆撕成布条，绑紧一截枯枝往上扔。
“别费劲了，就算扔上去也挂不牢，你那细胳膊细腿爬不上去，我这体重布条也撑不住，而且……”
侯高飞说着，捡起一截枯枝，随手一掰，已经腐朽的枝条压根受不住力，直接碎了。
就在他说话的时候，赵晴还真将树枝卡在了岩壁剩下的那截木桩上，双手扽了扽，一言不发向上爬去。
侯高飞张嘴在
在对方爬到一半时，上方枝条再次支撑不住，咔吧一声断裂开了。
赵晴脸色一白，直接朝下方坠去，好巧不巧又砸在了胖子身上。
“哎呦我去，我说你能不能消停点？”
胖子再次被砸了个四仰八叉，开口难掩怨气。
赵晴有些不好意思起身，不再折腾，问道：
“现在该怎么办？”
“等吧，等有人发现咱俩失踪，自然会找的。”
“万一等不到呢？”
赵晴拢了拢衣衫，身体已经有点冷了。
这里又黑又冷还没有食物，他们撑不了多久。
侯高飞将地上的断枝收集到一块，用火折子点燃，弄了个小火堆，火光逐渐照亮整个平台。
他将身躯缩在岩壁一处凹陷中，看着火堆道：
“过来歇息一会儿吧，现在他们估计已经吃完饭了。
等李哥回房看不到我，就该出来找了，相信不用多久他们就能找到这里。”
赵晴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靠着火堆坐下，伸出双手靠着火。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腐朽的树枝被烧完，地上留下一堆木炭，平台上的气温再度开始下降。
侯高飞忍不住看向头顶，自语道：
“怎么还不来？”
他不知道的是，这一晚李环偏偏没回房间，去到了宋玉那里，向师父请教起剑法的诀窍，顺带还将自己入魔的事给讲了出来。
外面风雪越来越大，裂缝位于地下，却不知从哪里透进来的风，吹得二人打颤。
哪怕是胖子一身肥肉，这会儿都有些支撑不住了，他再次拿出火折子朝前送去，越是靠近平台边缘，亮光明灭就越剧烈。
侯高飞收起火折子，叹了口气道：
“看来这里还有别的裂隙，正往里面灌风呢，刚才应该好好检查一下的。”
正说着，前方突然响起呜呜风声，验证了他的话。
赵晴搓着两条胳膊，双脚一个劲在原地踱步，胖子这才发现对方一只脚居然没穿鞋。
“你鞋呢？”
“刚才摔下来的时候不知道掉哪了。”
赵晴语气隐隐带着颤音，不知是冻的还是想哭。
侯高飞脱下自己一只靴子递了上去，“先穿着我的吧。”
“给了我你怎么办？”
“活人还能让尿憋死？我随便拿衣服包一下就行。”
侯高飞嘴上说着，心里却隐隐有些后悔。
刚才喝酒喝得燥热，连披风都没穿就出来了。
那件披风看起来平平无奇，里面却缝着是他花大价钱买的老虎皮。
纵使自己千算万算，终究是人算不如天算，撒泡尿的功夫就遇到了这档子事。
赵晴脚上已经冻得有些刺痛了，她伸手接过靴子，柔声道了句谢。
靴子入手还挺沉，等女子穿上以后才发现鞋子里居然带着皮毛，穿在脚上甚是暖和。
一时半会儿出不去，侯高飞再次缩到了先前岩壁的凹陷里，将没穿鞋的脚藏到衣摆中，自言自语道：
“李哥啊李哥，兄弟这可都是为了你。”
抬起头，赵晴依旧站在原地。
侯高飞见状拍了拍身边道：
“愣在那做什么，过来避避风，难不成你能站一晚上？”
黑暗中，赵晴俏脸一红，犹豫着没动。
侯高飞见状猜到了大概，开口道：
“放心，我对你没兴趣，别误会哈，我不是瞧不起你，只是性别不对胃口。”
听到胖子的话，赵晴一愣。
她下意识将自己当成女子，既然对方不喜欢自己这样的，难不成喜欢男人？
这时只听胖子继续道：
“你或许不理解，我们这种人的快乐，当真是妙不可言，绝非你们这种人能懂的。”
侯高飞越说越离谱，出于礼节，他并没有明说男女，而是以你们、我们指代。
他这种说法明显引发了歧意，令赵晴反而将他当成了有特殊癖好的那个。
赵晴身居京城，又与韩家姑姥姥和楚世子等门阀子弟有来往，平日免不了听到这方面的传闻。
一些达官显贵看起来人五人六，暗地里玩得那叫一个花，好男风都算是其中最正常的。
赵晴稍微放下心来，走到胖子身旁坐下，不过依旧没与对方靠在一起。
随着时间推移，裂缝中的寒风没有丝毫减弱的意思，平台上的气温也越来越低。
赵晴一个柔弱女子实在受不住，看了眼旁边的胖子，岂料对方在这种情形下居然还睡得着，鼻子发出了鼾声。
赵晴被冻得受不了，索性放下矜持，挨在了对方身上。
胖子一身肥膘不是白长的，即便身处如同冰窟的裂缝，依旧向周边散发出热量，如同一个火炉。
渐渐地，赵晴也感觉到眼皮在打架，脑袋不自觉靠在胖子肩膀上，甚至还晃了晃，摆了个舒服的姿势。
迷迷糊糊之间，她听到胖子口中传出呢喃：
“李哥，别闹，让我再睡会儿。”
听到这话，女子越发安心，彻底沉沉睡去。
不多时，同样发出轻微鼾声。
寅时，风雪依旧继续。
山庄房间内，炉火烧得正旺。
李环与宋玉对坐桌旁，师徒二人自宴会后便畅谈武学。
李环将自己这段时间来的疑惑全问了出来，宋玉也极为有耐心，细细为弟子讲解。
当听闻李环入过魔，宋玉明显有些惊讶。
他本人入魔是因为输给师兄侯，剑心受到冲击，一时执拗才会让心魔有机可乘。
自己入魔以后彻底丧失了理智，逢人便杀，乃是不折不扣的魔头。
后被张怀虚追杀，一路追至西北。
二人大战一番后，宋玉重伤逃往新城国，在那里意外找到了控制自己的方法。
反观李环，仅仅三品境界就数次有入魔迹象，虽然同样杀意变重，却并未迷失自我，反而另辟蹊径实力暴增。
“怪哉。”
宋玉显然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低声嘀咕一句后，说道：
“你且再入魔一次，我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是。”
李环站起身，双眼微闭，气运丹田，找寻记忆中的感觉。
不多时，他双目骤然睁开，内力沿着入魔后的经脉开始运转，体内气血随之翻涌。
李环整个人的气息节节攀升，在攀上到顶点后，已经隐隐有了二品实力。
看到他这幅模样，宋玉微微点头，对方身上的气息确实与自己入魔时有几分相似。
就在宋玉还在等徒弟下一步时，李环却是戛然而止，双目清明望着他，眼神有点发愣。
“这就完了？”
别说宋玉看不明白，李环自己也满是疑惑。
步骤跟之前一样，可他每次心头泛起燥热时，丹田便会传出一丝凉气将这股燥热给压下去。
那丝凉气并非他的真气，而是别的什么东西，既能让他保持理智，又不会影响运功。
师徒二人大眼瞪小眼，正当要继续探讨时，房门突然被推开。
寒风夹杂着雪花吹了进来，一个略显瘦削的人影站在外面。
“大哥，不好了。”
“三弟，什么事慌慌张张……嗯？”
李环话说到一半才意识过来不对劲，秀才不是应该在京城当官吗，怎么跑到崇岳山来了？
“大哥，公主不见了，你赶快帮我找找吧，具体经过路上我给你解释。”
李环稀里糊涂被孙文兴拉着往外走……
就在李环几人离京前，五公主突然偷跑出宫。
据宫女交代，大概率是到崇岳山参加武林大比了。
皇帝召见了孙文兴，命他一路暗中保护公主，并顺带在山上为朝廷物色几个人才。
本来这事跟秀才也没关系，但皇命不可违，他现在是拖家带口的人，不能像以前那样抗旨不尊了。
离开京城，孙文兴一路紧赶慢赶，终于追上了五公主。
按照命令，他没敢现身，一直不远不近看护对方，即便后来在山上看到李环几人，也没出面相认。
之后一直相安无事，男扮女装的公主也没主动招惹那些江湖人。
就在孙文兴安心去办皇帝交代的另一个任务时，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公主却突然不见了。
他在山庄外围快速找了一遍，赵晴的房间也去了，仍是没看到对方踪迹。
这里武林高手众多，他没本事挨个房间去搜，思来想去，只得来求助李环。
李环带着他一路直奔华望成房间，对方这会儿都要睡了，听说公主居然来凑武林大比的热闹，还失踪在了山上，华盟主脑袋都大了。
山上这群江湖人他再了解不过，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平日里作奸犯科的事没少干。
万一有人看出公主女扮男装，掳到房里行不轨之事，到时不仅这个山庄，连带整个江湖都要跟着遭殃。
华望成赶忙穿好衣服，带人满山庄挨个屋搜寻，整个崇岳山庄一时鸡飞狗跳。
山顶西侧裂缝里，侯高飞被一阵寒意冻醒，他使劲扯了扯衣服，发现怀里不知何时多了个人。
“喂，醒醒。”
侯高飞轻轻摇了摇赵晴肩膀，后者口中发出一声呢喃，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胖子无奈，看向前方呼呼冒风的裂缝。
他在黑暗中呆了这许久，眼睛已经渐渐适应了。
平台边缘外大概一丈的位置，一条一人宽的缝隙正往里灌着风，看边缘光滑程度，似乎不像是天然形成的。
“喂，醒醒，你压得我脚都麻了。”
侯高飞再次试探唤醒赵晴，这次直接轻轻拍打着对方的脸颊。
女子悠悠睁开眼，当发现自己缩在对方怀里，脸立刻又红了。
她赶忙起身整理着装，不敢看对方。
就在这时，旁边突然传来胖子的惨叫：
“快醒醒，你怎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