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见面
后天下午三点,大使馆会面室的走廊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洛保走在最前面,白大褂的衣摆随着步伐轻轻摆动,胸口的红旗徽章在走廊的白炽灯下泛着柔和的光。她回头看了眼跟在身后的赤井秀一和世良,眉头微蹙:“身上没带录音笔吧?任何电子设备都不能带进去,包括手机。”
赤井秀一抬手示意自己空着的口袋,黑色衬衫的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骨处一道浅疤——那是多年前执行任务时留下的,此刻在浅色皮肤下若隐隐现。“放心,什么都没带。”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世良攥着手里的草莓糖盒子,指尖把纸盒捏出几道折痕。她今天特意穿了件天蓝色的连衣裙,裙摆上绣着细碎的白花,和平时那身运动装比起来,多了几分难得的柔和。“我也没带,”她晃了晃口袋,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就带了这个。”
洛保点点头,视线落在两人的衣服上:“穿蓝色就对了,别穿深色——小朋友怕生,深色容易吓到她。”她顿了顿,推开会面室旁边的休息室门,“你们在这里等会儿,我先带她进来。既然是亲人相处,你们在外面守着就行。这间休息室有隔音系统,里面的声音传不出来,你们也不用怕打扰到她们。”
休息室的玻璃窗正对着会面室的门,视野清晰却不刺眼。赤井秀一走到窗边,看着洛保转身走向走廊尽头的监护室,白大褂的背影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单薄,却又透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世良坐在沙发上,手里的草莓糖盒子被转得飞快。“她……真的会认不出我们吗?”声音里带着点不确定,“变成小孩之后,记忆会不会……”
“洛保既然这么安排,自然有她的道理。”赤井秀一的目光没离开窗外,“我们只要照做就行,别给她添麻烦。”
监护室的门被轻轻推开时,玛丽正坐在窗边的小椅子上,手里捏着块没吃完的草莓蛋糕,奶油沾在嘴角,像只偷吃东西的小猫。她穿着件粉色的公主裙——那是洛保上次硬塞给她的,裙摆上的蕾丝花边被她揪得有些变形。
听到动静,玛丽立刻抬起头,原本有些蔫蔫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嘴里含着蛋糕含糊不清地喊:“洛姐姐!”
洛保走过去,自然地擦掉她嘴角的奶油,指尖触到温热的皮肤时,动作放得更轻了些。“带了什么好吃的给我?”玛丽仰着头,眼睛瞪得圆圆的,像只等待投喂的小兽,“之前你把我丢到美国,都没给我带礼物!”
“之前买的裙子你不是不要吗?”洛保从帆布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蛋糕盒,打开时,草莓的甜香瞬间弥漫开来——比玛丽手里那块大了整整一圈,上面堆满了鲜红的草莓,奶油上还撒着金色的糖霜。
玛丽的视线立刻被蛋糕吸走,却还是嘴硬地哼了一声:“不好看,我不穿!”她瞥了眼蛋糕,又飞快地移开目光,“谁要穿那种粉嫩嫩的裙子,幼稚死了。”
“哦?那草莓蛋糕也很幼稚,要不要吃?”洛保故意把蛋糕往旁边挪了挪,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玛丽的小手立刻抓住她的衣角,力道大得像怕被抢走。“要吃!”她仰着头,眼睛里闪着渴望的光,“蛋糕不幼稚,裙子才幼稚。”
洛保笑着把蛋糕放在桌上,又从包里拿出一盒草莓牛奶,一盒新鲜的草莓,还有一个巴掌大的白色小电话。“之前他们带你叔叔他们带你去逛街,他给你买糖吃,然后你就发现姐姐控制你吃糖,说吃糖蛀牙,对不对?”她拧开牛奶的瓶盖,把吸管插进去递过去。
玛丽吸了口牛奶,小脸上立刻露出满足的表情,含糊不清地说:“嗯!叔叔买的草莓糖超甜,你却不让我多吃,还说要给我拔牙。”她皱了皱鼻子,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拔牙很疼的,我才不要。”
“所以你就因为这个不要我买的裙子?”洛保拿起那个小电话,按了下侧面的按钮,屏幕亮起柔和的白光,上面只有一个拨号键,旁边贴着张小小的草莓贴纸。“这个裙子是苏州那边最流行的款式,很多小朋友都喜欢的。”
“我不喜欢。”玛丽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口吞下嘴里的蛋糕,“我不喜欢穿裙子,行动不方便。而且……”她凑近洛保,小声说,“穿裙子打架会走光的。”
洛保被她认真的样子逗笑了,指尖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谁让你总想着打架?你现在是小朋友,要乖乖听话,不许总想着打架。”她把小电话塞进玛丽手里,“这个给你,有什么事情就打电话给我。按这个草莓按钮就能打到我这里。”
玛丽捏着小电话,冰凉的塑料外壳在手里沉甸甸的。“真的吗?”她抬头看着洛保,眼睛里满是期待,“任何时候都可以打吗?”
“大部分时候都可以,”洛保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里带着点无奈,“但是你有个习惯能不能改一下呢?就是不要半夜三更打电话给我,姐姐要睡觉觉的哦。”她想起上周凌晨三点接到的电话,玛丽在那头哭着说做了噩梦,结果自己哄了半个小时,第二天顶着黑眼圈去处理任务,差点在分析报告上写错数据。
玛丽的脸颊微微泛红,低下头抠着电话上的草莓贴纸:“我不是故意的……就是做了噩梦,怕黑。”
“怕黑的话,可以找小玲或者媛媛姐姐啊。”洛保提起那两个负责照顾玛丽的护士,“她们晚上不值班,很乐意陪你聊天的。”
“可是我想找洛姐姐。”玛丽的声音低了下去,小肩膀微微垮着,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兽,“她们都没有洛姐姐厉害,上次我被别的小朋友欺负,还是洛姐姐帮我打跑他们的。”
洛保的心轻轻颤了颤。她想起第一次在纽约见到玛丽的样子——那时的她刚变小不久,缩在公园的长椅下,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破旧的布偶,眼神里满是警惕和恐惧。是自己把她带回临时住处,给她买了第一块草莓蛋糕,也是自己告诉她:“别怕,以后有我在。”
“好了,不说这个了。”洛保转移话题,指了指门口的方向,“我带了两位远房亲戚来看你,他们人很好,还给你带了草莓糖。要不要见见?”
玛丽的眼睛亮了亮,随即又警惕地皱起眉:“是上次在伦敦见过的那个穿黑衣服的叔叔吗?我不喜欢他,看着好凶。”
“不是他,是他的弟弟和妹妹。”洛保耐心解释,“他们穿了蓝色的衣服,很温柔的,不会凶你。而且他们带的草莓糖是限量版的,外面买不到哦。”
提到限量版草莓糖,玛丽的抵抗力明显下降了。她攥着小电话,小声说:“那……好吧。但是他们要是敢欺负我,我就打电话给你。”
“放心,他们不敢。”洛保站起身,走到门口对休息室比了个手势。玻璃窗后的赤井秀一和世良立刻站了起来,世良紧张地整理了下裙摆,赤井秀一则深吸了口气,像是在做什么重要的决定。
两人走进会面室时,玛丽下意识地往洛保身后缩了缩,只露出一双眼睛偷偷打量他们。世良立刻露出一个自认为最温柔的笑容,把手里的草莓糖盒子递过去:“你好呀,我叫世良真纯,是你的……远房姐姐。这个给你,是限量版的草莓糖。”
玛丽的目光落在糖盒上,犹豫了几秒,还是从洛保身后走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接过盒子。“谢谢姐姐。”声音细细的,带着点怯生生的味道。
赤井秀一站在原地没动,目光落在玛丽粉色的裙摆上,喉结动了动。他想起多年前,玛丽还是个成年人时,穿着干练的风衣,在训练场上对他说:“秀一,作为特工,任何时候都不能掉以轻心。”而此刻的她,穿着幼稚的公主裙,手里捏着草莓糖盒子,像个真正的小孩,脆弱得让人心疼。
“我叫赤井秀吉,是你的……远房哥哥。”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些,却还是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听说你喜欢草莓蛋糕,下次我带你去吃全东京最好吃的那家,好不好?”
玛丽眨了眨眼,似乎对“赤井秀吉”这个名字没什么反应。她剥开一颗草莓糖放进嘴里,含混不清地说:“好啊。但是我要洛姐姐陪我一起去。”
“可以。”赤井秀一点头,目光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洛保看时机差不多了,站起身说:“你们先聊会儿,我去外面打个电话。”她走到门口时,回头对玛丽眨了眨眼,“乖乖听话,不许欺负哥哥姐姐哦。”
玛丽用力点头,嘴里的草莓糖发出轻微的响声。
洛保关上门,靠在走廊的墙壁上,长长地舒了口气。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落在她身上,白大褂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个疲惫却又欣慰的守护者。休息室里,赤井秀一正笨拙地给玛丽讲着棋类比赛的趣事——他没提自己是将棋名人,只是说“我有个朋友很会下棋”;世良则在教玛丽怎么折草莓形状的纸船,手指灵活地翻动着,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耐心。
洛保拿出手机,翻到小玲的号码拨了过去。电话很快被接起,小玲轻快的声音传来:“洛医生,怎么啦?玛丽今天乖不乖?”
“很乖,”洛保的声音放得很柔,“我把她的亲人带过来了,正在里面聊天。你和媛媛今晚多留意点她的情绪,要是有什么不对劲,随时给我打电话。”
“好的,放心吧。”小玲应道,“对了,玛丽昨天说想吃你做的草莓布丁,你什么时候有空过来做给她吃呀?”
“等我忙完这阵子就去。”洛保笑了笑,“到时候给你们也带点苏州的特产。”
挂了电话,洛保看着休息室里温馨的画面,心里忽然涌上一股暖流。她想起刚把玛丽送到大使馆时,工作人员问她:“这个孩子身份不明,来历可疑,你确定要把她放在这里保护吗?”
当时的她,也是这样靠在走廊的墙壁上,看着监护室里那个缩在角落的小小身影,轻声说:“她只是个需要保护的小朋友,其他的,不重要。”
是啊,其他的都不重要。不管她曾经是谁,不管她经历过什么,此刻的她,只是个爱吃草莓糖、怕黑、不喜欢穿裙子的小朋友。而自己能做的,就是拼尽全力守护这份简单,让她在这个复杂的世界里,能多享受一天作为小孩的快乐。
会面室里,玛丽已经和世良熟络起来,正拿着折好的草莓纸船向赤井秀一炫耀。世良偷偷给洛保比了个“ok”的手势,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悦。赤井秀一看着玛丽亮晶晶的眼睛,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扬了扬,那抹笑容里,有愧疚,有欣慰,更有失而复得的珍重,
玛丽却没动,只是仰着头看她,小眉头皱得紧紧的:“还有啊,不要给我糖吃了,要拔牙的。”她伸出小手指着自己的门牙,奶声奶气却格外严肃,“洛姐姐说,如果牙齿坏了的话就会变得黑黑的,我可不要。”
世良被她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手感软软的,像摸着一团蓬松的。“知道啦,不给你糖吃了。”她故意拖长声音,视线落在桌上没吃完的草莓蛋糕上,“那草莓蛋糕也不能吃了哦,里面也有糖。”
“蛋糕可以吃!”玛丽立刻反驳,小脸蛋鼓得像只河豚,“洛姐姐说,蛋糕是甜甜的幸福,偶尔吃一次没关系的,只要吃完刷牙就行。”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重要的事,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草莓形状的牙膏,举到世良面前,“你看,我有这个,草莓味的,洛姐姐给我买的。”
赤井秀一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着两人互动,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膝盖上的布料。他想起玛丽小时候总爱偷藏糖果,每次被发现就会把糖纸塞到沙发缝里,结果害得妈妈翻遍整个客厅找蛀牙的罪证。那时的她也是这样,理直气壮地说“甜食是世界的宝藏”,眼睛亮得像藏着星星。
“走吧,带你去洗手间。”世良牵起玛丽的小手,她的手掌暖暖的,掌心还有层薄茧——大概是常年练截拳道磨出来的。玛丽犹豫了一下,还是乖乖跟着她站起来,临走前还不忘回头对赤井秀一叮嘱:“哥哥要看好我的蛋糕哦,不许偷吃。”
赤井秀一看着她攥着小电话的样子,忽然低声说了句:“好,不偷吃。”声音轻得像怕被风吹走,连他自己都没察觉,语气里藏着多少失而复得的珍重。
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脚步声被吸得很轻。世良牵着玛丽慢慢往前走,阳光透过走廊的玻璃窗落在她们交握的手上,像撒了层金粉。“你跟洛姐姐住在一起吗?”世良忍不住问,指尖能感觉到玛丽的小手在轻轻出汗。
“嗯。”玛丽点点头,小皮鞋在地毯上蹭出沙沙的声响,“洛姐姐的房间有好多书,还有显微镜,她说那是看细菌的魔法镜。”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但是她晚上总在房间里打电话,说的话我都听不懂,好像在说什么‘试剂’‘样本’之类的。”
世良的心轻轻一紧。她想起洛保卧底的身份,想起那些藏在白大褂下的秘密,忽然觉得手里的小手掌格外滚烫。“洛姐姐是不是很忙呀?”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些,“有时候要工作到很晚?”
“是呀。”玛丽的小肩膀垮了垮,“有次我半夜醒来看见她房间还亮着灯,偷偷爬过去看,发现她趴在桌子上睡觉,手里还攥着一支笔。”她抬起头,眼里满是困惑,“洛姐姐是不是不喜欢睡觉呀?”
世良蹲下身,平视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不是哦,洛姐姐是因为要保护很多人,所以才要努力工作。就像故事里的超人,白天要装作普通人,晚上才能偷偷去打怪兽。”
玛丽的眼睛亮了亮:“那洛姐姐是超人吗?”
“嗯,是最厉害的超人。”世良用力点头,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所以我们要乖乖听话,不让她担心,好不好?”
玛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刚想说什么,忽然指着走廊尽头的指示牌:“是那里吗?画着小裙子的图标。”
“对,就是那里。”世良推开门,洗手间里飘着淡淡的花香,镜子擦得一尘不染。她帮玛丽把小电话放在洗手台的角落,又仔细检查了门锁,“我在外面等你,有事就喊我。”
玛丽踮着脚尖够到门把手,小脸上露出一副“我已经是大孩子了”的表情:“知道啦,我自己可以的。”
世良靠在走廊的墙壁上,看着紧闭的门,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她掏出手机想给小兰发消息,才想起洛保说过不能带电子设备,只好把空着的手心攥了攥。走廊里很安静,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还有洗手间里传来的水声——细细的,像春雨落在屋檐上。
几分钟后,门“咔哒”一声开了。玛丽踮着脚走出来,小裙子的裙摆沾了点水渍,看到世良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小心弄湿了。”
“没关系,回去让洛姐姐帮你擦擦就好。”世良牵起她的手往回走,忽然想起什么,“你刚才说洛姐姐不让你半夜打电话,是因为她要睡觉吗?”
“不全是。”玛丽的声音低了下去,小手指绞着裙摆,“有次我听见她在电话里哭,说什么‘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我问她怎么了,她却说只是做了噩梦。”她顿了顿,抬头看着世良,眼里满是担忧,“洛姐姐是不是不开心呀?”
世良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她想起那张黑色卡片上的话——“她在无数个时空里死过很多次”,忽然明白那些深夜的电话和无声的眼泪里,藏着怎样的沉重。可她不能说,只能蹲下来,轻轻抱了抱玛丽:“洛姐姐只是太累了,等她休息好就会开心起来的。以后我们多陪陪她,好不好?”
玛丽被她抱得一愣,随即乖乖地回抱住她的脖子,小脑袋靠在她的肩膀上:“好。”声音软软的,带着点鼻音,“我可以给她唱洛姐姐教我的歌,是中文的,很好听。”
回到会面室时,赤井秀一正坐在桌边,手里拿着那只没折完的纸船,指尖笨拙地摆弄着。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把睫毛的影子投在眼下,竟难得地柔和了许多。看到她们进来,他立刻放下纸船,站起身:“回来了?”
“嗯。”世良牵着玛丽走到桌边,发现蛋糕旁边多了一小碟切好的草莓,颗颗饱满鲜红,显然是刚从盒子里拿出来的。玛丽的眼睛立刻亮了,挣脱世良的手跑到桌边,小心翼翼地拿起一颗放进嘴里,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洛姐姐说,草莓要慢慢吃才甜。”她含着草莓含糊不清地说,小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囤粮的小松鼠。
赤井秀一看着她的样子,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金属盒子,打开后里面是枚银色的草莓吊坠,链条细细的,在灯光下闪着微光。“这个给你。”他的声音有些不自然,把盒子往玛丽面前推了推,“不是糖,不会蛀牙。”
玛丽好奇地拿起吊坠,放在手心里翻来覆去地看。吊坠的背面刻着个小小的“m”,是玛丽名字的首字母。她当然不认识,只是觉得冰凉的金属贴着掌心很舒服,像揣了块会发光的小石头。
“谢谢哥哥。”她把吊坠放进小口袋,又拿起一块草莓递到赤井秀一面前,“给你吃,很甜的。”
赤井秀一看着那只举到自己面前的小手,指尖还沾着点草莓汁,像颗晶莹的红宝石。他犹豫了几秒,还是低下头,轻轻咬了一口。清甜的汁水在舌尖散开,带着阳光的味道,让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妈妈把刚摘的草莓塞进他嘴里时,也是这样的味道。
“好吃吗?”玛丽仰着头问,眼睛里满是期待。
“好吃。”赤井秀一点头,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
世良坐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眼眶有点热。她掏出手机想拍照,才想起手机没带,只好把这画面牢牢记在心里——穿蓝色连衣裙的自己,拿着纸船的哥哥,还有捧着草莓笑得一脸灿烂的小妹妹,像幅被阳光晒得暖暖的画。
洛保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玛丽趴在赤井秀一的腿上,指着他手里的纸船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世良坐在旁边,手里拿着颗草莓,正笑得眉眼弯弯;而那个总是冷着脸的赤井秀一,居然正低头听着玛丽说话,嘴角还带着点浅淡的笑意。
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他们身上,把白大褂的影子和蓝色的裙摆叠在一起,像幅被时光温柔收藏的剪影。洛保靠在门框上,忽然不想打扰这片刻的宁静。她想起刚把玛丽送到大使馆时,那个缩在角落、连草莓蛋糕都不敢碰的小家伙;想起第一次见到世良时,那个抱着头盔、眼神警惕的假小子;想起赤井秀一在组织里总是冷着的脸,和那句“任务优先”的冰冷宣言。
原来再坚硬的棱角,也会被温柔磨出弧度。就像此刻,没有卧底的身份,没有组织的阴影,没有变小的秘密,他们只是三个普通的亲人,分享着一盒草莓,谈论着幼稚的纸船,让时光在清甜的香气里慢慢流淌。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洛保终于推开门走进来,白大褂的衣摆扫过地面,带起一阵淡淡的松木香。
玛丽立刻从赤井秀一腿上跳下来,跑到洛保身边,举起手里的小电话:“洛姐姐,哥哥给我买了不会蛀牙的石头,姐姐带我折了草莓船,他们都好好哦。”
洛保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视线扫过桌上的草莓和纸船,最后落在赤井秀一手里那半块没吃完的草莓上。她没说话,只是从帆布包里拿出个小小的保温桶,打开后里面是刚做好的草莓布丁,颤巍巍的,上面还撒着层粉色的糖霜。
“刚做好的,凉透了正好吃。”她把布丁分到三个小碟里,推到三人面前,“玛丽的那份少放了糖,放心吃。”
玛丽欢呼一声,立刻拿起小勺子挖了一大口,布丁的甜香混着草莓的清爽在空气里散开。世良和赤井秀一也拿起勺子,瓷勺碰到碟子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悦耳。
洛保坐在旁边,看着他们吃布丁的样子,忽然觉得胸口的红旗徽章烫了起来。原来守护不只是独自扛下所有风雨,更是能看着在乎的人在阳光下分享一块布丁,笑着谈论无关紧要的小事。就像此刻,窗外的风轻轻吹着,屋里的人慢慢吃着,时光慢得像首没唱完的歌。
“对了,”洛保忽然开口,视线落在玛丽口袋里露出的吊坠链条上,“明天我带你们去公园好不好?那里有草莓形状的秋千,还有卖的老爷爷。”
玛丽的眼睛瞬间亮了,嘴里的布丁还没咽下去就用力点头:“好呀好呀!我要坐最高的秋千!”
世良和赤井秀一交换了个眼神,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笑意。“好啊。”世良率先应道,“我可以教你玩滑板,很简单的。”
赤井秀一也点点头:“我可以带风筝,草莓形状的。”
玛丽拍着小手欢呼起来,小电话从口袋里滑出来,“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她赶紧捡起来,吹了吹屏幕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像在呵护什么宝贝。“洛姐姐,”她忽然想起什么,举着电话问,“明天可以让小玲姐姐也一起去吗?她会编草戒指,可好看了。”
“当然可以。”洛保笑着答应,看着窗外渐渐西斜的太阳,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就算多来几次也不算过分。
走廊的时钟敲了四下,提醒着会面时间即将结束。玛丽却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正缠着赤井秀一教她折纸船,小脸上满是认真。世良坐在旁边帮忙递彩纸,偶尔和赤井秀一交换个眼神,里面是只有他们才懂的默契。
洛保靠在窗边,看着这一幕,轻轻吁了口气。白大褂的领口被风吹得微微晃动,胸口的红旗徽章在夕阳下泛着温暖的光。她知道,秘密总有被揭开的一天,任务也总有结束的时刻,但此刻的温暖是真的,草莓的甜味是真的,连赤井秀一难得的温柔,也是真的。
或许,这就够了。
傍晚.“洛姐姐,你给我的小手表的话,我会每天打电话给你的。”
洛保正收拾保温桶的手猛地一顿,
“天天打?”洛保的嘴角抽了抽,试图挽回,“姐姐白天要工作,晚上要休息,不然会变丑的。”
“不会的!”玛丽立刻反驳,小眉头皱得紧紧的,“洛姐姐就算变丑也是最好看的!”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绝妙的主意,突然凑近洛保,神秘兮兮地说,“我可以给你讲鬼故事呀!之前我讲着讲着你就睡着了,总说我这个是催眠曲。”
站在门口的工作人员刚好进来提醒时间,闻言忍不住笑出了声:“洛医生,您这是自讨苦吃啊。”他看向玛丽,眼里带着纵容,“小丫头片子昨天还跟小玲护士说,要把您教的鬼故事编成小册子,说是要给孤儿院的小朋友当睡前故事呢。”
洛保扶着额头,无奈地叹了口气。她怎么忘了,这小家伙继承了玛丽家骨子里的执拗,认定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她还说,”工作人员憋着笑补充,“您说过这些故事很有教育意义,能让小朋友知道‘不早睡会被山妖奶奶抓去缝进被子里’。”
玛丽用力点头,小脑袋像只啄米的小鸡:“对!洛姐姐说,山妖奶奶最喜欢抓半夜不睡觉的小孩,把他们的脚趾头一个个剪下来,串成项链挂在床头!”她边说边掰着小手指,数得认真又投入,“还有太平间的故事,说那里的钟表会倒着走,每走一圈就会多出一只冰冷的手,摸小朋友的后颈……”
世良端着空碟子的手顿在半空,忽然恍然大悟地看向洛保,眼神里带着点“原来如此”的了然。她总算明白,为什么灰原哀时期的洛保总爱给少年侦探团讲那些阴森森的故事——什么废弃医院的水龙头会自动流出红色的水,什么阁楼的镜子里藏着会偷影子的小鬼,每次都把步美吓得躲进柯南怀里,光彦和元太则一边喊着“好可怕”一边追着要听后续。
“我就说你怎么那么会编鬼故事,”世良放下碟子,语气里带着点调侃,“原来早有‘学徒’啊。”她想起小时候在英国,偶尔会听到邻居说“赤井家的小姑娘总爱讲些吓哭人的故事”,当时还以为是谣言,现在看来,分明是家族遗传。
洛保瞪了她一眼,却没反驳。她确实在灰原哀时期留下过不少“黑历史”——那时刚从组织逃出来,整日被噩梦缠扰,反倒对阴森诡异的故事格外着迷。少年侦探团总缠着她讲“姐姐的冒险经历”,她懒得解释那些刀光剑影,便把组织里听来的血腥传闻改编成鬼故事,没想到竟成了孩子们的最爱。
“有一次讲‘小鬼人’的故事,”洛保扶着额头回忆,语气里带着点哭笑不得,“说有个小孩总爱撕作业本,结果被住在铅笔盒里的小鬼人拖进了抽屉,从此再也没出来过。结果步美整整一个星期不敢用铅笔刀,说怕割到小鬼人的手。”
赤井秀一闻言,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扬了扬。他想起世良小时候也总爱听这类故事,常常抱着枕头跑到自己房间,说“哥哥讲的鬼故事比妈妈的摇篮曲管用”。那时他总觉得女孩子不该听这些阴森的东西,现在看着玛丽亮晶晶的眼睛,忽然明白有些恐惧里藏着的,其实是对“被保护”的渴望。
“洛姐姐,今天晚上我会打电话给你,半夜三点哦。”玛丽举起小电话,像举着什么了不起的武器,“我要讲新学的故事,是关于火葬场的烟囱的——说每到月圆之夜,烟囱里就会飘出烧焦的头发,顺着窗户缝钻进小朋友的耳朵里……”
“停!”洛保赶紧打断她,生怕再听下去自己今晚真要做噩梦,“晚上不许打!要打也得等姐姐洗漱完,九点之前!”
“九点太早了!”玛丽不依不饶,小嘴巴撅得能挂油瓶,“山妖奶奶都是半夜才出来的,九点她还在化妆呢!”
世良坐在旁边,忽然想起灰原哀时期的洛保。那时的她总是穿着深色的连帽衫,坐在博士家的沙发上,指尖转着钢笔,眼神淡淡地扫过少年侦探团:“想听故事?可以啊,不过听完不许哭鼻子。”然后就会慢悠悠地开口,讲什么“会吸血的旧绷带”“藏在衣柜里的镜子鬼”,吓得元太直往柯南身后躲,却又忍不住追问“后来呢”。
“我总算知道,你以前为什么爱讲鬼故事了。”世良碰了碰洛保的胳膊,压低声音说,“是为了让他们知道害怕吧?知道害怕,才会懂得保护自己。”
洛保的动作顿了顿,没说话。其实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或许是在组织里见了太多黑暗,反倒觉得把恐惧摊开来说,会比藏着掖着更让人安心;或许是看着那些孩子亮晶晶的眼睛,忽然想让他们知道,世界上既有阳光灿烂的白天,也有需要提心吊胆的黑夜——而不管是哪一种,都有人会陪着他们。
“那今天晚上九点,”洛保妥协了,揉了揉玛丽的头发,“只能讲一个,而且不许讲火葬场的故事,太吓人了。”
玛丽立刻欢呼起来,小电话在手里转了个圈:“好!那我讲‘太平间的钟表’!那个不吓人,就是有点凉飕飕的。”她凑到洛保耳边,用气声说,“我还加了新情节哦——钟表倒着走的时候,会掉出牙齿来,都是半夜不刷牙的小朋友的……”
洛保翻了个白眼,把保温桶塞进帆布包:“你们爱讲多少讲多少,别拉上我就行。”话虽如此,嘴角却忍不住向上扬了扬。
工作人员送他们到走廊尽头时,玛丽忽然想起什么,挣脱世良的手跑回监护室门口,对着里面喊:“小玲姐姐!明天带草戒指来!我们要给洛姐姐编一个最漂亮的!”
监护室里传来小玲轻快的回应:“知道啦!保证比山妖奶奶的项链还漂亮!”
洛保看着玛丽蹦蹦跳跳跑回来的样子,忽然觉得胸口的红旗徽章也变得暖暖的。她想起刚把玛丽送到大使馆时,这孩子连大声说话都不敢,如今却能中气十足地喊着要讲鬼故事,要给人编草戒指——或许这就是她拼尽全力守护的意义,不是让谁记住自己的付出,而是看着那些被阴霾笼罩过的人,重新变得鲜活明亮。
走出大使馆时,夕阳正把天空染成一片橘红色。玛丽被世良抱着,小脑袋靠在她的肩膀上,手里还攥着那枚银色的草莓吊坠,嘴里念念有词地背着鬼故事的台词。赤井秀一跟在旁边,手里拿着那只没折完的草莓纸船,偶尔会弯腰帮玛丽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
洛保走在最后,看着他们的背影,忽然觉得这画面比任何风,
凌晨三点的客厅静得像沉在水底,月光透过纱帘淌在地板上,把家具的影子拉得歪歪扭扭。洛保蹑手蹑脚地从卧室溜出来,手里攥着个玻璃杯——身边的小兰睡得正香,呼吸均匀得像揉碎的月光,她实在舍不得吵醒,只好自己出来找水喝。
刚走到饮水机旁,指尖刚触到冰凉的桶身,口袋里的小电话突然“嗡”地震动起来,在寂静的夜里像只振翅的甲虫。洛保心里“咯噔”一下,认命地掏出手机,屏幕上跳动的草莓图案在黑暗里格外显眼。
“喂?”她压低声音,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和,“不是说好九点之前吗?”
听筒里传来玛丽刻意压低的、带着点得意的声音,像只偷吃到糖的小狐狸:“洛姐姐,你看时间呀,正好三点哦。山妖奶奶都洗完脸准备出门了。”背景里隐约有风声,大概是小家伙特意跑到窗边讲的,“今天要讲‘太平间的钟表’新编,加了会哭的听诊器哦……”
洛保靠在饮水机上,听着听筒里奶声奶气却又努力装阴森的语调,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玛丽正讲到“听诊器贴在墙上,会听到墙里传来磨牙声”,她刚端起水杯想喝口茶压惊,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咔哒”一声轻响。
她猛地回头,月光恰好落在走廊尽头,一个黑影正贴着墙根慢慢移动。洛保的心跳漏了一拍,手里的水杯晃了晃,水溅在手腕上,凉得她一哆嗦——客厅里空无一人,所有人都睡熟了,这影子是……
“谁?”她下意识地握紧手机,听筒里的故事还在继续,玛丽正说“太平间的门没关紧,会有白影子飘出来”。
“是我。”黑影闷声回答,声音里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赤井秀一从走廊拐出来,手里还攥着件外套,“起夜。”他的目光落在洛保发白的脸上,又瞥了眼她手里亮着的手机,瞬间明白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被故事吓着了?”
洛保刚想反驳,旁边突然传来世良的声音,吓得她差点把手机扔出去:“我也听到动静了,还以为进贼了呢。”世良揉着眼睛从卫生间走出来,头发睡得乱糟糟的,“原来是洛保啊,你站这儿干嘛?跟个幽灵似的。”
“嘘——”洛保赶紧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听筒里玛丽还在兴致勃勃地讲“听诊器里的声音会顺着电话线爬过来”,“别吵醒其他人。”
赤井秀一走到饮水机旁接水,目光扫过洛保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凌晨三点整,分秒不差。他想起白天玛丽拍着胸脯保证“绝对准时”的样子,忍不住低声笑了:“她倒是记得清楚。”
“可不是嘛,”世良凑过来,压低声音调侃,“昨天还跟我炫耀‘洛姐姐最怕三点的故事’,说这叫‘应景’。”
洛保瞪了他们一眼,刚想说话,身后突然传来明美的声音,轻柔得像羽毛拂过耳畔:“秀一,你们怎么都醒了?”
洛保吓得一激灵,手里的水杯“哐当”一声撞在饮水机上,水洒了一地。她回头看见明美披着外套站在卧室门口,月光落在她脸上,表情带着点困惑,在这阴森森的氛围里竟真有几分“幽灵”的错觉。
“姐!你走路没声音的吗?”洛保捂着胸口,感觉心跳快得能撞碎肋骨。
明美被她的反应逗笑了,走过来帮她捡掉在地上的纸巾:“抱歉啊,看你们都在这儿,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她瞥见洛保手里的手机,忽然了然,“是玛丽打来的?”
“嗯,”洛保无奈地叹气,听筒里玛丽已经讲到“白影子摸到了洛姐姐的后颈”,她只好配合地“嘶”了一声,“正讲鬼故事呢。”
赤井秀一靠在墙上,听着听筒里断断续续传来的“阴森情节”,眼底带着点纵容。他想起自己小时候总被玛丽的鬼故事吓哭,每次都躲在妈妈身后,而现在,轮到这个变小的“妈妈”去吓唬别人了,偏偏被吓的人还得忍着——毕竟是自己人,总不能真跟个孩子计较。
世良蹲在地上帮洛保擦水,耳朵却支棱着听故事,听到“太平间的钟表开始倒转”时,忍不住对洛保挤眉弄眼:“这情节跟你以前给少年侦探团讲的‘阁楼时钟’差不多嘛,果然是亲传弟子。”
洛保没理她,只是对着手机轻声说:“然后呢?听诊器有没有咬人的耳朵?”她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聊天气,只有攥着手机的指尖泛白,暴露了她其实听得浑身发毛。
明美看着她强装镇定的样子,忽然觉得好笑。她想起洛保刚到家里时,总说自己“天不怕地不怕”,结果上次看恐怖片,别人都没反应,就她抱着抱枕缩在沙发角落,嘴里还硬撑着“这特效太假了”。
“要不要我陪你回房间听?”明美轻声问,“站这儿怪冷的。”
“不用,”洛保摇摇头,往杯里加了点热水,“喝完这杯茶就回去。”她顿了顿,看向赤井秀一和世良,“你们俩赶紧回去睡觉,别在这儿凑热闹。”
世良刚想说“我们也想听”,就被赤井秀一拽了一把。他对明美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先回房,自己则和世良留在客厅——反正也被吵醒了,不如在这儿当个“护法”,省得洛保等会儿又被什么动静吓一跳。
洛保和明美刚走到卧室门口,听筒里突然传来玛丽拔高的声音:“洛姐姐!你听到了吗?窗外有脚步声!”
洛保下意识地看向窗户,月光下的树枝被风吹得摇摇晃晃,影子投在墙上,真像有人在走路。她深吸一口气,对着手机说:“听到了,是山妖奶奶来催你睡觉了。”
“才不是!”玛丽反驳,“是太平间里的白影子跑出来了!它最喜欢找半夜不睡觉的人……”
洛保走进卧室时,小兰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问:“怎么去了这么久?”
“渴了,喝了点水。”洛保掀开被子躺进去,把手机调成免提放在枕头边,“玛丽打电话来,说要讲个故事。”
小兰瞬间清醒了,眼睛在黑暗里亮晶晶的:“是鬼故事吗?我也要听!”
洛保无奈地笑了。她想起灰原哀时期,每次讲鬼故事,少年侦探团里最积极的就是步美和元太,一个吓得往人怀里钻,一个硬撑着说“我才不怕”,最后往往是柯南出来圆场“这些都是假的”。现在换成小兰,居然也是这副“又怕又想听”的样子。
听筒里玛丽还在讲,声音越来越低,带着点刻意营造的阴森感:“……白影子的手没有温度,摸到谁的脸,谁就会变成冰块……”
洛保侧头看着小兰,她果然缩了缩脖子,悄悄往自己身边靠了靠。月光透过窗帘缝照进来,刚好落在小兰的睫毛上,像镀了层银霜。洛保忽然觉得,被这样的鬼故事吵醒,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客厅里,世良和赤井秀一还没走。世良靠在沙发上,听着卧室里隐约传来的故事声,忍不住对赤井秀一说:“妈这本事不减当年啊,小时候她讲鬼故事,总能把你吓得不敢去厕所。”
赤井秀一挑眉,没反驳。他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热水的温度顺着喉咙往下滑,驱散了凌晨的凉意。窗外的风声里夹杂着玛丽断断续续的声音,明明是阴森的故事,此刻听着却像首奇怪的催眠曲——带着点吵闹,却又让人安心。
“你说,”世良忽然开口,“洛保真的不怕吗?”
赤井秀一望着卧室的方向,那里的灯光暗了下去,只有手机屏幕的微光偶尔闪过。他想起洛保白天说“已经免疫了”时的表情,忽然笑了:“怕肯定是怕的,但她更怕伤了玛丽的心。”
就像小时候妈妈讲鬼故事,明明自己吓得直发抖,却还是会笑着说“真好听”。有些害怕,藏着的其实是温柔——因为在乎,所以愿意忍着那点凉飕飕的恐惧,陪对方把故事讲到天亮。
卧室里,玛丽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大概是讲累了,开始有点含混不清。洛保伸手想挂电话,却被小兰按住了手。
“让她讲完吧,”小兰的声音软软的,带着点睡意,“听起来她很开心。”
洛保看着手机屏幕上跳动的草莓图案,忽然觉得那点阴森的凉意都消失了。她轻轻“嗯”了一声,听着听筒里传来均匀的呼吸声——玛丽大概是讲着讲着睡着了,像只耗尽了力气的小兽。
窗外的月光慢慢移到墙上,把钟表的影子从三点挪到了四点。客厅里的世良和赤井秀一早已回房,整栋房子又陷入寂静,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和手机里偶尔传来的、玛丽的梦呓。
洛保侧头吻了吻小兰的额头,轻声说:“睡吧。”
小兰往她怀里缩了缩,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黑暗里,洛保的手轻轻搭在小兰的腰上,掌心的温度驱散了最后一点凉飕飕的感觉。
她想,或许鬼故事本身并不吓人,吓人的是讲故事时身边空无一人。而现在,她身边有小兰,客厅里有赤井秀一和世良,电话那头有睡着的玛丽——这么多人陪着,再阴森的故事,也不过是场热闹的夜话。
天亮时,洛保被小兰推醒,手机还亮着,屏幕上显示通话已持续五小时。她揉着酸痛的胳膊坐起来,看见小兰正对着手机偷笑:“玛丽还没醒呢,嘴角还带着糖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