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吃醋

沈致德怒掷茶盏,碎瓷扎进掌心:“废物!连个丫头片子都看不住!”


盐枭刘三脖颈缠着浸油麻绳,嘶声求饶:“二老爷饶命!小的亲眼见他们进了窑洞的密道,就在破庙外一直守着,守了好久都不见人出来……”


“密道?”沈致德猛地拂袖,案头密信滑落,蜡丸滚进炭盆爆出青烟。


信上「淑妃芳诞」四字被灼烧,化作黑色的焦痕。他肥硕的身躯撞开暴雨,腰间金镶玉算盘响声清脆:“备船!去陈家别院!”


破庙内另有密道,连通汴河暗渠,水道被刻意改过,另一端正是荒废已久的陈家别院。


沈致德撑伞疾走,脑海中闪过数月前的陈府密室。


烛火摇曳,三道人影映在《黄河漕运图》上。陈墉枯瘦手指点着珊瑚描金纹样,阴恻恻道:“这株南海珊瑚中空三尺,正能藏七百斤青盐。沈贤弟只需在寿宴前三日,把贡品船调包……”


“盐船倾覆,青盐遇水结块,正好说是珊瑚养护不当。”沈致德抚过腰间玉环,想到兄长临终攥着这枚环佩的模样,嘴角浮起一抹冷笑,“我那好侄女掌印不过三年,根基尚浅,到时候……”


兄长一心看好沈玉鸾,哼,就让他在天上看着,沈家如何毁在她手里!


陈明允搅碎茶沫,银匙碰击瓷盏,响声清脆:“盐仓走水、贡船倾覆、商道失察——三罪并罚,沈家必然要换掌印人。”


他抬眼,烛火在瞳仁里燃烧:“届时,沈二叔稳坐家主之位。陈家蜀锦生意,还要靠二叔多多照应。”


雨声如鼓,将沈致德拉回现实。他握紧金镶玉算盘,玉珠贴着掌心纹路滚动。


那日密室里,陈墉用银刀剖开珊瑚模型,中空处恰好能塞进整本盐税账册。


“沈玉鸾不是爱查账吗?”陈墉往模型里撒了把粗盐,盐粒滚落,掉进漕运图裂痕,“等贡船在汴河翻沉,任她百口也辩不清!”


沈致德喉咙里滚出冷笑。别院石狮左眼的铜锁泛着潮气,他指尖探进狮口,想起陈明允那夜摔碎珊瑚模型时的狠劲——“沈二叔莫心软,沈玉鸾可比她爹更难缠。”


“心软?”沈致德踹开吱呀作响的角门,蟒纹下摆扫落紫藤枯枝,“我若心软,死的就该是我!”


————


雨丝绵密,陆怀钧扶着沈玉鸾行于巷道。二人发梢坠着晶亮水痕,外衫被雨浸透,紧贴脊背。


刚一转弯,青石巷口亮起琉璃灯,锦书提灯快步迎来,十二名护卫呈雁字排开,将两人护在中间。


“娘子!总算找到您了!”锦书目光扫过沈玉鸾渗血的右肩,忙把伞移到她头上,抖开秋香色织金披风给她披上,“东面伏兵已清理。郑医师在碧纱橱候着……”


“不必。”沈玉鸾摆手,孔雀纹抹额被雨打湿,“请崔医师。”


一行人转过影壁,昏暗中,一道暖光穿透雨幕。回廊尽头,提灯人的月白长袍被雨水浸得发亮。头戴黑色幞头,眉目如刀裁,正是西市药铺的学徒崔静姝。


“沈当家好气魄。”崔静姝将药箱搁在美人靠上,铜锁扣弹开,露出鹤嘴钳,“放着太医院嫡传的郑医师不用,偏要找我这野郎中。”


陆怀钧喉头微动,看着那人指尖熟稔地挑开沈玉鸾腰间玉带钩,轻轻扯下大袖衫。


“静姝的医术,抵十个郑医师。”沈玉鸾将染血的护甲抛进铜盆,水花溅起,惊动了窗边的画眉。


崔静姝闻言轻笑,药囊流苏扫过陆怀钧手背:“这位郎君若无事,不妨去东厢房喝盏定惊茶。”


她故意拖长“郎君”二字,英气眉峰一挑,活脱脱一个浪荡儿郎。


陆怀钧扶着门框的手指节发白。


这医师替沈玉鸾剜毒时,银刀走势缠绵,指尖分明在她腰窝处多停了三息。陆怀钧想起西市药铺里撞见的场景,他与沈玉鸾共饮一壶竹叶青,递杯的动作极为亲昵。


“杵在这做什么?”沈玉鸾忽然侧首,耳坠东珠擦过崔静姝执针的手腕,“莫不是要学崔医师记脉案?”


这话像根针,刺进陆怀钧心里。他望着崔静姝用鹤嘴钳取出枚带倒钩的暗器,发现那人喉结透着光,颈侧肌肤比男子细腻三分。


“是在下逾矩。”陆怀钧拱手,退至廊下。


暴雨中飘来崔静姝的低语:“扬州城的酸书生,倒比漠北的沙棘还扎眼。”


沈玉鸾的笑声,混着药杵捣血竭的声音。陆怀钧握紧腰间玉佩,粗糙的划痕烙得掌心发烫。


鸦青大袖衫滑落,烛火映出沈玉鸾后背狰狞的箭伤,孔雀蓝毒纹正顺着蝴蝶骨蜿蜒。


崔静姝惊呼:“沈当家真神人也,这毒再深一分就入心脉,你还跟没事人似的?”


她用力刺下银针,引得沈玉鸾痛呼。


“疼了吧?疼就长个记性。”崔静姝给绷带打结,“我不关心你,谁关心?你们这些‘大人物’,忙得很。哪像我这洒脱郎中。”


沈玉鸾看着他的神色:“最近令尊口风松了?”


“怎么可能!”崔静姝神秘兮兮凑近沈玉鸾耳边,“我阿耶就那脾气!原话是‘就凭你?’”


“嘿,凭我怎么了。”崔静姝清了清嗓子,在嘴唇上方虚画了两撇胡子,“哎哟,老朽的病只有小娘子能治。求求崔医师,救救我吧……”逗得沈玉鸾笑出声。


“你呀。”


“笑了就好。你整日愁眉苦脸,学学我,开开心心的。”崔静姝抚平沈玉鸾微蹙的眉。


“好了。”沈玉鸾笑着拂开她的手,“严重吗?要养几天?”


“不严重,也就七七四十九天……”


沈玉鸾笑着打她。


“开玩笑,有我妙手,最多七天!”


崔静姝给她披上大袖衫,叮嘱道:“病中不宜多思。天大的事等好了再说。”


“行了。”沈玉鸾笑着拍开她又要摸脸的手,“哪学的纨绔气,好好的小娘子……”


“说不得。这可说不得。”崔静姝手指抵在她唇上,“老头子知道绝对要生气。”


“对了。”她朝门外努嘴,“那位是你未来的赘婿?还在廊下淋着呢。”


“可真是视我如洪水猛兽。”她附耳坏笑。


“沈当家要好好哄哄。我还没见过沈当家哄人呢。”


“行了,药铺事多,快回去吧。”沈玉鸾无奈。


“好嘞,诊金找锦书要。”崔静姝作揖,挤眉弄眼,“小可告退,不打扰沈当家哄郎君。”


崔静姝嬉皮笑脸出来,见陆怀钧一脸寒意盯着自己,客客气气唱了个喏。


陆怀钧肩头洇着未干的雨渍,药罐在红泥炉上咕嘟作响,他盯着跃动的火苗,耳畔尽是廊下那人放肆的笑声。


沈玉鸾正倚着榴花枕翻账册,大袖衫松垮披着,露出半截雪肤。绷带沁着褐色药渍。


“沈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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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喝药。”


他冷着脸将青瓷碗放在凭几上。


沈玉鸾斜倚金丝软枕,面色苍白地直起身:“陆郎君生气了?”


“没有。”陆怀钧转身欲走。可听到她的声音,脚步却下意识僵住。


“过来。”


陆怀钧盯着窗棂上摇晃的琉璃风铃,佯装没听见。


可听得身后的痛呼,他匆忙转身,待回过神已坐在了绣墩上。沈玉鸾的东珠耳珰近在咫尺,晃得他喉头发紧。


绣墩被他坐得吱呀响。沈玉鸾面色如常,看不出一点疼痛。陆怀钧叹了口气,明知她是装痛吸引他注意,还是忍不住上当。


沈玉鸾盯着他滴水的发梢,调笑道:“为崔郎君生气?””


陆怀钧凝视她开合的嘴唇,抿唇不语。


“是崔娘子。”沈玉鸾指尖掠过他紧绷的腕骨,“她是崔御史中丞的独女。女扮男装学医,扬州城没几个知晓的。”


崔静姝与陆怀钧医术不相上下,只是重新包扎需要褪去大袖衫,仅着诃子。她二人尚未成婚,还是要顾及些男女之防。


陆怀钧一怔,想起崔静姝喉结透着光,颈侧肌肤比男子细腻三分。


烛芯“噼啪”爆响,他垂眼望着案几上热气腾腾的药碗,暗恼自己竟不如个女子沉得住气。


沈玉鸾仰头灌下汤药,被呛得猛咳起来。


“烫……”他的提醒卡在喉间。


陆怀钧下意识伸手,想要为她拍背,却见雪色中衣滑落半寸,颈间薄汗在烛火下晶莹。


他喉结滚动,指尖发颤,最终蜷成拳抵在案边。紊乱的心跳声盖过了她的呛咳声。


“沈娘子早些安歇。”陆怀钧仓皇后退,绣墩在青砖上拖出刺耳鸣响。


今夜他实在失态,还是早些离开为妙。


沈玉鸾咳得眼尾发红,抓住他湿冷的袖口:“陆郎君的手,比我的伤口还凉。”


说着,将手炉塞进他掌心,鎏金朱雀纹烙着她的体温。陆怀钧触到炉身暗刻的“平安”二字。


“湿衣服换了。”她缩进被衾,只剩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下回淋雨,我可要收诊金了。”


陆怀钧难得见她这般娇憨,忍不住轻笑一声。


沈玉鸾也笑了:“陆郎君笑了,那就不气了。”


陆怀钧又绷着脸,深深一揖:“在下告退。”


他走到门口又折返,从袖中掏出半块边塞厨子做的胡饼,是她前日给的。


“药苦,垫着吃。”


沈玉鸾咬下一口,芝麻碎落满衣襟:“陆郎君,方才是不是偷听我们说话了?”


“崔娘子说……”他盯着她发间晃动的东珠,“说你小时候爬树摔断胳膊,是她娘接上的。”


“原来陆郎君爱听墙角。”她忽然轻笑,“那有没有听见她说——”


“说我……”陆怀钧转身,湿衣在青砖洇开痕迹,“说我像漠北沙棘,扎人。”


门帘落下的瞬间,听见她在身后轻声道:“沙棘好,耐旱,还能结果。”


廊下铁马叮咚,陆怀钧摩挲着怀里温热的手炉,忆起黄河堤坝下的沙棘丛。那年他带着灾民挖草根,刺破手指的棘刺,原来早已在心底生根、开花。


药香漫过回廊,沈玉鸾望着他的背影,指尖轻抚碗底残留的杜衡香。窗外暴雨渐歇,檐角滴落的水珠,正打在他方才坐过的绣墩上,晕开一片深色水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