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另一边，苏临面前摊开着一沓试卷，密密麻麻的小楷字迹看得她一阵头大，她微不可察地“啧”了一声，抬手揉了揉眉心。
古人的文字当真“意蕴深远”！
她认不全，更别提理解其中深意了。
陆清寒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窘迫，将一份批阅过的试卷推了过来，嗓音低沉：
“殿下只需复审。”
苏临如释重负，接过试卷，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却在触及他深邃的目光时，心头微微一颤，连忙移开了视线。
两人之间这微妙的互动，自然没有逃过魏丞相的眼睛。
他眸色沉了沉，眼底掠过一丝冷意。
看来，太子还是太过依赖陆清寒。
哼，这次科举，定要让苏临这草包原形毕露！他捋了捋胡须，暗自盘算。
翻阅间，一份字迹潇洒、文采斐然的试卷吸引了苏临的注意。
萧阳泽。
此人不仅文笔流畅，对时局的见解也颇为独到，字里行间透着一股锐意进取的劲头。
苏临暗自点头，即便她是个半吊子，也能从这字里行间感受到那份才华与抱负。
字如其人，透着一股子傲骨。
此人，当为会元。
然而，现实往往出人意料。
综合评定成绩时，一个名叫景玉阳的考生却以黑马之姿夺得魁首。
苏临对那景玉阳的卷子有印象，答得中规中矩，挑不出大毛病，但也着实让人眼前一亮的地方。
她快速翻出两人的卷子，仔细比对，发现魏丞相给了萧阳泽一个二甲的评价，景玉阳却得了一甲。
名次一下子拉开，萧阳泽堪堪进入殿试。
“这……”苏临捏着卷子的手微微收紧，脸色不太好看。
景玉阳这名字，她总觉得在哪里听过，细想之下，恍然记起，这似乎是魏丞相一位远房亲戚的名字。
“看来，殿下和臣的看法略有不同。”魏丞相的声音不咸不淡地传来。苏临抬眼，对上魏丞相那双精明的老眼，知道他是故意为之。
但每位考官都有自己的评判标准，这是规矩。
她总不能当面锣对面鼓地和这老狐狸吵起来。
何况，还没到最后呢。
她微微一笑，将卷子放下：
“魏丞相的眼光，自然是独到的。”
反正，最后拍板的，是她父皇。
陆清寒也注意到了萧阳泽的成绩，他微微侧目，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抿紧了唇，继续批阅。
以他的了解，萧阳泽不应该只有这点水平。
或许……殿试上还有转机。他垂下眼眸，掩去了眼底的一丝思虑。
“对了，”苏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女考生那边如何了？”
陆清寒将一份名单递了过去，苏临接过一看，目光停在了前三名的名字上。
“周云华……烟如雪……春婉清……”她喃喃念着。
“这三人文章俱佳，尤其周云华，更胜一筹。”陆清寒补充道。
“哦？”苏临挑了挑眉，“既如此，放榜之日，孤倒要好好瞧瞧。”
放榜当日，人山人海，锣鼓喧天。
萧阳泽站在人群外围，远远望着榜单。
他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名字，虽然在榜上，但位置却很靠后。
原本的自信满满，此刻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感取代。
他自认已经发挥出了最佳水平，可结果却……
难道，真的是自己学艺不精？他垂下眼眸，紧紧地攥着拳头。
“让让，让让！”
人群中一阵骚动，一辆华丽的马车缓缓驶来。
车帘掀开一角，苏月探出头来，目光在榜单上扫了一圈，最终落在了萧阳泽的身上。她轻蔑地撇了撇嘴，对身旁的苍烟说道：
“看样子，我是高估他了。原以为是块璞玉，没想到只是块顽石。”
苍烟垂首，没有接话。
苏月放下车帘，声音冷淡：
“罢了，原先准备的礼物也不必送了，没得浪费。”
马车缓缓驶离，留下萧阳泽独自站在原地。
他并没有注意到苏月的到来，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回到住处，萧阳泽刚进门，就见几个人正从里面搬东西出来。
“你们这是做什么？”他皱眉问道。
“洛公子，这些是长公主殿下先前送来的贺礼，如今殿下有令，命我等取回。”为首的人恭敬地回答。
萧阳泽一愣，随即苦笑。
他本就无意接受这些礼物，正打算寻个时机退回去，没想到长公主府倒先来人了。
“也好，省得我再跑一趟。”他淡淡地说。
那些人搬完东西，便匆匆离开了。
萧阳泽独自站在院中，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心中五味杂陈。
他自嘲一笑，转身进了书房。
与其嗟叹，不如奋起。
他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翻开，却发现里面夹着一张纸笺。
纸上是一首诗：
“细草微风岸，危樯独夜舟。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名岂文章著，官应老病休。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这是……太子殿下的《月夜怀思》！
萧阳泽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束光。
他反复吟诵着这首诗，感受着其中蕴含的豪情壮志与淡淡的无奈。
太子殿下虽身处高位，却也有着不为人知的苦闷与抱负。他忽然觉得自己之前的失落是多么可笑。
与太子殿下相比，自己这点挫折又算得了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将纸笺小心翼翼地收好，重新翻开书卷。
这一次，他看得格外认真，格外投入。
另一边，苏临看完榜单，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周云华明明是三人中最为出色的，为何只得了第三？
她隐约记得，周云华似乎相貌平平，甚至可以说是丑陋。
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猫腻？
她决定去找陆清寒问个清楚。
可到了客舍，却扑了个空。
一打听，才知道陆清寒回了太傅府。
苏临的马车在太傅府门前停下，畅通无阻。
府中的侍卫们见到她，都恭敬地行礼，没有丝毫阻拦。
这一幕，恰巧被躲在不远处另一辆马车里的烟如雪看到了。
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见。
那是谁？
竟然能让太傅府的侍卫如此恭敬？
她来太傅府多次，每次都只能在门外等候，连清寒哥哥的面都难得见到。
而那个人，却能直接进去！
烟如雪的心中充满了疑惑和嫉妒，她紧紧地咬着下唇，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雨丝如织，带着几分初秋特有的寒意，轻轻敲打着太傅府的琉璃瓦。
书房内，墨香弥漫。
“先玦。”苏临不请自入，在陆清寒惯常坐的位置对面落座，眉头微微蹙起，显然心情不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