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南柯文无汀

31.坠崖

“小心!”杨柯大喝一声,宇文泰闻声侧首,手腕刚刚攥上剑柄,一道寒光便扑面而来。他双足踏镫,腾地飞起,避开了来势汹汹的长剑。


杨柯见他身在半空无处借力,急忙扯下马缰挂着的绳索,用力一抛,如灵蛇般缠住三丈外古松,她纤腰一拧,借力荡起,鞋尖顺势踢飞两支飞镖,“抓绳子!”说话间已借势荡到宇文泰身侧。


黑衣人也去势加快,朝着二人呼呼砍去。


宇文泰抓起绳索,一个凌空拧身,靴底在马鞍借力一蹬,直踹黑衣人面门。那人举刀格挡,却被他顺势压着刀背往下一拖,刀锋顿时切入自己左肩。惨叫声中,宇文泰抬膝重击对方手腕,夺过长刀反手掷出,将五步外的另一名刺客钉在树干上。


电光火石间,却见第三支飞镖忽地飞出,直取宇文泰后心,杨柯瞳孔骤缩,几乎本能地合身扑上,胸前玄铁长弓“铛”地与那箭头迸出三尺火星,震得她虎口发麻,喉头腥甜。


“该死!”宇文泰怒喝声中透着三分焦急,“杨柯,让开!”话音未落,他一把将她扯到身后,玄色衣摆卷着凌厉罡风。就在此时,斜刺里又窜出两名黑衣人,手上弯刀泛着凛凛寒光。宇文泰左掌凌空拍出数道气劲,将逼近的暗器震得飞落;腾出右手抽剑横劈,两刀相撞迸出火星。


置身于打斗中的战马受了惊,扬蹄嘶鸣着原地打转,宇文泰旋身拽住缰绳借力跃起,靴底重重踹向此人面门。


忽见寒光转向,另一刺客如鬼魅般掠过宇文泰身侧,弯刀带起的劲风刮得杨柯鬓发倒竖。她旋身急退,幸好还有长弓横格在胸前,堪堪挡住这致命一击。可还没等站稳,杨柯忽感脚踝剧烈作痛,脚腕一摆,往前一滑,整个人顺着陡峭山坡翻滚而下:“啊——”她伸手抓向身旁灌木,却只攥住满手碎叶,恍惚中听见上头传来宇文泰的呼声。


碎石混着枯叶擦过脸颊,杨柯一路滚到坡底,右腿结结实实与一块巨石相撞。剧痛让她欲哭无泪,她张了张嘴,就连痛呼都卡在喉咙里,只能蜷着身子簌簌发抖。她顿时万分懊恼,气自己太过鲁莽。


玄金长靴碾碎枯叶的声响由远及近,宇文泰的身影笼罩下来:“伤到哪里?”他蹲在她身前,声音竟有一丝慌乱。


杨柯举起颤抖的手,指了指肿的发紫的右腿,喉间挤出气音:“那些刺客呢?”


“不用操心,翔宇他们已经解决了。”宇文泰扯开她染血的裤脚,低头察看她腿上的伤势,杨柯疼得浑身抽搐,“摔得不轻,脱臼了。”


杨柯心里一沉,把脸埋进袖子里,两肩一耸一耸。


宇文泰以为她疼得哭了,手掌覆上她的发顶,柔声道:“别哭。在这儿等我。”


杨柯一愣,找树枝来干什么?等她抬头时,宇文泰已经折返,手里多了几根足足有手腕粗的树干。


“忍着点,”他将树干垫在她腿侧,“痛了此刻,之后便会好很多。”


杨柯这才反应过来他要为自己接骨,当即收腿想要逃跑,但却为时已晚:宇文泰已经一手捉住她的腿。另一手抓起她的脚腕,两手用力一推,一阵比撞击石头的痛感还要大十倍的痛苦顿时袭来。杨柯疼得眼冒金星,晕厥了一阵后才慢慢恢复清醒,而宇文泰竟然脱下了外衣,扯下自己内衬的软缎,撕成宽窄不一的布条,用方才捡的树枝固定住她的腿,再用布条包扎起来,动作十分娴熟。


杨柯歪着脑袋瘫在草堆里,半合着眼,气若游丝地笑道:“殿下的动作好生熟练。”


宇文泰的指尖顿了顿,“杨姑娘,我可不是豢养在宫里的金丝雀。”他凝神注视着手上动作,继续将布条缠得紧实,“我从十四岁便开始进军营,断骨流血的场面,可比这惨烈百倍。”


许是疼得意识混沌,杨柯竟撑着胳膊支起身子,学着宫里娘娘的腔调,拖长了尾音道:“小泰子——”她伸出指尖,虚点在他肩上,“本宫瞧着,你倒还有几分本事。”


宇文泰含笑抬眸:“多谢娘娘夸奖。”手上却突然发力收紧,杨柯顿时疼得吱呀乱叫。


等她安静了下来,宇文泰低沉轻笑道:“这话,原该是我来说。”他伸手擦过她汗湿的额头,难得收起了锋芒,“脱臼之痛钻心蚀骨,别说女人,就连寻常男子也承受不了。”他目光扫过她咬出血痕的下唇,“杨姑娘,你确实令人刮目相看。”


杨柯扯出个带泪的笑,学着他方才的语气:“多谢殿下夸奖。”


宇文泰利落地系紧最后一道绷带,掌心贴着杨柯的小腿轻轻按压,确认树枝稳固后,才揽住她的腰,将她扶向石壁,“靠着墙,这样血脉能顺些。”


杨柯倚着微凉的石壁,望着他垂眸的侧脸,夕阳的霞光为他的轮廓镀上一轮柔光,与记忆中那个冷峻的羲王简直判若两人。她感觉自己见了鬼,于是鬼使神差地问道:“我几时能走?”


宇文泰没应声,弯腰拾起两枚碗口粗的树干,指尖叩击两声:“试试。”见杨柯疑惑地瞅着自己,又屈指弹了弹她发顶:“拄着走。”


“这……能行吗?”杨柯迟疑着接过树干,粗糙的纹路蹭得掌心发痒。可当她试着撑起身子,两根木杖稳稳支住重心时,眼底顿时一亮,“真的可以!那我们是不是……”


“你知道回去的路?”宇文泰突然打断她,凌厉目光直刺过来,“这山林地势复杂,就算有双好腿都未必找得到出路。更别提……”他的视线落在她肿得发亮的脚踝上,“瘸着走。”


杨柯这才惊觉,他们本就离原来出发的地方跑了将近一个时辰,又在混战中偏离路线,如今早不知身在何处。况且离瀑布这么近,水流湍急,响声巨大,就算是吼破了嗓子也没人听得见。


宇文泰撩袍坐下,往后一靠,懒懒道:“我也不知道路。”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日的天气。


杨柯惊呼:“那我们岂不是被困在林子里了?”


宇文泰凉凉道:“眼下只能等援军,或是自己寻路。”他望着暮色渐浓的山谷,喉结微动,“不过看这地势……”


杨柯垂眸盯着自己肿得像馒头的右腿,“可我的腿……”她神色为难,又眨着眼睛无辜地看向对方。


宇文泰眉峰一挑:“怎么,想让本王当你的脚力?”偏头时,发冠上的金饰在夕阳下晃出刺眼亮光,却掩不住他眼底跳动的促狭。


杨柯立刻咧嘴一笑:“殿下要是愿意,我也不嫌弃。”


宇文泰嗤笑一声:“得了便宜还卖乖。”他扭过头去,猛地起身,玄色衣摆扫过满地碎石,他抬脚踢开挡路的枯枝,背对着她丢下句,“先熬过今晚,明日再议。”


杨柯怕他要扔下自己不管,忙问道:“你要上哪去?”


他头也不回:“去找点吃的,不然今晚我们俩得饿死在这。”


宇文泰离开后,杨柯靠着石壁缓过气来,才发觉冷汗浸透的里衣已被体温焐干。一阵微风吹来,裹挟着艾草和松针的清香,让人神清气爽。


很快,宇文泰手里拎着一串野果子走了回来,“尝尝?”他随手抛来两颗,果子砸在杨柯膝盖头,“山莓,酸甜口的。”


“好多了,谢谢你。”杨柯捏着果子,忽然认真的看向他。


听到她突然的道谢,宇文泰眼底露出讶异,旋即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冷淡表情:“从你嘴里抠出个谢字,比我单挑十个刺客还难。”


毕竟是真心感谢,杨柯并不理会他的嘲讽,继续道:“若不是你追下来,我怕是早被这山崖吞了。”她声音很轻,却十分诚恳,“况且,还连累你一起被困,怎么说都是我的不是。”


宇文泰闻言挑眉,扬唇一笑,朝她缓步逼近:“既然是拖累,那你打算如何报答?”


杨柯突然挺直脊背:“等出去后,我定当重金答谢。”


宇文泰语气忽而淡下来:“重金就不必了。”


杨柯接道:“那就换别的。”


他继续问道:“换成什么?”


杨柯未料他竟真的应承下来,脸上一愣,而后郑重说道:“等我们出了山林,你要什么都行。今日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这话,本王可记下了。”说着他脸上浮现出一丝邪笑。


杨柯下意识护住胸口,结结巴巴道:“但……但你不能要我的命,也不能……”


宇文泰抬手往嘴里扔进一颗山莓,泻出一声嗤笑:“放心,我对你没兴趣。”


杨柯松了口气:“那就好。”


接着一阵沉默,宇文泰忽然举起长剑,冷光一闪,他的手臂上多出一道裂口,鲜血瞬间汩汩流出。


杨柯倒吸一口冷气:“宇文泰你……”


宇文泰垂眸看着汩汩涌出的鲜血,冷笑中带着几分嘲讽:“盯着我做什么?”


“你莫不是觉得我们被困死在这儿,彻底疯了吧?!”杨柯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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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着想爬起来,却又笨重地跌回原地,只能伸出颤抖的手去够他染血的衣袖,“有话好好说,犯不着自残啊!”


宇文泰对她漠然一瞥:“不必管我。”


杨柯呆望着他,喃喃道:“原来我爹没说错,世间真有发疯到自虐的疯子。”


“疯子?”宇文泰轻笑一声,“我可不是疯子。”


“殿下,拿刀划伤自己这种事,一般人可干不出来。”


他的额头上冒出了些细汗:“我是为了打消父皇的猜忌。”


杨柯听得一头雾水,宇文泰继续道:“乐白落马一事,幕后指使者到底是谁,目前还未查明,但他动手脚的那匹马是御马。整个马场都由我控制,毒草还来自前线,如今出了事,你说究竟应该怪谁?”


杨柯眼角跳了跳,顺着他的话继续道:“你的意思是,此人想要栽赃陷害你,引起陛下疑心?”


宇文泰擦拭剑身的动作微微一顿:“我不能肯定,但戏码得做足了。”


杨柯仔细一想,他愿意出手解救自己,也是为了让陛下以为他遭受暗算,从而减轻疑虑。


她接着问道:“难道方才的刺客也是你故意指使的?”


“不然呢?”宇文泰抽回手,漫不经心地甩去剑上血珠,“想要打消父皇的猜忌,总得有人当这场戏的‘苦肉’。”


“那我岂不是白替你挨了那一剑!”杨柯大叫一声,接着眼珠一转,“这么看来,我欠你的人情,算是两情了。”


宇文泰冷哼一声:“可以这么说。”


杨柯望着他手上包扎的动作,又问道:“若是有人故意陷害你,这回他没得手,以后你要怎么办?”


宇文泰隐约一笑:“你还是操心操心自己的腿吧。”他已经自己将伤口包扎完毕,利落地将外衣铺在地面,顺势躺了下去,两手枕着脑后,火光在他下颌投下明暗交错的阴影。


杨柯见他躺下睡去,也挪了挪身体,躺在了地上。心思旋即飞到了千里之外的滁州,伯喻此刻在做什么呢?他身体可还安全?念及此,杨柯的心里一阵复杂,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宇文泰的声音传来:“这种时候,烦心的事就不要去想了。”


听了他的话,杨柯心里仿佛被点了一下,旋即明白他的意思,忍不住说道:“谢谢你。”


他哼了一声,转了个身,便没了声音。杨柯也收回了心思,闭上眼,沉沉睡去。


也许是昨日摔了一跤,杨柯这晚上睡得格外沉,早上被林子里出来觅食的小兔子给舔醒。


她睁开睡眼,往四处张望,宇文泰早已不见踪影,昨夜的火堆也燃烧殆尽。坐起身,一件玄色的外袍从身上滑了下来,看来他并未离开。


方才叫醒杨柯的兔子也没走,在她腿边磨磨蹭蹭,嘴里含着新鲜的树叶。


杨柯见它嗫嗫嚅嚅,粉嫩的耳朵随着嘴巴的动作歪歪扭扭,甚是可爱,让她想起了庆宁郡主。她俯下身子,一手摸着兔子的毛,一边将脸贴近小兔子,绒毛软软滑滑,心里甚是满足。


“可算是睁眼了。”宇文泰从远处徐徐走来,声音里难得带着几分轻快。


杨柯抬手挡住刺目的光线,眯着眼辨认来人轮廓:“你去哪儿了?”


“我在山坡顶上发现了昨日骑过的马,那畜生倒念旧。守在昨日落崖处整整一夜。”他拾起地上的外衣,“咱们骑着马,应该能找到出去的路。”


二人来到了山坡底下,杨柯刚扶住树干,站稳脚跟,忽听宇文泰道:“抱紧我。”


杨柯顿时蒙了,顺着山坡向上望去,才反应过来宇文泰得抱着自己,两人才能飞上去。


宇文泰又重复道:“现在不抱紧,等会掉下来我可不负责。”


杨珂应了一声,倾身向前,双手环着他的脖颈,低头等待他的动作。可过了半晌,宇文泰都一动不动。杨柯狐疑地抬头瞧他,他无奈道:“我是让你抱紧我,不是让你勒紧我。”原来杨柯死死地扣住了宇文泰的脖子,勒得他脸色发红,连气息都运不上来。


杨柯抱歉地笑了笑,旋即放了些手上的力气。


须臾之间,只听呼的一声,宇文泰脚下一点,二人便凌空跃起。宇文泰的轻功极为高超,抱着杨柯却丝毫不显笨拙,反而更加游刃有余。


终于,二人稳稳地落在了山坡上,宇文泰将手放在嘴边吹哨,一匹黑色骏马奔腾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