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暗度陈仓
“我也是这么想，不过我有事还未跟你说，这个薛巡礼我以前见过。”乐山心里疑惑，忍不住还是告诉了韦雪。
“在哪里见过？”
“我说了你不许生气。”
“你说，生不生气要看你说什么了。”
“我在广陵逍遥馆里见过，”乐山有点发怵，他知道韦雪对自己去逍遥馆和月红的事情不悦。
“月红姑娘那里？”韦雪立刻就反应了过来，但似乎并没有生气。
“是，在月红姑娘那里查天赐的时候，在逍遥馆内见过。”乐山还是补了一句解释。
“他是去逛窑子嘛？”
乐山以为韦雪是在调侃自己，没好意思回答。韦雪却似正经，乐山据实以告。
“这就奇了，普通的青楼楚馆倒也罢了，这月红姑娘是瀛海洲赵无极的人。薛巡礼又不是去逛窑子，而是在那里假做杂役，难道瀛海洲和北冥教也有关联？”
“这北冥教看来真的是神通广大，或许真能帮的上我们。”
“嗯，现在也想不了那许多了，北冥教如果真有办法帮我们混入皇宫内院，小叫花子你要答应我一件事。”韦雪很认真的看着乐山说。
“你说。”
“你先答应我！”
“好，我答应你。”
“如果真能进的去皇宫，有机会杀安禄山固然好，但如果不行一定不要勉强。”
“好，无论成与不成，我们一定全身而退。”
“好！我估计『君子卫』再过几天就能到洛阳，我们明晚先去听听北冥教的计划，再定夺怎么安排『君子卫』的人配合我们行动。”
再说北冥教的一干人等离开恒瑞客栈之后，马掌柜也在一路请示薛巡礼。
“巡礼，我们真的要帮他们进皇城刺杀安禄山嘛？”
“这两个人和教主有渊源，又拿着令牌，自然是要帮。”
“可是这些年我们可没少在安禄山身上花银子。”
“安禄山早就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借我们北冥教的资助起兵，如今夺了两京，却忘恩负义，对我们已经没什么用了。”
“那之前的银子岂不是白花了？”
“也不能这么说，我们在他身上花钱，本来就是想要他祸乱大唐。如今他躺在龙床享乐，我们不如换个人替我们继续卖命。”
“原来教主和巡礼早有安排。”
“安禄山已经是个废物了，他的儿子比他的野心大，我们不过是借花献佛。”
简短节说，第二天晚上，乐山和韦雪再次来到平安钱庄。马掌柜已经在钱庄等候，领着二人绕过通利坊，来到慈惠坊内的一间宅院。
宅院不大，曲径通幽，一个侍女领着众人转过几道回廊，来到一处水榭之时，见薛巡礼等人已在此处等候。
“这是我们都畿道的副舵主，益丰药房的钱掌柜。”薛巡礼给二人做了介绍，开门见山的说，“益丰是这洛阳城里最大的药庄，钱掌柜与皇城里的造办处时有来往。钱掌柜，还是你自己说吧。”
“二位少侠有所不知。”钱掌柜肥头大耳，却目光如炬，一看就是个精明的商人。
“愿闻其详。”
“这安禄山声色犬马，一身是病。早年是身体肥胖，长年长疮疖，后来慢慢的变成浑身毒疮，近年来连眼睛也看不清了。”
韦雪听说过安禄山是个大胖子，没想到竟已如此不堪。
“所以叛军刚刚占领洛阳没多久，就已经派人来我这里买药材，后来慢慢混的熟了，宫里的造办处就直接到我这来采买。”
“所以钱掌柜有办法进的了皇城？”
“是，我们每月要送两次药材进宫，最近的次数还越发多了一点，不知道是不是那老猪猡的病越来越严重了。”
“这样就太好了，我们可以跟随钱掌柜送药材的人一起入宫。”
“但我也只能送你们入皇城，但宫城是万万进不去的。”
韦雪心里也明白，皇城还有一些官衙、内廷、仓库，寻常人若有相关机务还能勉强进入。宫城就是帝王和嫔妃们的御所，任何不相干的都不得入内。
“马掌柜说，你有一个姐姐是安禄山的嫔妃？”薛巡礼在旁插话道：“不知道姑娘说的是真是假。”
“我确有一位姐姐早年被阿爷嫁与安禄山为妾室，只是不知现在近况如何。”
“如果你阿姊能够里应外合，或许能够进的了宫城内苑。”薛巡礼说着在凉亭的石几上铺开了一张地图。
“薛巡礼言之有理，我阿姊当年是被强嫁安禄山，如今安贼又如钱掌柜所说鸱张鱼烂，我想她早有有心回转。只是，即便如此，要如何联络上她做内应却非易事。”
“我是这么想的。”薛巡礼命人拿来灯笼照亮眼前的地图让大家看的分明，众人也凑近观瞧。
“宫城内戒备森严，且高手如云，行刺安禄山非一两个人可以成事。但是去查探你阿姊的状况并不需要太多人。你二人可打个前哨，一方面看看能不能找到你阿姊做内应，另一方面也可熟悉一下内苑的城防通路。时机若成熟，下一次我可带足人手，全力一搏。你二人意下如何？”
“此计甚好，若地利天时皆不具备，我们也不必贸然行事。”韦雪和乐山点头称是，“只不过，这次我们两个人进城容易，下次如果人手多了，又要如何避人耳目？”
“你们有所不知，这安禄山有个癖好，喜欢看梨园杂耍，特别是舞马、舞象、犀牛等奇珍异兽的表演。隔三岔五就会召这些队伍进宫献技，只是这半载，听闻安贼双目有疾，所以进宫表演的机会少了。但下个月这厮要大宴群臣，我想这宴会上的表演总是少不了的。”
“薛巡礼真是心思缜密。”
“你们且来看。”薛巡礼言归正传，“这里是皇城北端的长乐门，采办处的库房在长乐门西侧，平时钱掌柜他们把药材送进皇城之后就是堆放在那里。你们二人藏在运药材的车里，到了库房之后先行藏匿，等待天黑之后偷入宫城。”
薛巡礼用手指点着其中一处楼阁说：“这里是紫薇宫里的长安殿，长安殿后面连着的是仙居，安禄山平时处理政务和上寝分别就在这两处。周围这一圈，拾翠殿、承欢殿、清宁宫、蓬莱殿、含象殿、浴堂殿、温室殿均为嫔妃居所，你姐姐在哪个殿里就要你们自己找了。”
“钱掌柜，下一次入城是什么时候？”
“就在明日。”
“好，薛巡礼，就照你的安排，我和李大哥明日便随钱掌柜的车马进皇城。不过我们还有几位帮手在路上，不日即到洛阳，麻烦薛巡礼安排人手代为接应。我已经跟他们说好了在天津桥南的酒楼会合，你派人拿一面小旗，旗上画一朵雪花即可。”
“还有，我们上次说的请北冥教帮忙运些东西出城的事情，不知道……”
“这个好办，我这药房隔壁就是棺材铺，也是我们北冥教的产业。”
“你们这生意做的真是齐全，治病吃药的钱你们赚，治不好送终的也得给你们送钱。”韦雪忍不住调侃了一句。
“这死人嘛，都是要运出城安葬的，棺材板做两层，到时候你们要运出城的东西放在夹层里便是。”钱掌柜也不在意，继续说道。
看来北冥教经常用这法子私带货物进出，路数驾轻就熟。
众人商议妥当，乐山和韦雪匆匆赶回客栈，明日行事之前，他们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去救给事中王维王大人。
王维被囚禁在菩提寺，菩提寺是洛阳城里唯一的一座园林式寺院，安禄山称帝定都之后就被改造成拘禁大唐被俘官员的地方。
被拘禁的大多数是授予伪职的文官，安禄山还希望有朝一日他们能回心转意为大燕效力，所以看管并不严密，乐山和韦雪轻而易举的找到了王维被软禁的房间。
王维正在房间昏暗的烛光下写字，见到二人不由得一惊。
“王大人！”乐山上前施礼。
“你是？”王维已过耳顺之年，经过这几年的波折，更加心力交瘁，老眼昏花，看了看乐山，一筹莫展。
“大人十几年前曾经救过我的命，我是奉了神会大师的命，前来营救大人！”
王维愣了一下，放下手中的笔，站了起来，仔细的打量着两人。
“大人受委屈了，请速速与我们离开，我们会护送大人离开洛阳。”见王维犹豫不决，乐山拿出了神会的佛牌。
“我不是不相信你们。”王维拿着神会的佛牌，声音颤抖的说道，“我是不能走！”
乐山和韦雪面面相觑，不知道王维是何意。
“被囚的不是我一个人，光这菩提寺中被囚的官员就有百人。”王维摇摇头道，“我若走了，怕是要连累他们。”
王维还是那么善心，就跟当年对自己慷慨相助时一样，乐山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你们走吧，你们和大师的心意我领了。”王维摩挲着神会的佛牌自言自语道，“没想到当年和大师在南阳菩提寺相会，如今却身陷洛阳菩提寺，一切因果，自有安排。”
“大人既然心意已决，就请多保重，我们相信洛阳不就便会光复。”
王维没有说话，就算洛阳光复了，自己授了叛军的伪职，命运又会如何呢？
“杜门不复出，久与世情疏。
以此为良策，劝君归旧庐。
醉歌田舍酒，笑读古人书。
好是一生事，无劳献子虚”
看着乐山和韦雪离开的身影，王维继续提笔写完了刚刚的诗句，自言自语道。
“浩然兄，当年你仕途不顺，隐居山水田园，我还为你感到不值。如今看来，我若与你一道归隐，又怎么会有今日的命途多舛，真是世事难料阿！”
再说乐山和韦雪，无奈只得离开菩提寺，回到客栈。稍事休整，换回了原来的装束，天还没亮已经赶到了南市的益丰药行。钱掌柜已准备好了一大车的药材，其中掏空，让二人藏了进去。
晌午一过，钱掌柜安排亲自押车，命车夫驱马，向皇城而来。
从南市行过四坊，过旧中桥，不一会就来到了左掖门。门内已有造办处的小太监在等候，但左掖门有禁军把守，照例拦住了车马进行盘查。
“哎呦，是钱掌柜啊，今天怎么亲自来了？”禁军小头目一看是熟人，眉开眼笑，心想好处又要来了。
果然，钱掌柜赶紧跳下车来，先是接过造办处小太监递过来的采购文书递给小头目，同时又偷偷的塞了一把银子在他怀里，堆笑着说：“孙统领，有些时日未见了，您老可好？这不是宫里造办处，好久都没跟小店结账了嘛，我再不来要银子，小店就快维持不下去了。”
看到银子，小头目喜笑颜开，骂骂咧咧的说：“那帮孙子，吃肉不吐个渣，不知道贪了多少，只有我们这些看门的喝西北风。”
“孙统领劳苦功高，没有您守着这掖门，那帮家伙哪能安心吃肉呢。”
“这次怎么这么多？”孙统领看看了一车的药材，有些疑惑，用刀柄戳了戳。
“最近要的量是越来越多，我听说上面这位的身体……”钱掌柜用手指了指里面，放低了声音。
“你说那肥猡啊？”这孙统领倒是毫不避讳，左右瞟了一眼接着说：“我听宫里的说，最近疮疾又犯，暴躁的很，对身边的人动辄刑罚，连王公大臣、王子嫔妃，还有他那最喜欢的阉官李猪儿都被鞭笞了。”
“难怪造办处这次要了双份的量，别误了我的银子才好。”
“钱掌柜，例行公事，我们得查一查，麻烦你靠边。”孙统领叫来两个士兵，举着枪要检查药材车辆。
“应该的，应该的。”钱掌柜堆着笑靠近孙统领又塞了一包银子，又跑到两个士兵身边各塞了些散碎银两，道“不过这些都是名贵药材，军爷们手下留点情，弄坏了我怕造办处那帮孙子不认。”
“有数，有数。”有钱能使鬼推磨，几个人象征性用枪往药材堆里插了几下，草草了事，放车马进了城。
“今儿怎么这么晚？”门里等候的小太监早就已经不耐烦了。
“任公公，这不是加量了嘛！小的备货备到这会。”钱掌柜也顺势递了银子给小太监。
小太监见了银子，也不再抱怨，领着马车一路向西，一炷香的功夫来到了造办处的库房。
“货就卸在这吧，卸完了快点走。”小太监随便指了一个地方。
“任公公，杨公公今儿在嘛？”钱掌柜嘴里的杨公公是造办处的主理，这采办各事宜都在杨公公一手掌握。
“你找爷爷干嘛？”
“这不是好久都没结银子了嘛？我想去跟杨公公讨个好。”
“没眼力界的东西，这都什么时候了，爷爷该在睡午觉了。”
“公公行个方便。”钱掌柜又拿出些银子给了小太监。
“老东西，下次早点来。”小太监吃人的嘴短，“我去帮你看看，你们先把货卸了。”
小太监一走，钱掌柜四下查看了，并无旁人，使了个暗号，让乐山与韦雪从药材堆里出来，躲进了库房。钱掌柜随即卸了货，堆在库房里，二人正好自己躲在后面。
过了一盏茶功夫，小太监晃晃悠悠的回来说老太监没空，下次请早。钱掌柜估计纠缠了几句，装作怏怏不乐的驾着空车马离开了皇城。小太监走进库房看了一眼，见满满的药材堆满了半个房间，也未做查看，转身掩了门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