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求佛佑
谢晚棠过来的时候,京兆府的人已经过来了,他们也做好了准备。
鞭笞之刑在天启五刑之中算是轻的,可即便是轻刑,这么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一个侯爵在身的人施刑,那也是极少见的。
因此,不少人听到风声,赶了过来。
其中不乏朝臣。
但更多的,是京中百姓。
这些人将永昌侯府围的里三层外三层,马车也拥挤,几乎停到了街口。
谢晚棠的马车难以靠近,索性早早的就下了马车,让海韬帮忙将车安置在偏僻处,她带着天岚、天月、天露、天雪,径直往永昌侯府的方向去。
越到里面,人就越多,拥挤的厉害。
好在有天岚她们护着,谢晚棠倒也不至于被挤到。
瞧着人越来越多,天岚不放心的开口,“小姐,要不咱们还是去对面的茶楼吧,选楼上的包厢,应该能歇歇脚。”
“不去了,我就想在这看着。”
谢晚棠回应。
她语气淡淡的,几乎没有一丝起伏。
若是想去旁边的茶楼,早在下马车之前,她就已经去了,根本不至于等到现在,挤到现在。
她不想去,她就想在这,近距离的看着谢詹杭受刑。
就像上辈子,谢詹杭站在红梅树下,眼睁睁的看着死士将她的尸体挖出来,分尸、焚尸,将她的尸体毁的面目全非一样。
就像谢詹杭,背对着她的尸体,求佛祖保佑一样。
她也该求一求佛祖的。
只不过,她不求佛组保佑,她只求佛祖开眼,让该受惩罚的人受尽惩罚,报应加身。
如此,足矣。
有很多话,谢晚棠没说,她也没法说。
但天岚听话,也不再多啰嗦。
她给天月、天雪、天露使了个眼色,她们四个相互配合,她负责开道,天月负责断后,至于天雪、天露,则一左一右的搀扶着谢晚棠。
她们将谢晚棠围得严严实实的,任凭外面怎么挤,她都不太受影响。
用了约么两刻钟,她们才挤到人堆之前。
行刑早已经开始了。
谢詹杭原本是跪在地上的,可眼下,他承受不住,整个人几乎趴在地上了。他的外袍早就被扒了,单薄的里衣,被抽的裂开了一道道的口子,血,也顺着伤口,顺着破裂处,洇了出来。
那模样,狼狈至极。谢晚棠站的位置,刚好面对着谢詹杭。
谢詹杭脸上的痛苦,她尽收眼底,谢詹杭看到她时,眼底的愤恨和不甘,她也瞧得真真的。
谢晚棠定定的瞧着,她的唇角,缓缓勾起一丝不易让人觉察的弧度。
“嗯!”
谢詹杭痛苦的呻吟。
他死死的咬着唇,不让自己喊出声来。
这是他最后的骄傲。
可谢晚棠知道,谢詹杭一定撑不了多久,毕竟,之前被关的时候,谢詹杭是受过一次刑的,他身上的伤还没完全好利索呢,就又来了这一遭,新伤叠着旧伤,到处都是伤,那种痛不欲生的滋味,不是靠着理智上的隐忍,就真能忍得住的。
谢詹杭的痛苦,还都在后面呢,他的歇斯底里,声嘶力竭,也都在后面。
谢晚棠缓缓闭上眼睛,她双手合十。
“嗯啊!”
谢詹杭闷哼声低沉压抑。
谢晚棠轻喃,“佛祖保佑。”
保佑谢詹杭恶有恶报,尝尽人间疾苦,无力抗争,无力反击。
“啊!”
谢詹杭忍不住低喊出声,声音凄厉。
谢晚棠轻声念,“佛祖保佑。”
保佑这是谢詹杭痛苦的开始,保佑谢詹杭不得善终。
“啊——”
谢詹杭喊的撕心裂肺,苦不堪言。
谢晚棠再道,“佛祖保佑。”
保佑谢詹杭早日下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不配为人的人,就不该为人,但愿他……再没有下辈子,再没机会去祸害人。
时间越久,受刑越多,身上伤越重,谢詹杭就越承受不准。
他疼的面目扭曲。
他真的不懂,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自从马场出了岔子开始,他事事不顺,被关押、被施刑、被禁足,哪怕他交出了一份矿脉图,也没有换来一丝半点的好日子,转眼间,他又落了一身伤,还在京中权贵、百姓之间丢尽了脸面,怎么会这样?
皇上拿了他给的矿脉图,怎么就不能对他稍稍好一些?
没能保住谢怀鸣,永昌侯府已经够惨了。皇上还要这般对他——
这是要赶尽杀绝吗?
怎么会?
谢詹杭想不通,痛苦到极处,他忍不住死死的盯着谢晚棠,他忍不住想,这一切是不是都是因为谢晚棠?
无讳大师言之凿凿,说谢晚棠不是灾星,可无讳大师说的,就是真的吗?
是不是一早他就不该心软?
是不是他就不该留谢晚棠?
谢詹杭想着,就听到人群中,有人窃窃私语。
“那是谢家的二小姐吧?”
“瞧着模样是,跟谢婉宁长得还真像,只是她的气质,好像要更好不少,宁静和顺,一看就知道是个好脾气的。”
“不是说她之前被永昌侯断了亲,还赶出去了吗?她怎么来了?”
“左不过是因为善,因为孝吧。”
“也是。”
“瞧瞧,她还在为永昌侯求佛祖庇佑,为他祈福呢。有女如此,永昌侯还有什么不知足的?把人赶出去,又是何苦?”
“要不人说呢,好人未必有好报,这谢二小姐也是可怜。”
“还什么谢二小姐,都被赶出家门了,直接叫谢小姐还合适些,也省的跟这糟烂的家再绑在一处,平白的添晦气。”
“只怕谢小姐心太善,舍不下这个家。”
“谁说不是呢。”
议论声不断。
这些话,也有不少传进了谢詹杭的耳中。
谢晚棠双手合十念念有词,他瞧见了,可是,若说谢晚棠是心善,是在为他祈福,是在为他求佛祖保佑,他是万万不信的。
不然,早在那日齐王提议,说要对他施刑的时候,谢晚棠就该劝阻,就该为他说情了。
县官不如现管。
求慕枭,比求佛祖要管用的多。
可她求了吗?
惺惺作态,骗骗这些不知情的外人,搏些孝顺名声,她根本就是工于心计,是奸诈之徒。
谢詹杭在心里,一遍遍的骂着谢晚棠。
一直到他实在承受不住,彻底晕过去,才算停下。可即便谢詹杭晕了,行刑也没有停止,依旧在继续,以至于谢詹杭一次次的在被打晕和被打醒之间辗转。
一连三次,才算结束。
“小姐,结束了。”
天岚凑在谢晚棠身边,轻喃了一声。
谢晚棠缓缓睁开眼睛,瞧着晕厥的谢詹杭,看着他面色惨白,他背后血痕交错,谢晚棠的眼泪止不住的顺着眼角滑落。
不是心疼谢詹杭。
而是心疼上辈子的自己。
上辈子,她死的惨,她死后,尸体被谢詹杭毁的更惨。
如今报复,一次次的让谢詹杭受刑,可是,谢詹杭眼下承受的,比之她上辈子承受的,终究还是太轻了。
宫里那头,按说应该有消息了。
怎么还没有动静呢?
谢詹杭的这条死路,怎么就还没走到头呢?
活了两世,身负血海深仇,谢晚棠自知凡事都不能操之过急,她也知道,她应该有足够的耐性,去慢慢等。
可是,她真的有些等不及了。
谢晚棠心里想着,这工夫,谢詹杭已经被管家带着小厮,抬回了永昌侯府。
谢晚棠瞧着,抬手抹了把眼角的泪,她抬脚往前走。
“小姐——”
天岚、天月下意识的扶住她。
她们不知道谢晚棠要做什么,众目睽睽之下,行动言辞稍有偏差,就会被悠悠之口,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她们担心。
谢晚棠懂她们的担忧,给了她们一个安心的眼神。
谢晚棠随即开口,声音不轻不重。
“他受了那么重的伤,总该请郎中看看的,天月既然会医术,那就去看看,别耽搁了。”
给谢詹杭看伤?
这话大抵是说给外人听的,天月几个可不信。
是去看看能不能落井下石还差不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