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断指惊魂
松脂燃烧的噼啪声惊醒了树洞里的松鼠,它窜上枝头时抖落的积雪正好砸在于子明后颈。这个身高一米八的汉子像被马蜂蜇了似的跳起来,猎枪"咣当"撞在身后的白桦树上。
"操!"他揉着脖子骂了句脏话,唾沫星子在空中冻成了小冰晶,"这鬼地方连松鼠都成精了?"
王谦憋着笑往火堆里添了根松枝。三天前他们循着野猪群的踪迹进了这片原始林,现在每个人身上都散发着猪粪和松脂的混合臭味。杜鹏正用匕首削着根木棍,刀尖时不时在冻僵的手指上哈口热气。
"别削了,"王建国蹲在洞口打磨猎刀,"野猪鼻子比狗还灵,闻见新鲜木头味儿准跑。"老猎人布满冻疮的耳朵突然动了动,"听!"
风里传来细微的"咔嚓"声,像是树枝被踩断。老黑狗无声地站起来,背毛像波浪般从脖颈一直炸到尾巴根。王谦慢慢把猎枪从防水布下抽出来,枪油的味道混进潮湿的空气里。
"东北方向,"王秀兰用唇语说,手指在雪地上画出战术路线,"三头以上,有个大家伙。"
他们在五十步外的泥塘边发现了野猪群。七八头半大猪崽正在拱食冻硬的橡果,旁边卧着头足有四百斤的母猪,獠牙上还挂着前晚撕碎的狼皮。最让人心惊的是二十步开外的那头公猪——它像座黑铁塔似的立在山毛榉下,肩高几乎齐腰,一根断箭深深扎在它左眼里,伤口已经化脓。
"是'独眼龙'!"杜鹏兴奋得声音都变了调,"去年伤了公社三个民兵那头!"他手里的单管猎枪"咔嗒"上了膛。
王谦刚要制止,少年已经猫腰冲了出去。公猪的独眼瞬间锁定了声源,喉咙里发出拉风箱般的呼噜声。杜鹏在三十步外开了枪,子弹擦着猪耳朵飞过,打碎了后面的树瘤。
"糟了!"王谦眼睁睁看着野猪群瞬间变成战斗队形——母猪带着猪崽呈扇形散开,公猪低头猛冲过来,断箭在它眼眶里晃出残影。杜鹏手忙脚乱地退壳上弹时,公猪已经冲到十步之内!
千钧一发之际,王谦的猎刀脱手飞出。刀身在空中划出银亮的弧线,精准地扎进公猪完好的右眼。畜生痛得人立起来,两只前蹄照着杜鹏头顶砸下。少年勉强举枪格挡,榆木枪托"咔嚓"断成两截。
"趴下!"王谦的吼声和枪声同时炸响。子弹从公猪张开的腋下射入,在心脏位置开了个血洞。这畜生竟还有余力调转方向,獠牙擦着王谦的棉袄划过,撕开道半尺长的口子。羽绒像柳絮般飞散开来。
另一边,王建国和于子明正被母猪逼得节节后退。那畜生的战术狡猾得惊人——它专门往灌木丛里钻,利用茂密的枝条阻碍猎人射击。王秀兰刚绕到侧面,就被两头半大猪崽缠住,其中一头狠狠咬住了她的毡靴。
"上树!"王谦把杜鹏推向最近的松树,自己却被公猪逼到了冰河边。他感觉后脚跟已经悬空,冰层在体重压迫下发出不祥的"吱嘎"声。公猪独眼里流出的血糊满了脸,却依然凭嗅觉锁定了他。
"哗啦——"
冰面突然塌陷。王谦在落水的瞬间抓住公猪前腿,把这头三百多斤的猛兽也拽进了冰窟窿。刺骨的河水立刻灌进衣领,他在昏暗中看见公猪的獠牙朝自己咽喉划来。本能地一偏头,獠牙擦着耳廓划过,带起一串血珠。
水下搏斗像是慢动作。王谦的猎刀卡在公猪眼窝里拔不出来,他只能死死掐住那畜生的气管。公猪的蹬踹搅起河底淤泥,碎冰像玻璃碴子般在两人之间旋转。肺里的空气快要耗尽时,王谦突然摸到了插在公猪脸上的断箭——
"噗!"
他用全身重量压上去,断箭彻底没入公猪脑髓。畜生最后的挣扎让冰窟窿扩大了倍余,王谦趁机抓住冰缘往上爬。刚探出头,就见杜鹏倒挂在松枝上,正用裤腰带往树下晃悠一头猪崽。
"拉我...一把..."王谦的牙齿打战声比说话声还大。杜鹏这才发现冰面上的情况,慌得直接松手摔进雪堆。他连滚带爬地冲过来时,王谦已经自己爬上了冰面,棉袄冻成了铠甲。
当天傍晚,七爷家的炕头摆满了战利品。公猪的獠牙足有七寸长,被王秀兰做成了刀柄。杜小荷熬的猪油装了三大坛,琥珀色的油脂里飘着花椒和桂皮。
"你小子命大。"七爷往王谦嘴里灌着姜汤,突然"咦"了一声,"你耳朵呢?"
王谦抬手一摸,右耳上沿少了块肉。杜小荷"哇"地哭出声,翻箱倒柜找纱布。反倒是王秀兰最镇定,她从公猪獠牙上刮下点粉末,混着烧酒按在伤口上:"猪牙粉止血,留个疤更爷们儿。"
夜深时,杜勇军拎着半截猪尾巴来了。他把这玩意泡进白酒坛子,说要泡出"跌打神药"。王谦注意到岳父左手少了根小指——那是二十年前被野猪咬掉的。
"知道我为啥能活到现在不?"杜勇军把酒坛子塞进炕洞,"当年那畜生要是咬的右手,我扣扳机的手指就没了。"他拍了拍杜鹏的肩膀,"今天要是谦子慢半秒,断的就是你脖子。"
杜鹏整晚都没说话,只是埋头擦那支借来的猎枪。后半夜王谦起夜时,看见少年跪在院子里,正对着月亮磕头。雪地上用树枝划了道歪扭的线,像是决心书的分界线。
第二天清晨,王谦在门槛边发现了个小布包。里面裹着杜鹏最珍视的铜哨——那是他爹留下的唯一遗物。哨子旁边,整整齐齐码着十发黄澄澄的子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