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污泥浊水
乐山和韦雪耐心的等待了一两个时辰,天色渐渐黑了。
外面先是有一阵喧闹,应是各处在用晚膳,接着又安静了下来,倒是乐山的肚子咕咕的叫了一阵,逗得韦雪想笑又不敢出声。
过了戌时,外面已经完全没有了声音,乐山和韦雪蹑手蹑脚得走出库房,见四下无人,运轻功飞上了房檐。
此时的皇城,漆黑一片,只有明堂八角楼上的八条雕龙捧着火珠腾空而起。远处的洛阳城倒是星星点点,万家灯火,白日的喧嚣已经沉静下来,整个城市正在一片人间烟火的温暖当中慢慢进入梦乡。
一道城墙之隔的宫城内是另一番景象。各殿大都灯火通明,太监、宫女们进进出出,往来巡查的禁军,严阵以待。乐山跟韦雪耳语了两句,算了算城墙上巡逻队伍每次来回的时间,趁士兵转身之际,脚尖一点,飞到半空。韦雪紧随乐山腾空而起,飞到一半的时候在乐山肩头一点,借力飞过了城墙。乐山落回地面,等到卫兵抓转身的时候,一口气越过城墙,与韦雪在墙脚下会合。
“先去长安殿吧,确定了安禄山的老巢再慢慢去找你姐姐。”
两人已把薛巡礼的皇宫地形图牢记在了心里,摸黑向长安殿而来。一路上的卫兵和宫人都很多,乐山和韦雪小心翼翼的避过耳目,来到了长安殿的屋顶。
匍匐在长安殿的琉璃瓦上,二人展目望去。长安殿里灯光已暗,安禄山想是已入寝殿休息。二人再往里面的仙居殿看去,却是烛光摇曳,人影攒动。
乐山折下一片瓦,运气指尖,向长安殿的照壁上一弹,碎瓦之声吸引了卫兵和宫人的注意,乘此机会,二人纵身从长安殿飞到了仙居殿的屋顶。
有卫兵跑去声响发出的地方查看,乐山的内力让瓦片在撞上坊壁的那一刻就已化为齑粉,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乐山和韦雪抽掉屋顶的一块琉璃瓦,偷眼向仙居殿内观瞧。这仙居殿是安禄山的寝宫,分内外两层。外间是起居见客的堂屋,站着众多的护卫,中间横放一张花梨木卧榻,两侧各四张巨大的太师椅。卧榻后面是一张展子虔的《游春图》裱成的屏风,将里外隔开。
再往那屏风后面看,是一张龙床,红木雕鳞,飞檐鬣爪,四边挂着锦绣的帐幕。此时而罗帐掀起,床上正躺着一个穿着亵衣的大胖子,龙床边跪着几个服侍的宫女。
“陛下,早朝的时候群臣奏议了册立太子之事。”仙居殿里站着一位大臣,正在向龙床上的安禄山禀告。
“寡人还没死呢。”安禄山闷哼了一声,眼睛都没有睁。
“陛下万寿无疆!”大臣倒地便拜,诚惶诚恐。
“陛下,现在王子监国,却无名无份,也难怪大臣们议论。”一个老太监走到龙床边上,替跪在地上的大臣打圆场。
“狗奴才,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嘛?”安禄山怒斥了一声,由宫女们扶着慢慢的坐起身来,果然是一团烂肉,满身恶疮。
“奴才不敢。”老太监碰了一鼻子灰,连忙退下。
“陛下,如今李亨在临武称帝,集结兵马准备反攻长安,我们不可不防啊。”跪在地上的严大人不敢和安禄山正面对抗,只能转了个弯。
“李隆基个老小子都被寡人打的抱头鼠窜,大唐气数已尽,小小的李亨何足挂齿!”
“陛下神武,大燕基业永固。”严大人不敢再说什么,爬起来站到了一边。
“陛下,王子安仁执觐见。”有小太监在外禀告。
“来的倒是时候。”安禄山点了点头,小太监奉旨出去迎接。
乐山和韦雪从屋顶上偷眼观瞧,只见安仁执一身锦衣,背后跟着一个黑衣人,从长安殿走了进来。
黑衣人留守在前殿,安仁执独自来到仙居殿向父皇请安,安禄山卧床这些时日,他必然昏定晨醒,每日请安。
“父皇今天身体可好些?”安仁执叩拜之后,上前问安。
“寡人好的很,吾儿监国,事务繁忙,也不必日日前来。”
“儿臣不敢,儿臣为父皇分忧,那是儿臣的本分。”安仁执听安禄山话中有话,偷眼看了看两旁的老太监和严大人,两人偷偷的摇了摇头,安禄山目不能视,也没有察觉。
“过几日寡人要大宴群臣,可安排妥当了?”
“父皇放心,都安排好了。”
“吾儿觉得寡人和李隆基比,如何?”
“父皇英明生物,千古一人,李隆基那老儿迂腐昏聩,怎可和父皇同日而语。”安仁执不明白安禄山突然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不由得小心翼翼,诚惶诚恐。
“听说李亨在灵武蠢蠢欲动?”
“儿臣今日觐见,正是为了此事。”安仁执连忙道,“我军已在陈涛邪打败唐军,父皇请高枕无忧。”
“李亨小儿,不足挂齿,但是南阳和睢阳这两处迟迟拿不下来,乃心腹大患。”
“哥舒翰说那南阳太守鲁炅早年曾在帐下效力,参加过石堡城之战,他愿意修书劝降。”听到南阳和哥舒翰,乐山和韦雪的心里都咯噔一声。原来这哥舒翰在潼关失守之后已经投降了安禄山。
“哥舒翰,呵呵。”安禄山发出了一声冷笑。
“我也知道他靠不住,已派田承嗣增兵,势必拿下南阳,直导襄阳。”
“准备派谁去打睢阳?”
“尹子琦。”
“那是个能打的,让他把同罗,突厥各部的精锐兵力都带上,南阳拿不下来,睢阳必须要给寡人拿下来,一定要打开一个通往江淮的突破口。”
“儿臣明白。”
“李唐一团散沙,寡人从未担心过,不过大燕真的想要高枕无忧,却要先安内。”
“父皇英明,请父皇示下!”
“李隆基能那么快丢了江山,是因为他李唐根基已坏,我大燕虽然占了天下,但根基比李唐就更加不稳。”
安仁执,言大人和老太监相互看了看,不敢说话。
“我们都是行伍出身,打仗从来没怕过谁,但现在治国不同打仗。”安禄山接着说道:
“寡人养了那么多文臣,纳降了那么多唐将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治国,让老百姓愿意依附与我大燕,而不是又想着造反。”
“可是现在朝中那些跟着我们从范阳起兵的元老们都颇为不满,自己九死一生打下的江山被拱手送给那些降将和文臣。”安仁执一直都是主战派,也只有主战自己才有机会。
“不满的拉出去砍了。”
“如今战事未平,武将也是用人之际,如无粮饷,也很难抵御李亨的反扑。”安仁执言下之意,就么多钱,是先让老百姓不要饿死,还是先用作军饷和李唐作战,先军还是先民,两难之选。
“阿史那丛礼可就是前车之鉴阿。”严大人想帮着安仁执说话,却没想到私自带兵叛国的阿史那丛礼一直是安禄山的一块心病,这一提不要紧,触犯了龙颜。
“放肆!”安禄山大喝一声,道,“拿我的鞭子来!”
立刻有小太监递上了鞭子,安禄山站不起来,便坐在龙床上胡乱挥舞着皮鞭。
严大人不仅不敢退让,还必须靠近了安禄山让其鞭打,他知道安禄山如果不出了这口气,自己面临的可能是杀身之祸。
安仁执和老太监都不敢上前劝止,自己平时也没少挨这皮肉之苦,越劝只会越惨。
严大人被打的皮开肉绽,惨叫不断。听到惨叫声,外面的禁军立刻冲了进来。
“大胆,不得皇帝宣召,怎敢进殿!”安仁执怒斥禁军,禁军统领一看皇帝无恙,只是又在鞭打下人,便默默退下了。
安禄山有些体力不支,这才停下手上的鞭子,说了句:“都给我滚!”
安仁执这才敢扶起遍体鳞伤的严大人走到门外交给侍从。
“幸好没有轻举妄动。”乐山和韦雪确定对视了一眼,心道,“这么多的禁军,光是他二人,不要说刺杀安禄山了,连全身而退都难。”二人悄悄的离开仙居殿,去寻找韦晴的住处。
按照薛巡礼的宫城图,拾翠殿、承欢殿、清宁宫、蓬莱殿、含象殿、浴堂殿、温室殿,这些都是嫔妃的居所,哪里住着韦晴,只能靠一间一间去查看。
幸而夜还不深,妃嫔们都还没有就寝,不是在栉沐梳洗、读书写字,就是在和宫女对弈聊闲。找了三四间都不见韦晴的踪影,二人正准备再往下一处去,却看见两个个黑影,在两个宫人打着灯笼的陪同下,向群殿的深处走去。
二人一对眼,跟了上去。原来这宫群的深处还有一座并不起眼的小殿,宫门上灯火暗淡,模模糊糊的能看见三个字,『延寿宫』。再看那两个黑影,一个就是刚刚离开仙居殿的安仁执,另一个是守在门口的黑衣人。
黑衣人命两名宫人敲开宫门,安仁执走了进去。
乐山和韦雪怕惊动了黑衣人,绕道『延寿宫』后殿,跳了进去。
“这是冷宫嘛?为何如此小?”
“『延寿宫』是重病的妃子修养的地方,并非冷宫。”
这『延寿宫』里宫人不多,安仁执进去之后,也被打发到了门外。没有耳目倒是方便了乐山和韦雪,二人再度飞上殿顶向下观瞧。
这一瞧不要紧,殿众内堂里站着的正是韦晴。韦雪看见姐姐差一点叫出声来,乐山将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他稍安勿躁。
接着大殿里的灯火,那黑衣人的面孔也显露分明,不是别人,竟然是安仁执。乐山见状,也是大为惊讶,这安仁执怎么会在半夜来这深宫里韦晴的住处?
但见韦晴看到安仁执走进内堂,并无惊讶,而是直接迎了上去。
“如何?”韦晴既不避讳,也无称谓,直接面对面的问安仁执。
“莫急,一切尽在我的掌握。”安仁执攥了一下拳头,一把将韦晴搂到怀中。
韦雪又差一点叫出声来,更加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真的?”韦晴一把推开安仁执,用眼神确认着。
“三日之后。”安仁执竖起三根手指。
“一定要成事,不枉我一番苦心经营。”得到了确认的韦晴自己扎回到安仁执的怀里,娇嗔道。
乐山也看的有些傻了,眼前这个女人是自己小时候流落街边时曾经救过自己的女神仙,是韦雪口中雍容大雅的相府大小姐,是安禄山的宠妃。如今搂着她的人,却是他丈夫的儿子,。
“那猪猡已经睡了?”
“我刚去请过安,他不睡,我哪敢过来。”
“我再也不能伺候那头猪猡了,要不是我买通了太医,装病待在这『延寿宫』,还不知道要被那畜生折磨多久。”
“要不是你待在这『延寿宫』,我们哪有那么容易相会?”
“那猪猡可曾同意立你为太子了?”
“由不得他不同意,我已让严庄拟了诏书,事成之后,便立我为太子,理政监国,然后便是……莫急,到那时,这整个紫薇宫都是我的,也就是你的。”
韦晴捶打着安仁执的胸口,一个成熟美人的风姿千娇百媚。
“有何不可。”安仁执说罢哈哈哈大笑,一把抱起韦晴,推倒在卧榻之上。
“老家伙还没死,你就这么急?”韦晴半推半就,欲拒还迎。
“他早就睡死过去了,这延寿宫上上下下早就被我打点好了,你怕什么?”
安仁执顾不得脱光衣服,已急不可耐的扯掉韦晴的衣服说道,“你难道不想我嘛?”
“想,每天都想,一想就……”韦晴丰腴的身体一展无遗,百媚千娇的回应道。
“就什么?”
“你说呢!”
安仁执和韦晴的声音在整个『延寿宫』中回荡着,藏在高处的韦雪见此情景,整个人愣在当场。她知道姐姐怨恨阿爷把她当作筹码强嫁给安禄山,但没想到姐姐已经变得如此污浊蛇蝎,韦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和听到的一切。
韦雪从没见过如此淫邪的场面,而且是自己从小敬重的阿姊,又羞又愤又无法接受,再也看不下去了,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