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仙居殿
韦雪羞愤之下，转身就走。乐山紧跟在韦雪的身后，生怕她有事。
只见韦雪飘飘悠悠，神情恍惚，眼见就被守城的禁军发现了。乐山一个箭步冲过去，扶住韦雪的肩膀，隐入墙根的黑暗处。
韦雪还没有回过神来，挣脱乐山的手，轻呼了一声：“不要碰我！”但随即反应过来是乐山，想起他也一起目睹了姐姐的淫行，心中更是难受万分。
“小叫花子，我们走吧。”过了半刻，韦雪神情低落，轻声对乐山说。
乐山担心韦雪，见她稍稍缓过神来，略放下心。两人施展轻功离开皇城，回到了恒瑞客栈。
第二日，韦雪还是有些魂不守舍，乐山也不便去打扰，便按约定自己一个人先来到钱庄和北冥教的人碰面。
乐山把昨晚侦察的情况告知了薛巡礼等人，当然故意隐去了安仁执和韦晴的一段。
“两日后，便有马戏团入宫，安禄山要大宴群臣，只是不知道届时，你们之前说的帮手赶到了没有。”
薛巡礼口中的帮手指的是『君子卫』，而此刻『君子卫』的老三、老四带着十几个兄弟刚刚抵达恒瑞客栈。大家看到韦雪安然无恙，自是万分高兴，把韦见素已被玄宗派遣辅佐肃宗，『君子卫』交由史天赐统领的一系列经过禀报韦雪。韦雪也把进宫刺杀安禄山和帮助神会运送军费出城的计划告之了老三、老四，并立刻带他们一起来见北冥教的人。
“一会老三、老四随我去见北冥教都畿道的人，你们留在洛阳这段时间，他们可以帮你们掩盖身份。”韦雪又恢复了以往统领『君子卫』时的神态，一切似乎都未改变。
“谨遵二小姐吩咐。”
“小七呢？”小七没有来，韦雪稍稍有些惊讶。
“我们出来之后，他守在大人身边，以防万一。”
韦雪心里明白了，小七应该是不愿看见自己和乐山在一起的样子。
韦雪带着老三、老四来到钱庄，人马到齐，大家开始按计划布置任务。
韦雪、乐山带上老三和另外几个『君子卫』混迹在马戏团的队伍中进皇宫，北冥教的人已经做好安排。薛巡礼虽然没有点破，但这马戏团估计又是北冥教的生意。
老四带着剩下的『君子卫』和北冥教的人一起，押送神会大师募集的军费出城。在此之前马掌柜会先将大师募集的缗钱换成金银，并准备好运送的棺材、死人和车马。
如果刺杀行动成功，整个洛阳城必然加大戒严和搜捕，所以老四他们必须提前行动，事不宜迟，乐山立刻赶往白马寺去通知神会大师。
花开两朵，各表一只，两日之后，两路人马都已经准备完毕，分头行动。
乐山、韦雪和老三化妆成驯兽师，混迹在马戏团中进入皇城。
安禄山还未造反之前，就非常羡慕玄宗皇帝的奢靡生活，每次到长安觐见皇帝，都对皇宫夜宴上的酒池肉林垂涎欲滴。占领洛阳称帝之后，安禄山立刻把玄宗皇帝的那一套搬到了自己的皇宫里，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乐山和韦雪虽然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但是对于眼前的马戏团队还是叹为观止。上百匹骏马盛装打扮，狮子老虎在笼中咆哮，成群的犀牛、大象鱼贯而行，把皇城的城门都要挤破了。这些大象比乐山他们在南诏见过的战象要大许多，门板大小的耳朵，呼扇起满地尘土。除了动物，还有山车和陆船，山车上建造着棚阁，缠绕着彩色的丝绸，层林叠嶂；陆船是竹子扎成的船，由人抬着行走，上面坐着翩翩起舞的仙女。整个队伍斑驳陆离，绚丽多姿，乐山一行人隐藏在马队里，掩人耳目。
于此同时，老四正押送着马掌柜安排好的送葬队伍从城南的厚载门出城。
马掌柜安排了五辆马车，每辆车上放着一个棺材。最近棺材铺里接到的生意只有两笔，北冥教又在城里收罗了三具刚刚去世的尸体，有倒毙路边的流浪汉，有刚刚去世还未来得及入殓的老人。
五具棺材并不足以运送所有的军费，但是再多也会引起守城官兵的怀疑，不得已只能分多次运送。神会大师也派了弟子随行，装作是超度亡魂的僧人。
果然，来到厚载门前，守门的士卒看见五辆运送棺材的马车立刻起了疑心，上前查问。
“刘老板，怎么这么多死人啊？”守门兵明显是认识棺材铺老板的。
“这家人得了瘟疫，全家暴毙，最近这城里可不安生啊。”
虽然和老板认识，但守门兵还是不放心，走回到车马旁边，示意把棺材板打开。
“官爷，这些人可是得瘟疫死的！”
“叫你打开就打开！”
“打开，打开！”刘老板也不便再推脱，故意拿出帕子捂住脸，让伙计们把棺材板打开。
伙计们也装作小心翼翼，推开棺材板之后立刻跳到一边，守门的兵卒也被他们的装腔作势搞得人心惶惶，远远的看了一眼，发现棺材里确实是几具尸体，也就没有再做仔细的查看。
“官爷，最近城北那块出了瘟疫，您还不知道嘛？那您可千万别往那边去。”刘老板凑近守门士卒的头领，偷偷的塞了一块银子在他怀里，小声说道，“这死的人多了，后面还要麻烦军爷。”
“好了，好了，走吧，走吧。”士卒把银子揣回怀里，挥挥手放行。
刘老板跟老四使了个眼色，伙计们盖上棺材板，老四往空中抛洒着纸钱，和尚们诵经的诵经，假扮的亲人哭天喊地，一行人出得城门，向城南的乱坟岗离去。
再说乐山和韦雪他们，洛阳宫的凝碧池，安禄山的夜宴已经开始。
洛阳宫前的台阶上，搭建着安禄山的銮帐，安禄山肥胖的身体横在榻上，两旁是宫人和卫士。
台阶下，文武百官各列两边，一人一几，几上放着珍馐酒菜。
安禄山也不起身，在太监耳边耳语了两句，然后将宫人送到手里的酒杯举过头顶。
“圣人有旨，请百官畅饮，共享太平！”太监走到台阶前，大声宣旨。
安禄山也不睁眼，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台下爆发出山呼海啸的欢呼声。
“吾皇万岁，万万岁！”
“大燕社稷，千秋万代！”
文武百官起身行礼，三呼万岁，举杯共饮。
随着宴会的开始，凝碧池上的表演也开始了。山车、陆船、珍奇异兽纷纷登场，凝碧池上搭出的舞台立刻变成奇幻异境。
伴随着太常雅乐的演奏，山车、陆船上的表演者或舞蹈、或杂耍，千姿百态，风情万种。那百匹骏马也开始上演盛装舞步，口衔酒杯，屈膝遥拜。至于犀牛、大象绕着凝碧池辗转巡回，时而叩拜，时而舞蹈，好不热闹。
乐山、韦雪、老三等人，已经趁乱躲到了洛阳宫的角落里，伺机而动。
“你看，那不是安仁执嘛？”
只见按仁执就坐在安禄山的下手，安禄山身边还有一些妃嫔环绕，但是并没有韦晴的影子。
安禄山兴致并不高，在龙榻上靠了一会，示意宦官们起驾回宫，安仁执也跟了上去。
安禄山身体抱恙并不假，大宴百官只是为了向群臣证明自己的威仪还在。
看见安禄山起身离开，文武百官全都站了起来，音乐和舞蹈也立刻停止。
安禄山摆了摆手，刚刚的宦官继续宣道：
“圣人命众卿继续宴乐，饮酒酣歌！”
众人望着安禄山离去的背影集体叩拜，音乐声再次响起，一副歌舞升平、纸醉金迷的景象。
乐山等人趁机施展轻功，按照之前侦察好的路线，很快来到了长安殿。
安禄山才刚刚回到寝宫不久，几人便已跃上仙居殿的屋顶，等待时机。
乐山再次掀开一块瓦片，偷眼观瞧，奇怪的是一队宫人和之前的禁军卫兵们都站在长安殿与仙居殿衔承接的回廊上，仙居殿里却似无人值守。
此时前厅内正站着几个人，乐山和韦雪定睛一看，竟是『君子卫』的叛徒老二，还有老五、老六夫妻两。另有些宫人垂手而立，守在一旁。
老二，老五、老六在，安仁执一定也在。二人再往里看，果见安仁执正在安禄山的寝榻之侧。除了安仁执，室内还有三个人，却不是宫人。一个黑衣人，站在安仁执身后似是护卫，另两个却是朝臣打扮，正是上次被安禄山鞭笞的严大人和老太监。
安禄山似未就寝，床内侧还露出一双洁白的手臂，应是侍寝的妃嫔。
难道又是来劝说安禄山立太子的嘛？乐山和韦雪正在好奇，只听见安禄山破口大骂，道：
“仁执，是你嘛？”
“是儿臣。”安仁执应声道，却未行叩拜之礼。
“你不在前面饮酒，来这做什么？”
“儿臣来向父皇请安。”
“还有谁？”安禄山左右晃着肥大的脑袋，似乎看不见东西。
没有人吱声，安禄山不由得大怒道：“李猪儿！”
“奴才在。”一个宦官上前请安，正是刚刚在洛阳宫前宣诏的人。
“还有什么人在朕的寝宫里？”
“还有严大人。”被叫做李猪儿的人不阴不阳的说。
“严庄？”安禄山一听更加暴跳如雷，挪动着肥大的身躯想要下床。边挪边骂道，“你们好大胆，未得宣召，私入寡人寝宫，前次被打的还不够吗？”
“父皇，儿臣是来进献谢阿蛮的！”安仁执上前一步，打断了安禄山的怒骂。
“谢阿蛮？”安禄山犹疑了一下，似乎在脑海里搜寻着这个名字。
“皇上，就是李隆基老儿最爱的舞姬！”李猪儿在旁应和道。
“凌波舞？”安禄山仿佛想起了什么。
“正是！”安仁执命手下将一个身材婀娜的女子推了上来，说道，“父皇不是一直在搜寻谢阿蛮嘛，儿臣终于不辱使命。”
安禄山摇晃着肥头大耳，努力在找寻着谢阿蛮的位置，然而他目不能视，只能在脑海里回忆着当年的情景。
玄宗当年在清元小殿举行表演会，让谢阿蛮演出《凌波曲》，为其伴奏的均为高手，宁王吹玉笛，玄宗亲自打羯鼓，杨贵妃玉指弹琵琶。马仙期击方响，李龟年吹觱篥，张野狐弹箜篌，贺怀智拍板，安禄山引以为傲的胡旋舞也只能落为陪衬。
谢阿蛮在美妙的仙乐声中飘然登场，轻盈的舞态似空中浮云又似晴蜒点水，表现龙宫中的仙女在波涛上飘来舞去，真可谓“凌波微步袜生尘，谁见当时窈窕身”唐玄宗看了为之大乐，善舞的杨贵妃也称赞不已，撩起自己的袖子，褪下手臂上金粟装臂环，赠给谢阿蛮作为纪念。
安禄山也从此对于谢阿蛮念念不忘，叛国之后，得知谢阿蛮因为战乱流落民间，更是四处寻觅，没想到得偿所愿的一天，自己已经看不见了。
“贱婢，还不赶紧跳一曲给父皇娱兴。”安仁执一把将谢阿蛮推到安禄山的床前。
谢阿蛮跌落在地，颤颤巍巍的爬起来，站在原地瑟瑟发抖，哪里还能跳出什么凌波舞。
“快跳！”李猪儿尖着嗓子骂道。
谢阿蛮不敢不从，在原地扭动起身体，没有音乐伴奏，只能听到鞋减摩梭地板的声音，气氛异常的诡异。
“够了！”安禄山低吼一声道，“明知道朕的眼疾，尔等这帮小畜生，心怀鬼胎，罪该万死！”
没有人回话，安禄山更加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来人啊！我的鞭子呢？”安禄山咆哮着挪动着身体，习惯性的要找鞭子抽打他口中的这些畜生。
没有人应声，宫人们都被老五、老六隔在了仙居殿的前厅，禁军守卫们更是被拦在了长安殿外。
“李猪儿，你个畜生，我的鞭子呢？”安禄山见无人理睬他，只能呼唤每日服侍自己就寝的宦官亲随李猪儿。
“陛下，鞭子在这。”李猪儿应声上前，谁知道背后却藏着一把牛儿尖刀，待走进安禄山近前，一刀向着安禄山的肚子捅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