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失言了
李松益坐在铁椅子上,手铐磕碰着椅子的金属扶手,发出细微的“咔哒”声。他低着头,眼神涣散地盯着自己微微发抖的膝盖,早没了建材老板的派头。
赵建伟把一摞现场照片“啪”地一声摔在铁桌上。最上面是山洞里那片深褐色血迹的特写,下面压着周星那件破旧灰色棉袄的残片,还有发现女性骸骨的石缝环境照。
“李松益,抬头!”赵建伟声音不高,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看看这些地方,眼熟吗?”
李松益眼皮哆嗦着抬了一下,飞快地扫过照片,又立刻低下,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咕哝。
“说话!”赵建伟手指重重敲在照片上,“成旭可都撂了!云雾山,打猎,失手打死人,埋尸!两次!你以为挖个坑就一了百了了?”
陈默坐在旁边,目光冷峻:“死的不是野猪,是人。一个采药的,一个旅游的。你帮着拖,帮着埋,每一锹土你都参与了吧?现在装哑巴,能让你少判几年?”
“我……我没开枪!”李松益猛地抬头,声音嘶哑,带着哭腔,“都是杨千成!是他手贱!看见草动就搂火!两次都是他!”
“你没开枪?”赵建伟身体前倾,逼视着他,“那你当时在干嘛?鼓掌叫好?人被打中了,血咕嘟咕嘟往外冒的时候,你没看见?埋的时候,你没动手?埋完了,你没拿好处?杨千成没分你点封口费,或者生意上的便宜?”
李松益嘴唇颤抖,说不出话。
“现在知道怕了?”赵建伟冷笑,“告诉你,现在不是你推责任的时候。是看你态度,看你想不想活!主犯从犯,差别大了去了。杨千成要是把所有事都推到你头上,说你怂恿的,说你动的手,你猜法官信谁的?”
“他敢!”李松益脱口而出,随即又像被抽走了力气,“……人真不是我打的……我就是……就是当时慌了……怕说不清……被他拖下水了……”
“第一次,那个女的,”陈默突然开口,语气平稳却极具穿透力,“什么时候?具体位置在哪?周围有什么标志?”
李松益被这具体的问题问得一怔,眼神慌乱地游移,似乎在艰难地翻搅记忆。“好……好像前年,秋天……槭树叶正红的时候……在一个长满蕨草的山坡下面,旁边有棵被雷劈过的大松树,半枯着……”
“第二次,那个采药的男人呢?”
“那次……更往里了……快到头道崖了,底下有个干了一半的水洼子……”李松益的精神防线显然已经开始崩溃,细节不受控制地往外冒,“杨千成吓坏了,是我……是我说赶紧弄走埋了的……我怕啊……”
赵建伟快速记录着,和陈默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些细节,和现场勘查情况以及对周星活动范围的调查是吻合的。
“埋的东西呢?”赵建伟追问,“除了尸体,还有没有别的东西?背包、工具、他们的随身物品,怎么处理的?”
“包……包翻过了,”李松益眼神躲闪,“有点钱,杨千成拿了……还有个相机,他砸了,镜头和零件扔不同的山沟了……那个采药人的筐和短锄,也……也埋了,跟人埋一块儿了……”审讯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李松益断断续续,但基本把两次事件的经过、地点、事后处理都交代了,不断强调自己是被迫胁从,试图减轻罪责。
拿到李松益签字画押的口供,赵建伟和陈默立刻走向另一间审讯室。
杨千成坐在里面,左手腕裹着纱布,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他看到赵建伟和陈默进来,尤其是看到赵建伟手里拿着的那份笔录纸,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但随即又被一种蛮横的戾气覆盖。
“杨千成,”赵建伟没跟他废话,直接把李松益的口供复印件拍在他面前,“你哥们儿够意思,什么都说了。两次杀人,埋尸,分赃。你怎么说?”
杨千成斜着眼瞥了一下那几张纸,嗤笑一声,声音沙哑:“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警察现在办案都靠猜和编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要见我的律师。”
“律师?”赵建伟也笑了,是那种冷到骨子里的笑,“行啊,给你找。等法庭上见吧。看看是李松益的口供硬,还是你这句‘不知道’硬。”
陈默拉开椅子坐下,目光平静地看着杨千成:“你以为我们怎么找到你的?就靠李松益一张嘴?你卖出去的那些气枪,打出去的铅弹,每一颗都留着记号呢。”
他稍微夸大了一点,但技术上并非完全不可能,尤其是在已经锁定特定枪支来源的情况下。“山洞里提取到的痕迹,周星脑袋上的伤,和李松益交代的你们惯用的那种自制气枪特征,对得上。你以为把头让野兽叼走了,就死无对证了?”
杨千成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眼神下意识地瞟向自己受伤的手腕。
“你不说,没关系。”陈默语气平淡,“李松益说了,成旭也指证了。现场的弹头、毛发、纤维,还有你们埋下去的那些东西,我们都能挖出来。证据链不缺你这一环。你现在开口,是给你自己一个最后陈述的机会,不是给我们机会。”
赵建伟加了一把火:“李松益可说了,第二次那个采药的,是你怕他出去乱说,故意追上去打的黑枪。这可是故意杀人了,跟失手完全两码事。”
“他放屁!”杨千成猛地激动起来,被铐住的手砸在桌子上,“明明是那个穷鬼先看到我们打了那个女的!他自己找死跟过来想讹钱!李松益那王八蛋当时也同意灭口的!现在全推我头上?!”
吼完这一句,他猛地停住,喘着粗气,意识到自己失言了。
审讯室里安静下来,只有杨千成粗重的呼吸声和日光灯管的嗡嗡声。
赵建伟拿起笔,在笔录纸上轻轻点了点:“继续说。哪个穷鬼?怎么跟过来的?怎么讹钱?谁说灭口的?说清楚。”
杨千成瘫在椅子上,汗水从额角滑落,眼神彻底黯了下去。他知道,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