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杨老板和李老板
各辖区派出所、治安、刑侦多条线同时发力，一张针对气枪及其零部件的排查网在全市，特别是山区乡镇的五金店、机加工点悄然撒开。
行动比预想的更顺利。指令下达后不到一天，距离市区几十公里的萍乡县就传来消息：一家位于镇街角落、招牌蒙尘的“旭升五金店”里，发现了疑似用于组装气枪的无缝钢管、高压气阀和一批规格统一的4.5毫米铅弹。
店老板成旭，一个四十出头、头发油腻、穿着沾满油污的蓝色工装的男人，被当地民警“请”到了县局，随即又被紧急转送至兴源市局。
审讯室的灯光惨白，照在成旭闪烁不定的脸上。他坐在硬木椅子上，双手下意识地搓着膝盖。
赵建伟把一沓现场搜缴出的零件照片甩在铁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成旭，说说吧，这些东西，怎么回事？”
成旭梗着脖子，眼神瞟向别处，声音带着点虚张声势的硬挺：“警官，什么怎么回事？我开五金店的，卖点钢管、阀门犯法啊？铅弹？那…那是以前进的货，早就不让卖了，忘了处理而已。以前兴源会做这玩意儿的人多了，凭什么就抓我？”
“忘了处理？”陈默的声音平静地响起，他拿起一张拍摄于仓库角落的照片，上面是几个捆扎好的纸箱，里面是码放整齐的同类零件，“这数量，不像忘了，像库存。兴源市面上一多半的土造气枪，零件源头恐怕都在你这儿吧？”
成旭脸色微变，嘴唇动了动，没吭声。
陈默往前倾了倾身体，目光像冰冷的探针：“非法制造、买卖枪支弹药，刑法第一百二十五条，情节一般的，七年起步。你这库存量，算不算情节严重，你自己掂量。”
赵建伟适时地敲了敲桌子，语气放缓了些，带着一种看似为他着想的诱导：“老成，现在是你争取宽大的机会。主动交代，算你自首情节，性质不一样。要是等我们一样样查实了，那可就……”
成旭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眼神里的抗拒开始崩塌，呼吸变得急促。他抬头看看面无表情的陈默，又看看目光灼灼的赵建伟，心理防线在冰冷的法律条款和看似唯一的出路面前迅速瓦解。
“我……我说……”他声音干涩发颤，“东西……东西是我卖的。有些人……就爱进山打个野味，找我定做……或者买零件自己回去捣鼓……”
“都有谁？”赵建伟立刻追问。
“人……人不少，好多都是熟人介绍，用的假名或者就叫外号，我……我记不全……”成旭眼神躲闪。
“记不全？”陈默冷笑一声，“那你仓库账本上记得倒挺细。”
成旭猛地一哆嗦，彻底瘫软下去：“我……我配合！政府，我配合！我知道的都说了，能算我自首吗？”
“那要看你说的是什么了。”赵建伟紧紧盯着他。
成旭咽了口唾沫，像是下定了决心，压低声音说：“我……我见过……见过杀人！”审讯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赵建伟和陈默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紧绷的期待。
“说清楚！什么时候？在哪儿？谁杀了谁？”赵建伟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就……就在云雾山里……两次……都是意外……不，是他们杀了人！”成旭语无伦次，似乎回忆起可怕的场景，脸上血色褪尽。
“慢点说，一次一次说清楚。都有谁？”陈默沉声道。
“是……是杨老板和李老板……杨千成，李松益，他俩是搞建材的，有钱，就喜欢进山打猎，枪法还臭，气枪老坏，有时候就叫我跟着进去，带着工具随时给他们修……”
“有一次，大概是……前年？还是大前年秋天？记不清了……我们在山里钻，听到旁边草丛里有很大动静，像是野猪窜窝，杨老板抬手就……就开了一枪……”
成旭的声音带上了哭腔：“结果……结果听到的是人的惨叫！我们跑过去一看……是个女的，背着个旅行包，脑袋上挨了一下，血咕嘟咕嘟往外冒，眼看就不行了……”
“杨老板当时脸就白了，但马上又变得特别凶，他拿着枪指着我们几个，说谁要是说出去，就一起死，反正人是他打的，但我们都在场，谁也跑不了……”
“李老板当时脸阴沉得吓人，半天没说话，最后说……说先把人处理了再说。然后……然后我们就一起，把那个女的拖到一个山坳里，挖了个坑……埋了……”
成旭说完，像是被抽空了力气，瘫在椅子上大口喘气。
赵建伟强压下心中的震动，追问：“另一次呢？”
“另一次……也差不多，也是他们失手打的……是个男的，像是采药的……过程都差不多……”
“埋尸地点还记得吗？”
“大概……大概方位还记得，但具体……过去太久了，山里头都长一个样……”成旭眼神涣散，显然极度恐惧。
陈默站起身，对赵建伟使了个眼色。赵建伟会意，让人先把成旭带下去严加看管。
审讯室的门关上，只剩下他们两人。窗外是兴源市沉沉的夜色，但一条血腥的线索，终于从冰冷的枪管中，被艰难地撬了出来。
“杨千成，李松益……”赵建伟念着这两个名字，眼神锐利如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