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仙丹的成分
此时，齐文泰那张龙颜之上，惊骇与难以置信的情绪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山雨欲来前的死寂。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那双阴沉得可怕的眸子，此刻死死地锁着自己的女儿，似乎在定论她说的话是否有假。
就在这凝固的气氛中，一个尖利的声音，骤然响起。
“一派胡言！”
高云大天师，原本因为惊恐而佝偻的身躯，猛地挺直。
他脸色涨红，脖颈上青筋暴起，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
“妖言惑众！”
“陛下，您切莫信了这小人的鬼话！”
他伸出枯瘦的手指，直直地指向林旭，指尖因激动而剧烈颤抖。
“仙家丹药，乃是汇聚天地灵气，日月精华炼制而成，怎可能有毒？”
“定然是此獠心怀叵测，不知从何处寻来了毒药，喂了那些畜生，以此来污蔑贫道，构陷仙丹！”
“陛下明察啊！”
高云的声音在空旷的仓库内回荡，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悲愤，仿佛受了天大的冤屈。
齐文泰的目光，果然从女儿身上移开，重新落回林旭脸上，那眼神中的疑虑，又浓重了几分。
毕竟，高云侍奉他多年。
而林旭，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后起之秀。
然而，面对高云的咆哮指控，林旭的脸上，却看不到丝毫的慌乱。
他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是平静地看着地面。
那份镇定，与高云的癫狂，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
林旭忽然淡淡开口。
“不急。”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柄重锤，敲在了所有人的心上。
他转过头，对着一直沉默不语的太子齐洛元，轻轻挥了挥手。
那是一个无需言语的信号。齐洛元面色凝重，立刻会意。
他对着身后一名心腹太监沉声道。
“把东西，拿进来。”
“是，殿下。”
那太监躬身应诺，快步走出仓库，片刻之后，提着一个灰扑扑的布包，走了回来。
布包不大，却显得有些沉重。
太监走到大殿中央，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松开了手中的绳结。
“哗啦——”
布包被整个倒了过来。
里面的东西，尽数滚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一只僵硬的老鼠。
几只蜷缩成一团的蟑螂。
还有一小撮已经干瘪的蚂蚁。
这些微不足道的生命，此刻却成了全场瞩目的焦点。
它们的尸体，无一例外，都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扭曲姿态，仿佛在临死前，承受了巨大的痛苦。
而更让人触目惊心的，是在那老鼠的嘴角，蟑螂的残肢上，都沾染着些许微不可见的赤红色粉末。
在烛火的映照下，那抹红色，与魏全托盘中那“仙丹”的颜色，别无二致。
物证，就这么赤倮倮地摆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高云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片死灰。
他的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此时，太子齐洛元上前一步，声音朗朗，响彻全场。
“父皇，儿臣可以作证。”
“昨日，林大人正是与儿臣与七妹，一同出宫。”
“他所用之丹，正是父皇您前日赏赐的那枚‘定神丹’，绝无调换。”“整个过程，儿臣与七妹亲眼所见，林大人并未对这些虫鼠，做过任何其他手脚。”
太子的话，掷地有声。
他以储君的身份，为林旭做了最强有力的背书。
高云的身子晃了晃，几乎要瘫倒在地。
但他求生的本能，让他发出了最后的嘶吼。
“不……不是的……”
他双目圆瞪，眼神中透着一股疯狂。
“是它们！是这些凡俗畜生，品阶太低，承受不住仙丹中浩瀚的灵力，所以才会……才会爆体而亡！”
“对！就是这样！这恰恰证明了仙丹之神效啊，陛下！”
这番辩解，已经不是强词夺理，而是近乎疯癫的胡言乱语。
就连周围的禁卫，都露出了鄙夷之色。
“是么？”
齐文泰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彻骨的寒意。
他冷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嘲讽与失望。
皇帝没有再看高云一眼，仿佛那只是一个跳梁小丑。
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重新牢牢锁定了林旭。
“林旭。”
“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仙丹有毒的？”
皇帝的声音，陡然转冷，充满了帝王的威压与审视。
“莫非，你早就知道了？”
这个问题，比之前任何一句质问都要致命。
若是早就知道，为何不上报？
是何居心？若是早就知道，那消息又是从何而来？
背后是否还有其他人？
一时间，仓库内的气氛，再度紧张到了极点。
木铁峰和秦录二人，刚刚因为丹药只是腹泻而松弛下来的神经，瞬间又紧绷了起来。
然而，林旭抬起头，迎着皇帝审视的目光，神色坦然。
他躬身一揖，不卑不亢地答道。
“回陛下，微臣昨日才知。”
“此前，微臣甚至不知陛下有服用丹药的习惯，更不知宫中还有这处炼丹房的存在。”
这个回答，滴水不漏。
但也是事实，此前，他确实不知道这些事。
齐文泰双眼微眯，显然不信。
“那你又如何得知？”
林旭直起身，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因为，就在昨天，这位大天师，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诬陷微臣，说微臣身上有‘奸人’之气，正在吸食陛下的‘龙气’。”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
“微臣当时便觉得奇怪，微臣何德何能，能吸食陛下龙气？这等无稽之谈，为何会从一位侍奉陛下的‘得道高人’口中说出？”
“后来，微臣听闻陛下龙体欠安，偶感不适。两相结合，微臣便明白了。”
“这世上，若真有人在暗中损害陛下的龙体，那绝不是微臣。”
林旭的目光，如利剑般刺向面如死灰的高云。
“而是那个一边说着陛下龙气被吸食，一边给陛下进献丹药的人！”
此言一出，字字诛心。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查案，而是直接将矛头指向了皇帝身边的方士，这是一场不见血的宫廷政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