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水深

手腕一转,刀背轻拍他颈侧,嘴角笑意加深:“这才是你的目的吧,陆郎君?”


陆怀钧垂眸,嘴角勾出淡淡的弧度:“墙外确有乌鸦巢。沈娘子若不信,尽可差人查验。”


沈玉鸾指尖缓缓划过刀脊,寒光仿若蛇信般游走:“信,自然信。”


她审视着陆怀钧,须臾,笑出声:“好,那如你所愿。我会吩咐锦书安排。”话落,收刀入鞘的声响清脆利落,惊起一阵穿堂风,灯影晃动,乱如碎金。


沈玉鸾眸光轻转,落在他的衣袍上:“广源号掌柜很会办事,叫她裁制冬衣,连春衫都裁好了?”鎏金护甲划过玄色广袖上的暗纹竹叶。


陆怀钧垂首,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原以为是沈娘子体恤。”


沈玉鸾嘴角上扬,微微凑近,赤金点翠簪的流苏几欲触到他衣襟:“是不是倒也不要紧。玄色织金很衬你。”袖上金丝与织金纹勾缠,“穿着不像寒门书生,倒像个世家子。”


“沈娘子若喜欢,明日便着人改件竹纹披风。”陆怀钧低头掩住眼底暗涌,指尖摩挲着药罐边沿,“只是……”


“只是什么?”沈玉鸾转身,裙裾扫落案头《九章算经》,泛黄书页间飘落半片杜衡叶。


陆怀钧俯身拾起枯叶,就着烛光辨认出叶脉间残留的杜衡香——正是前几日从自己袖中飘落的,唇角笑意渐深:“只恐竹枝太硬,损了娘子的裁刀。”


沈玉鸾轻笑,指尖抚过他颈间未愈的伤痕:“陆郎君倒像这盐晶——”她将盐粒碾碎在掌心,“看似剔透,实则......”


“实则每一粒都藏着山海滋味。”陆怀钧接道,药香随着呼吸拂过她耳畔,“正如娘子这柄裁刀,既能剖玉,亦能雕心。”


烛火在两人交缠的视线中摇曳,护甲轻轻划过他玄色衣襟:“陆郎君可知,我最欣赏你哪一点?”


“在下愿闻其详。”


沈玉鸾的鎏金护甲轻叩他襟前织金竹纹,眼尾扫过窗棂外渐渐亮起来的天色,“陆郎君这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本事,倒比东南角的乌鸦还会掐时辰。”


她倏地贴近他耳际,吐息扫过微红的耳垂,“就像此刻——”


陆怀钧只觉她尾音如丝,缠上心头,耳廓骤然发烫。指尖摩挲药罐青花纹路,喉结轻颤,药香里浮起颤音。


乌鸦现于东南纯属巧合,但掐准寅时送药膳,借机让她提议换房,确实是别有用心,他承认。只为借机亲近沈玉鸾,赢取信任,进而接触沈家核心账本。


可看着沈玉鸾近在咫尺的,洇了海棠汁液似的朱唇,他竟无端觉得,被她这样“审问”,如此也好。


话音未落,窗外忽有乌鸦啼叫穿透夜色。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望向东南角的老槐树,天空破晓,乌鸦正衔着一根枯枝,缓缓筑巢。


“看来祥瑞真的来了。”沈玉鸾轻笑一声,转身走向案头。


灯光洒落在织金纹上,光影跃动间,恰似春林新雨后破土的青竹,乍看温润,竹节处却暗藏锋芒,不经意间,便能撩拨得人心弦轻颤。


—————


沈玉鸾抚过青砖墙面的苔藓,城隍庙后巷的月光被乌云吞没。陆怀钧提着羊角灯蹲在门槛前,药香混着霉味漫过门槛缝隙。


“三日前搬的,连晾坯的柴窑都没熄。”驼背老妪挠着耳后新结的痂,“说是接了大户寿宴的活计,走时倒像被狼撵着……”


灯影扫过墙根半干的泥脚印,陆怀钧竹镊夹起片焦黑碎陶:“松油混着骨粉,是烧制密信火漆的配方。”


他想起袖中的半枚鎏金印纽,纹路与陶片严丝合缝——沈致德与黄河赈灾银案恐有牵连。


裁刀挑开碎陶,金粉簌簌而落:“二叔倒是舍得用御赐金砂做火漆。”刀尖忽地顿住——陶片内侧刻着歪斜的“初七子时”。


沈玉鸾耳尖微动,忽闻头顶瓦片轻响。她拽住陆怀钧退至墙角,淬毒袖箭擦着羊角灯钉入土墙,琉璃罩应声炸裂。


沈玉鸾数着追兵踩碎陶片的声响,扯落腰间玛瑙璎珞,玛瑙弹射在陶瓮间,清脆的撞击声在巷弄荡出回音,成功转移了追兵注意力。


“坎位三步!”她压低嗓音,陆怀钧已掀翻晾坯架。未干的陶器摔成锋利瓷雨,追兵痛呼骤起。月光掠过他沁汗的侧脸,沈玉鸾瞥见他喉结滚动的频率比平日快三分。


火折子擦过松油浸透的柴垛,烈焰瞬间化作赤蟒。


沈玉鸾正要退向窑洞,却见陆怀钧将药囊掷入火堆,柏子仁粉遇热炸开呛人烟雾。“闭气!”他掩住她口鼻,苦艾香混着薄荷脑的清凉直冲天灵。


追兵呛咳声里,沈玉鸾摸到窑洞机关。


可见瘸腿陶匠早知替沈致德做事凶险,预先留了退路。自己未及启用便成了他人逃生通道,追兵究竟冲着陶匠,还是冲着她?


腐木机关在身后轰然闭合,沈玉鸾被陆怀钧护着撞进蛛网密布的破庙,月光从漏瓦处斜斜切进来,正照在供桌上发霉的供品上。


沈玉鸾步伐踉跄,陆怀钧扶住她,指尖触到黏腻——淬毒暗箭擦过她左肩,鸦青半臂晕开墨色毒痕。他瞳孔骤缩,常年握药杵的手竟颤得撕不开止血散纸包。


他本以为对沈玉鸾只是逢场作戏,可见她中毒,心尖却无端发慌。


“慌什么。”沈玉鸾夺过药粉按在伤口,护甲刮擦声惊醒他神志,“《千金方》载此毒见血封喉,我既还能说话……”剧痛让她尾音变调,却勾起唇角,“可见二叔雇的杀手,箭术比不得沈家马夫。”


《千金方》里并无此言,沈玉鸾也从未读过此书。陆怀钧听着她故作轻松的调侃,目光落在她绷紧的下颌线上,暗自叹了口气。


陆怀钧喉间发紧,银针在烛火上灼烧三遍才敢下针。沈玉鸾盯着他绷紧的下颌线,玩笑道:“陆郎君这手悬丝诊脉的功夫,抖得倒像扬州城新开的戏班子。”


针尖悬在期门穴上半寸,陆怀钧望进她强撑清明的眸子:“脉象杂乱,累了就闭眼歇着,别硬撑。”月光漏过破庙瓦缝,将他颤动的睫羽投在她渗血的衣料上。


“沈娘子,得罪。”陆怀钧声音微涩,指尖轻勾,轻轻扯下大袖衫。


眼前雪肌明艳,他却无心旖旎。刺目狰狞的伤口,蜿蜒在她的肩背。他的手忍不住轻颤,指尖触上伤口边缘,心底泛起一丝心疼。


沈玉鸾眨了眨眼,嘴角噙着一抹狡黠笑意:“镇定自若的陆神医,面对病人,居然也会紧张?在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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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别动。”陆怀钧第三次错开银针落点,药杵碾碎的血竭簌簌落在碗沿,混着他腕间渗出的新鲜血珠,“这毒遇血则蚀骨,你方才不该硬撑。”


沈玉鸾盯着他发颤的指尖在绷带间穿梭,忽将染血的护甲抵在陶碗边沿,调侃道:“陆郎君手抖得能筛二两黄连。”


包裹肩膀的雪绢猝然收紧,陆怀钧喉结滚动着咽下辩白。他垂眸避开她灼人的视线,却见月华正顺着她锁骨滑进伤口,将毒血映成诡异的孔雀蓝。银针“当啷”砸在粗陶碗底,惊起半碗血沫。


沈玉鸾手指抚过雪绢,隔着雪绢与他指尖相触,调笑道:“前几日送过去的雪绢,没见你用过。给我用倒舍得?”


手指勾起他袖口,露出粗布包裹的手腕。


陆怀钧被她身上的香气扰得神思一滞,深吸了口气,稳了稳心神:“陆某粗糙惯了。给娘子用,才是物尽其用。”


沈玉鸾挑眉轻笑:“可我是赠予你用的,给我用……”忽然凑近,温热呼吸拂过他耳畔,“总不能盼着我日日受伤,好让你给我包扎吧。”


陆怀钧闻言,双手合十,闭眼认真道:“若让沈娘子日日受伤,可真是在下的罪过了。陆某唯愿沈娘子安泰,再用不上我这个没用的神医。”


沈玉鸾轻笑出声,眼尾微扬。


一阵剧痛袭来,她忍不住轻哼,原本搭在陆怀钧袖口的手也下意识攥紧。陆怀钧刚平定的心又揪了起来。


“《玄微录》第七卷……”他嗓音浸着哑,捻针的指腹擦过她滚烫的腕脉,“载有拔毒七针法。”


沈玉鸾忽地扣住他欲抽离的手,鎏金护甲刮过手腕旧疤:“陆神医再念下去,这针怕是要扎进自己指头。”她掌心血渍染红他袖口竹纹,像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陆怀钧望着她苍白的唇色,无奈轻笑,将素帕塞进她齿间:“疼就咬住。”话音未落,银针已刺入期门穴。沈玉鸾闷哼一声,呜咽被帕子盖住,冷汗浸湿的额发扫过他手背。


捻针的指尖险些刺偏。本以为冷硬的心肠,竟被一声闷哼凿出裂隙。


“还剩三针。”他喉间泛起血腥气,仿佛中毒的是自己,“若沈娘子肯闭眼……”


“闭了眼,怎瞧见陆郎君这菩萨低眉的模样?”她染毒的呼吸拂过他耳际,惊得银针险些脱手。月光恰在此时切开瓦缝,照亮他眼底来不及藏的慌乱。


最后一缕黑血渗入雪绢,陆怀钧扯断绷带。沈玉鸾尚未开口,忽觉颈侧微凉,浸透薄荷的帕子被按在她渗汗的锁骨:“《神农百草》有载,薄荷醒神最宜。”


“陆郎君倒是周全。”鎏金护甲挑起他滑落的发带,青丝扫过染毒的唇,“可惜这帕子绣的鸭子,丑得让人清醒。”


针尖险些刺偏。


“是……杜若草。”他耳尖泛起薄红,指尖无意识摩挲帕角歪斜的针脚,“家母病中绣的。”


暗河冷雾漫进破庙,沈玉鸾望着他睫毛在脸颊投下的阴翳,唇边微凉——他竟然将浸过薄荷的棉纱按在她咬破的唇角:“沈娘子这张嘴,比毒还难对付。”


陆怀钧背身整理药箱的指尖仍在发颤,素帕上歪斜的杜若草浸透两人血渍,像极了纠缠的并蒂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