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苏临轻哼一声，也不绕弯子：“先玦何必明知故问。周云华的才学，为何只得了第三？”
陆清寒端起青瓷茶盏，轻轻吹了吹，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语气平淡如水：“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要好得多。”
“，对吗？”苏临紧追不舍，眼神锐利。
陆清寒微微颔首，算是承认了。
苏临心中已有猜测，却还是忍不住问道：“春婉清……和父皇是什么关系？”
那日皇帝“捉奸”的场面，如今想来，？
陆清寒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这无声的答案，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那烟如雪呢？”苏临继续追问，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那是你父皇想要笼络的人。”陆清寒的语气中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似无奈，又似嘲讽。
苏临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心底升起，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一个已经得到，一个还未得到，她那位高高在上的父皇，竟是将这三年一次、决定无数女子命运的科举考试，当成了他个人的后宫选拔！
按理说，这些与她没有半点关系。
她只需要冷眼旁观，便可保全自身。
可是，胸中那股郁结之气，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这世间的不公，她早已见识过许多，但当她亲眼目睹这不公是如何产生的时候，还是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压住了，透不过气来。
陆清寒的目光落在苏临的脸上，眼神中带着了然和一丝担忧。
他了解苏临，她最是眼里容不得沙子。
“临儿，有时候，人要学着变通。”他轻叹一声，劝道。
苏临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
这些道理，她何尝不懂？只是，懂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又是另一回事。
起身离开时，苏临的脚步显得有些沉重。
太傅府外，天色阴沉，乌云低垂，一场大雨似乎正在酝酿之中。
苏临坐进马车，轻轻抚摸着小腹，感受着那微弱的生命律动，心中默默告诫自己，要静心养胎，莫要再为这些俗事烦忧。周云华虽然名次不理想，但总归是进了殿试。
只要她在殿试中发挥出色，未必不能搏出一个锦绣前程。
马车沿着长街缓缓行驶。
细雨不知何时开始落下，如丝如缕，将天地间的一切都笼罩在一层朦胧的烟雨之中。
苏临无意间掀开马车帘子，目光随意一扫，却在人群中发现了一张有些熟悉的面孔。
雨中，周云华将手中的伞让给了一对抱着孩子的母女，她微微躬着身子，加快了脚步，朝一个方向走去。
苏临心中一动，戴上帷帽，悄无声息地跳下马车。
她不远不近地跟在周云华身后，看着她走进了一条僻静的小巷。
周云华走到家门口，还没来得及敲门，一个家仆模样的男子便打开了门，但神情间却透着一股子敷衍和不耐烦。
周云华低着头走了进去，没有说话。
苏临看着那扇缓缓关闭的院门，心中泛起一丝疑惑。
按理说，周云华通过了会试，已是举人身份，这等喜事，寻常人家早已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可这李府，却静悄悄的，连个道喜的人都没有。
她正想转身离开，一声尖锐的惨叫突然从院内传出，生生撕裂了这雨夜的宁静。
苏临心头一紧，立刻对暮雪使了个眼色：“去看看！”
暮雪领命，身形一晃，便消失在了雨幕中。
过了片刻，暮雪神色凝重地回来了：“殿下，李家有人要害周云华！”
苏临眼中闪过一道寒芒。
暮雪接着说道：“两个婆子，正要把她按进水缸里。奴婢已经点了她们的穴道。”
周云华被救出时，已经灌了好几口水，剧烈地咳嗽着，脸色苍白如纸。
“多谢……多谢这位姑娘搭救……”她断断续续地说道，声音虚弱无力。
暮雪退后一步，语气冷淡：“是我家主子吩咐的。”
周云华一愣，挣扎着想要起身：“请…………”
暮雪看着她，语气中带着一丝怜悯：“你还是先想想怎么保住自己的命吧。”
她扶着周云华，沿着院墙，避开众人，悄无声息地翻了出去，来到了苏临的马车前。周云华被扶上马车，看清车内坐着的人时，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瞬间褪去了最后一丝血色，她惊呼出声：“太子殿下？！”
她曾在考场上见过苏临，虽然只是一面之缘，但那张清冷出尘的面容，早已深深地印在了她的脑海里。
苏临微微点头，示意暮雪将方才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周云华听完，只觉得一阵后怕，她“扑通”一声跪倒在苏临面前，声音颤抖着说道：“殿下，民女……，生母早亡，父亲续弦尤氏。那尤氏……她一直嫉恨我，平日里就没少给我使绊子。如今我中了举，她……她怕是容不下我了！殿下救命之恩，景兰无以为报！我本想……等父亲回来，将那毒妇的恶行一一禀明，可如今看来……”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苏临看着眼前这个狼狈不堪的女子，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她开口问道：“此次会试，你们李家，有两人参加？”
周云华一怔，没想到太子竟然对这些细枝末节都了如指掌。
“回殿下……是。继母育有一女，名唤周霜华，自幼与我一同读书，此次会试……她，得了第四。”
苏临瞬间明白了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依照本朝规矩，女子科举，只取前三甲入殿试。
周云华的继母，这是要除掉她，好让自己的女儿取而代之！
“你回去，也未必能讨得了好。”苏临看着她，缓缓说道。
周云华身子一颤，脸色更加难看。
她知道，太子说的是实话。
父亲沉迷书海，对家中的事务向来不闻不问，更别提替她做主了。
“殿下若不嫌弃，从今往后，周云华这条命，就是殿下的！”她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苏临。
苏临看着她，眼神深邃。
周云华是个聪明人，懂得审时度势，更懂得如何为自己谋求一线生机。
“你脸上的斑，是被人下了毒。”苏临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递给周云华，“这是解毒丸，你先服下。”
周云华浑身一震，眼中满是震惊和不敢置信。
她一直以为自己天生丑陋，却从未想过，竟是有人暗中下毒！
“李小姐不必怀疑，我家殿下医术高明。奴婢从前脸上的胎记，比你这斑点还要吓人，多亏了殿下妙手回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