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不欠任何人了
几天后,洛保刚把玛丽的小书包放在玄关,就听见鸢尾懒洋洋的声音从沙发上传来:“听说你们要去冒险,要不要带上我?小医生?”
她抬眼望去,鸢尾正半靠在沙发上,手里把玩着个苹果,绷带缠着的手臂搭在膝盖上,姿态随性得像只没骨头的猫。“哎呀,你不是要跟着那群孩子吗?”她挑了挑眉,视线扫过刚进门的少年侦探团,“就不需要我这个‘伤员’凑数?”
洛保换鞋的动作没停,语气平淡:“随你。”
“真的?”鸢尾坐直了些,故意晃了晃受伤的胳膊,“你不是该帮我换药了吗?洛医生这么不负责任,小心我投诉你。”她忽然凑近几步,压低声音笑,“不过话说回来,你确定你的小兰不会吃醋?带个我这样的‘红颜知己’在身边……”
“你是病人。”洛保打断她,转身走向药箱,“把你带回来难道是让你添乱的?难道让小兰帮你换药?还是指望这群孩子?”她从药箱里翻出碘伏和纱布,扔在茶几上,“坐下。”
鸢尾挑了挑眉,乖乖坐到沙发边,看着洛保戴上耳机,点开手机里的歌单。她知道,一旦洛保戴上耳机,就会瞬间进入“沉浸式结界”——上次自己发烧到39度,喊了她三声都没反应,最后还是柯南把她的耳机拔了才醒过神。
洛保果然没再理人,一边跟着耳机里的节奏轻轻晃头,一边翻看着手里的医学杂志,指尖在“新型抗生素”的标题上轻轻点着,眼神专注得像在破解什么密码。
步美凑到柯南身边,小声嘀咕:“小哀姐姐怎么还是这个样子啊?一听歌就完全不理人,跟上次在博士家研究药剂时一模一样。”
光彦推了推眼镜:“这叫‘专注’啦,书上说厉害的人都这样。”
元太则盯着茶几上的苹果流口水:“不知道鸢尾姐姐会不会把苹果分给我们……”
鸢尾冲孩子们眨眨眼,突然清了清嗓子,唱起了洛保最喜欢的那首中文童谣,跑调跑得像是被猫踩了尾巴:“‘月光光照地堂,虾仔你乖乖瞓落床’……”
这招果然管用。洛保猛地摘下耳机,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你再唱一句试试?”她抓起沙发上的抱枕就往鸢尾身上砸,“要么乖乖换药,要么我现在就把你扔出去,等伤口化脓了再回来叫我!”
鸢尾笑着躲开抱枕,举双手投降:“好好好,不唱了。”她看着洛保重新戴上耳机,却没再翻杂志,而是拿起碘伏棉签,低头处理自己胳膊上的伤口——动作依旧专注,只是耳机的音量调小了些,隐约能听见里面传来的钢琴声。
鸢尾忽然觉得,这样的洛保其实很可爱。平时要么是冷静自持的医生,要么是心思缜密的卧底,只有在听歌的时候,才会露出点孩子气的执拗,像块被阳光晒软的糖,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甜。
换完药,洛保把用过的棉签扔进垃圾桶,摘下耳机起身:“我去换件衣服。”
等她再从房间出来时,客厅里的人都愣了愣。刚才还穿着白大褂、带着点烟火气的洛保,此刻换了件烟灰色的立领衬衫,袖口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面,头发也利落地束在脑后,露出线条清晰的下颌线。明明还是那张脸,却突然多了种清冷疏离的气场,像被月光镀了层冰,连眼神都淡了几分。
“哇,洛姐姐好像变了个人!”步美忍不住小声说。
鸢尾靠在沙发上,看着洛保走到窗边打电话,指尖夹着手机的姿态都带着种说不出的利落,忽然笑了:“这才是你在组织里的样子吧?冷冰冰的,像块捂不热的石头。”
洛保挂了电话,回头看她,眼神没什么温度:“有意见?”
“没意见,”鸢尾摊摊手,“就是觉得,还是穿白大褂的时候好看。”她顿了顿,看向墙上的时钟,“不是说要去公园吗?再不走,草莓秋千就要被别人占了。”
洛保没说话,只是拿起沙发上的外套搭在臂弯。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身上,把衬衫的影子拉得很长,明明是暖融融的光,却像是被她身上的气场冻成了冰。
柯南推了推眼镜,看着洛保的背影,忽然想起灰原哀时期的她——也是这样,偶尔会突然收起所有情绪,像只缩进壳里的蜗牛,用冷漠当作最坚硬的铠甲。他知道,那不是真的冷漠,只是藏在底下的温柔太珍贵,舍不得轻易露出来而已。
“走吧。”洛保的声音传来,依旧淡淡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玛丽第一个蹦起来,举着她的故事小册子:“洛姐姐,我们可以在公园讲‘会走路的手术刀’了吗?”
洛保的脚步顿了顿,回头看她时,眼神里的冰似乎融化了一点,嘴角甚至还带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可以,但不许吓哭步美。”
步美立刻挺胸:“我才不会被吓哭呢!”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门口走,鸢尾故意落后几步,凑到洛保身边小声说:“你看,还是卸了铠甲的样子好看。”
洛保侧头看她,没说话,却轻轻碰了碰她受伤的胳膊——动作很轻,像在确认纱布有没有松。
鸢尾笑了。她知道,不管洛保穿什么衣服,不管她看起来多冷漠,骨子里的温柔是藏不住的。就像此刻,夕阳正好,风里带着草莓蛋糕的甜香,而那个看似高冷的人,正走在一群孩子中间,听着他们叽叽喳喳地讨论鬼故事,眼底藏着的光,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洛保靠在樱花树的树干上,看着玛丽拉着步美坐在秋千上,手里举着那本画满涂鸦的故事册,正绘声绘色地讲着“手术刀在月光下跳舞”的情节。
“……然后它突然跳到护士站的托盘里,把针管都戳成了麻花!”玛丽的声音清亮,特意加重了“戳成麻花”四个字,小拳头还配合地挥了挥。
步美抱着秋千绳,听得眼睛瞪得圆圆的,却还是倔强地说:“那……那它会不会戳小朋友的胳膊呀?”
“不会的,”玛丽拍着胸脯保证,“它只戳不睡觉的坏孩子。洛姐姐说的!”
洛保闻言,嘴角几不可察地抽了抽。她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鸢尾坐在旁边的长椅上,手里转着根草茎,看着这一幕笑出声:“你这锅背得挺冤。”
洛保没理她,视线落在不远处的空地上——赤井秀一正在教元太放风筝,那只草莓形状的风筝总在低空打转,元太急得直跺脚;世良则带着光彦玩滑板,滑板在她脚下灵活得像条鱼,引得光彦连连惊呼;柯南靠在长椅边,看似在看手机,余光却一直留意着玛丽和步美,大概是怕步美真被吓哭。
“说起来,”鸢尾忽然开口,语气里带了点认真,“你穿这身衣服,真有点像组织里那些执行任务的‘清道夫’。”她顿了顿,补充道,“不过比他们多了点人气,至少不会见了孩子就皱眉。”
洛保的指尖在衬衫袖口蹭了蹭,那里的纽扣硌得皮肤有点痒。她知道鸢尾说的是实话——在组织里时,她总穿这种便于行动的深色衣物,头发束得一丝不苟,连眼神都要刻意调成“无情绪模式”,这样才能在枪林弹雨里活下来。
“但你现在不用这样了。”鸢尾的声音很轻,像风拂过花瓣,“这里没有任务,没有枪口,只有草莓秋千和鬼故事。”
洛保转头看她,正好对上鸢尾的眼睛。那双总是带着戏谑的眼睛里,此刻竟藏着点温柔,像看透了她藏在冷漠底下的不安。
“洛姐姐!快来!”玛丽突然朝她挥手,手里的故事册举得高高的,“该讲‘手术刀遇见山妖奶奶’的情节了,你也来听!”
洛保站起身时,烟灰色的衬衫在夕阳下泛着冷光,可走向孩子们的脚步却放得很慢。玛丽立刻把身边的位置让给她,步美也凑过来,小脸上满是期待。
“讲到哪里了?”洛保坐下时,语气依旧淡淡的,却主动翻开了玛丽的故事册。
“讲到手术刀在太平间里迷路了!”玛丽的声音透着兴奋,“它遇到山妖奶奶在缝针,针眼里流出的线都是透明的……”
洛保听着,指尖无意识地在故事册的涂鸦上划过——玛丽画的山妖奶奶戴着草莓形状的围裙,手术刀的刀柄上还系着粉色的蝴蝶结。哪里有什么阴森,分明是孩子眼里奇奇怪怪的可爱。
她忽然想起灰原哀时期,少年侦探团也曾缠着她讲鬼故事,那时她总把情节编得阴森可怖,可孩子们却总能从中找出好笑的细节——比如把“会哭的镜子”说成“镜子没擦干净所以流泪了”,把“会走路的棺材”想象成“棺材底下装了轮子”。
原来不是故事不可怕,是身边的人太温暖,连恐惧都能变成甜甜的糖。
“后来呢?”洛保忍不住问,声音里的清冷散了些,“手术刀有没有找到回家的路?”
玛丽眼睛一亮,立刻翻开下一页:“找到了!它跟着草莓味的牙膏香味跑出来了,因为洛姐姐说,草莓味的东西都是好人!”
洛保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忽然笑了。那是今天换衣服以来,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笑容,像冰融雪化,带着点暖意,落在嘴角时,连烟灰色的衬衫都仿佛柔和了几分。
鸢尾靠在长椅上,把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她忽然明白,洛保的冷漠从来都不是铠甲,而是一层薄薄的冰,只要遇到足够温暖的人,轻轻一碰就会融化。
几天后,
你不可否认的是,你们是活着,但是你们的家庭所有的一切都被我改变了。难道我就不是恶魔,怎么可能不是恶魔?
洛保的声音很轻,像落在湖面的冰粒,在晚风里碎成一片寒凉。她望着远处路灯下相拥的人影,指尖无意识地掐进掌心——那里还留着小时候握试管磨出的茧,粗糙得像块未经打磨的石头。
工藤新一的呼吸顿了顿。他看着洛保的侧脸,烟灰色衬衫的领口被风吹得微微敞开,露出颈侧一道浅淡的疤——那是组织的电击器留下的,他在医院见过无数次,却第一次觉得那疤痕像条吐着信子的蛇,缠得人喘不过气。
“你在说什么?”他的声音有些发紧,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解药从来不是必须由你做的,我们可以等,等找到更安全的方法……”
“更安全的方法?”洛保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点自嘲,“工藤,你见过Aptx4869的分子式吗?像朵开在悬崖上的花,美却带着毒。要解它的毒,要么用更毒的药以毒攻毒,要么……”她顿了顿,指尖指向自己的心脏,“用培育它的土壤做祭品。”
她转头看他时,眼睛亮得惊人,像淬了冰的星星:“你以为我维持大人的样子是侥幸?是因为我的身体早就成了药罐子,细胞在‘变大’和‘变小’之间反复横跳,就像被扯断又强行接起来的橡皮筋。说不定明天早上醒来,我就变回那个穿着白大褂的小孩,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
工藤新一想起第一次见到洛保的样子——那时她还叫灰原哀,坐在博士家的沙发上,抱着膝盖缩成一团,说“不要跟我扯上关系,我会害了你”。那时的她像只受惊的幼兽,浑身的刺都竖着,却在他遇到危险时,总能第一时间递过解药,哪怕自己因此暴露在组织的视线里。
“小兰……”洛保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连自己都没察觉的脆弱,“我爱她是真的。可她看着我的时候,眼里总有种小心翼翼的疼,好像我随时会碎掉。你见过她偷偷藏起来的相册吗?里面有我变小时候的照片,她在背面写‘要快点好起来’。”
她忽然笑了,眼眶却有点红:“你说,她从小一起长大的人,怎么可能甘心看着爱人像个定时炸弹?就像你爸妈,难道愿意你一辈子顶着柯南的脸,连高中毕业证都只能让别人代领?”
工藤新一的喉结动了动。他想起有次在医院,有希子抱着他的脸哭,说“我的新一怎么变成小不点了”;想起毛利小五郎喝醉了,拍着柯南的肩膀说“臭小子,要是敢欺负小兰,我饶不了你”。那些藏在玩笑和责备里的心疼,他懂,就像他此刻看着洛保,心里翻涌的情绪一样。
“至于命运……”洛保的视线落在远处的湖面,月光洒在水上,像铺了层碎银,“你跟我说过不要逃避命运,可如果命运就是让我死呢?”她忽然转头,眼神锐利得像把刀,“你们没有事情瞒着我,对不对?我想了很多,从收到那张卡片开始。”
工藤新一的心脏猛地一沉。他想起那张黑色卡片上的话——“我们看过你每个时空,每一次都在死”,想起那句“永久性解药的解剖报告”,想起那23颗刻在通风管里的星星。那些被他刻意压在心底的秘密,此刻像被捅破的窗户纸,风一吹就簌簌作响。
“所有人都说我是好人。”洛保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好人吗?我不觉得。明明是条鲨鱼,却偏要装成温顺的鱼。”她抬起手,掌心对着月光,那里的纹路乱得像团麻,“其实我不做那个药的话,不会有这么多人支离破碎。他们怕我,却又依赖我活着,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工藤新一忽然想起第七实验室的通风管。那时他为了查组织的线索,躲在狭窄的管道里,听见下面传来细微的声响——是洛保在给一个浑身是伤的实验体包扎,声音压得很低,说“别怕,抗生素分你一半,活着才有机会出去”。管道壁上刻着歪歪扭扭的字,是不同的笔迹,却都写着同一个名字:洛保。
“你不是鲨鱼。”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你是……”
“是什么?第三颗银色子弹?”洛保打断他,嘴角勾起一抹凉薄的笑,“子弹总会被打光的。工藤,你不可否认,你们活着,你们的家庭,所有的一切,都被我改变了。我让议员秘书变成小孩,让理事进监狱,让你顶着柯南的脸躲了这么久……”
她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像在自言自语:“难道我就不是恶魔?怎么可能不是。”
晚风卷着湖面的湿气吹来,带着点凉意。洛保转身往回走,烟灰色的衬衫在夜色里像只收拢翅膀的鸟。“别告诉小兰。”她的声音飘在风里,轻得像句叹息,“至少让她觉得,我还有机会陪她到老。”
工藤新一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路灯的光晕里,手里的手机屏幕亮着,停留在那张黑色卡片的照片上。第17个人写的话像根针,密密麻麻地扎进心里——“我们宁愿一辈子当小孩,也不想看到你再拿自己做实验”。
他忽然想起洛保刚才的话:“如果死一定是我的命运,为什么不接受?”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知道那53次濒死的机会,知道永久性解药需要她的命,知道每个时空里,她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把别人推向光明,自己留在黑暗里。
远处传来玛丽的笑声,还有步美喊“洛姐姐”的声音。工藤新一握紧手机,指节泛白。他知道,洛保做出的选择,从来就不是逃避,而是心甘情愿——像那张卡片里说的,她是能让黑暗低头的光,这光不属于任何人,只属于她自己。
只是这光,太烫,太疼,也太孤单。
他转身往回走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柯南的号码发来的消息,只有短短一行字:
“通风管里的星星,该被看见的。”
工藤新一望着夜色里亮着灯的窗户,忽然明白,有些命运,不是用来逃避的,是用来一起扛的。就像洛保说的,做独游的鱼也很好,但如果这条鱼愿意游向大海,总该有人为她劈开前面的浪。
至于解药——
他想起洛保看着小兰时,眼里藏不住的温柔;想起她接过草莓小夜灯时,嘴角那抹浅淡的笑;想起她此刻走在灯光里的背影,坚定得像从未动摇过。
或许,答案早就写在那些鬼故事里,写在草莓秋千上,写在每个她选择“活着”的瞬间里,实验室的门被漆成了冷灰色,像块拒绝融化的冰,嵌在医院顶楼的墙面上。六个月来,这扇门从未打开过,不管外面是小兰带着哭腔的呼喊,还是工藤夫妇小心翼翼的劝说,甚至是赤井秀一沉默的伫立,门后的人都像听不见似的,只有通风口偶尔传出离心机转动的嗡鸣,证明里面还有人活着。
这天傍晚,夕阳把实验室的门染成橘红色,小兰抱着刚烤好的草莓饼干,又站在了门口。她的指尖在门板上轻轻摩挲,那里还留着六个月前洛保关门时,她情急之下按上去的手印,如今早已被岁月磨得模糊。
“洛保,”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点疲惫,却又透着不肯放弃的执拗,“今天步美他们寄了明信片来,说在学校得了小红花,还说等你出来,要把小红花贴在你的白大褂上。”
门里没有回应。
小兰从口袋里掏出张照片,是玛丽举着故事册的样子,背景里的草莓小夜灯亮着暖黄色的光:“玛丽说,她的故事册已经写满了,留了最后一页给你画结尾。她说‘洛姐姐肯定会画个草莓味的结局’。”
通风口的嗡鸣停了片刻,随即又响了起来,像声无声的叹息。
小兰把饼干放在门口的矮凳上,指尖在门板上敲了敲,那是她们之间的暗号——三长两短,代表“我在等你”。她转身离开时,裙摆扫过走廊的栏杆,带起一阵风,把几片落叶吹到了实验室门口。
门里,洛保正站在操作台边,手里拿着支移液管,透明的液体正顺着管壁缓缓滴落。她的眼下有浓重的青黑,烟灰色的衬衫皱巴巴的,袖口沾着点暗红色的污渍——那是上次实验失败,试管爆炸溅到的血。
操作台上摆着一排排贴着标签的试剂瓶,最上面那排写着“Aptx4869永久性解药 第283号”。瓶身透明,里面的液体泛着淡淡的粉色,像掺了草莓汁的药剂。
通风口的风灌进来,带着门外饼干的甜香。洛保的动作顿了顿,视线落在操作台角落的相框上——那是她和小兰在公园拍的合照,她穿着白大褂,小兰手里举着草莓风筝,两人笑得眼睛都弯了。
她忽然想起六个月前关门的那天,小兰也是这样站在门口,眼里的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我不管什么解药,我只要你好好的。”
那时她怎么说的?好像是说“等我出来”,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洛保放下移液管,走到窗边。窗外的梧桐树叶落了又长,从嫩绿变成深绿,又染上了秋的金黄。她想起那张黑色卡片上的话——“所有时空的碎片都汇聚成了这个时空的你”,想起那53次濒死的机会,忽然觉得,这六个月像场漫长的梦,梦里只有离心机的嗡鸣和试剂的味道。
“咔哒”一声,最后一支试剂管被封好。洛保把283支解药装进特制的保温箱里,每支上面都贴着张小小的标签,写着不同的名字——有工藤新一,有宫野明美,有那些被Aptx4869改变命运的人,甚至还有少年侦探团的名字,旁边画着个歪歪扭扭的草莓。
她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听着外面传来世良和赤井秀一的对话。
“她真的要这样吗?”世良的声音带着点哽咽,“就不能……”
“这是她的选择。”赤井秀一的声音很低,“从她把我们从组织救出来的那天起,她就总把别人的命运扛在自己肩上。”
“可她也是别人的命运啊!”世良的声音拔高了些,“小兰姐这六个月瘦了多少,她看不到吗?那些被她救过的人,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她……”
后面的话被风吹散了。洛保把脸埋在膝盖里,忽然想起第七实验室的通风管,想起那些刻在管壁上的名字,想起那个说“活着才有机会出去”的自己。那时的她总说“不要对我抱有期待”,可心里却偷偷盼着,能有个人告诉她“你也可以不用这么坚强”。
不知过了多久,实验室的门忽然“咔哒”一声开了。
“都在啊。”她的声音有点沙哑,像生锈的铁片摩擦,“解药做好了。”
小兰猛地冲过来,却在离她一步远的地方停住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地板上:“你……”
“不是你想的那样。”洛保把保温箱递给赤井秀一,“第283支是我的。”她顿了顿,看向周围的人,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这里面有282支解药,对应着所有想变回原来样子的人。至于最后一支……”
她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药瓶,里面装着半透明的液体:“这是‘选择’。不想变回去的人,可以喝这个,它能稳定你们现在的身体状态,像正常人一样生长、老去。”
工藤新一愣住了:“你……”
“我查过所有的资料,”洛保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不是所有人都想变回原来的样子。那个议员秘书,现在在孤儿院当老师,说‘小孩的身份让她找到了真正想做的事’;那个被我举报的理事,在监狱里自学了法律,说‘如果不是变成小孩,他永远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她看向赤井秀一:“就像玛丽,她现在每天给孤儿院的孩子讲鬼故事,笑得比谁都开心。你觉得她会想变回那个整天活在仇恨里的女人吗?”
赤井秀一的喉结动了动,没说话。
洛保又看向小兰,眼神里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温柔:“我做解药,不是为了什么命运,是为了让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想回去的,就回去;想留下的,就留下。”她举起手里的小药瓶,“而我,选这个。”
小兰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却用力点了点头:“好,你选什么,我都陪着你。”
洛保笑了,伸手擦掉她的眼泪,指尖的温度有点凉:“哭什么,又不是生离死别。”她转头看向工藤新一,把那瓶“选择”递给他,“帮我分给那些不想变回去的人。至于我……”
她指了指自己的心脏:“这里的细胞虽然还在乱跳,但至少,我不用再做那个必须牺牲的祭品了。”
她刚想说“我不欠任何人了”,喉咙里突然涌上一股腥甜,呛得她剧烈地咳嗽起来。
“洛保!”小兰扑过来扶住她,指尖触到她的脸颊,冰凉得像块寒冰。
“以后……就当医生……”洛保攥着小兰的手,指节泛白,声音断断续续的。柯南突然发现,她的耳垂下方有暗红的血珠渗出来,顺着脖颈往下滑,在烟灰色的衬衫上洇出小小的痕迹。
“耳朵……”柯南的声音发紧,指着她的耳朵大喊,“出血了!”
话音刚落,洛保的鼻孔里也有血珠滴落,砸在小兰的手背上,滚烫得吓人。
“柯南,新一……臭弟弟……”洛保从保温箱里摸出支贴着“工藤新一”标签的解药,塞到他手里,视线已经开始模糊,“药在这里……到时候跟你的同学……咳咳……”
血沫从她嘴角溢出来,她却像是没察觉,只是偏过头,看向赤井秀一,眼神里带着点恳求:“姐夫……一定要对姐姐好……”
赤井秀一的喉结剧烈滚动,伸手想扶住她,却被她避开了。她的手在保温箱里摸索着,拿出个贴着“组织残留名单”的u盘,塞进他手里:“组织还没有毁灭……药……就放你这儿……”
“等组织彻底毁灭……你再把你妈妈……还有所有人的……”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眼前的人影开始晃动,小兰的脸、柯南的眼镜、赤井秀一紧绷的下颌线,都像隔着层水雾,“要绝对……没问题……我一颗一颗……验证的……没有后遗症……”
“这六个月……失败了上千次……也痛了好多次……忘了多少次了……”她笑了笑,笑容里沾着血,看着格外刺眼,“可能……这就是我的命运吧……有的债总要还……哪怕当初是为了救人……”
“他们想不想变回去……是他们的事……做不做……是我的事……”
最后一个字说完,她的身体忽然一软,像根被抽走骨架的藤蔓,朝着小兰怀里倒下去。倒下的瞬间,她的嘴角还挂着那抹释然的笑,仿佛完成了一件终于放下的心事。
“洛保——!”小兰的尖叫刺破走廊的寂静。
柯南看着她紧闭的眼睛,突然想起那张黑色卡片上的话——“57次濒死机会,现在是第1次”。他猛地反应过来,刚才洛保说的“命运”,根本不是她以为的“还债”,而是这早就被写好的、一次又一次的生死考验!
“打救护车呀!!!!”世良的喊声带着哭腔,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指尖抖得按不准号码。
赤井秀一蹲下身,手指探向洛保的颈动脉,触感微弱得像风中残烛。他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裹在她身上,动作快得不像平时那个冷静的fBi探员。
工藤新一握紧手里的解药,瓶身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却暖不了他冰凉的指尖。他看着洛保苍白的脸,想起她刚才说“如果我能活下来,就和你们去帝丹高中”,想起她塞药时眼里一闪而过的、对平凡生活的渴望。
原来她根本不知道那封信,不知道那57次机会,不知道自己此刻正站在命运的第一道关口。她只是拼尽全力,做完了自己该做的事,然后笑着迎接所谓的“结局”。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刺破了医院顶楼的宁静。小兰抱着洛保,不停地说着“别睡”,眼泪混着洛保的血,一起落在那件皱巴巴的衬衫上。
赤井秀一看着被抬上救护车的洛保,手里紧紧攥着那个u盘和保温箱。他忽然明白,这不是结束,只是开始——第1次濒死,意味着还有56次。
而他们,绝不会让这56次里的任何一次,成为最后的终点。
救护车的灯光在走廊里明明灭灭,映着所有人紧绷的脸,
工藤新一望着救护车消失的方向,握紧了拳头。
洛保,你说过“做不做是你的事”,那现在,“能不能让你活下来”,就是我们的事了!
“手术中”三个字在门框上亮着,每一秒的跳动都像敲在人心上的鼓。赤井秀一站在窗边,背对着众人,指尖夹着的烟燃到了尽头,烫得他猛地回神,才发现烟灰已经落了满手。世良趴在椅背上,肩膀一抽一抽的,嘴里反复念叨着“肯定会没事的”,声音却越来越小。
工藤新一靠在墙上,手里还攥着那支贴着自己名字的解药。透明的瓶身被体温焐得温热,可他却觉得指尖冰凉——他想起洛保倒下前说的“去帝丹高中”,想起她眼里那点转瞬即逝的憧憬,像个终于敢对大人说出愿望的小孩。
“医生!怎么样了?”小兰猛地站起来,拦住刚从抢救室出来的护士,声音里带着哭腔。
护士摘下口罩,眼底带着疲惫:“还在抢救,颅内压过高,出血点不止一处。病人身体太虚弱了,这六个月……几乎没怎么休息过吧?”她看着小兰手里的衬衫,叹了口气,“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心理准备?”世良噌地站起来,眼眶通红,“什么意思?她不会有事的!她刚做完解药,她还要去帝丹高中……”
护士没再说什么,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匆匆离开。
走廊里又陷入死寂,只有抢救室里偶尔传出仪器的滴答声,透过厚重的门传出来,像在倒数。柯南忽然想起那张卡片上的话——“护心虫能激发你的第二次人格保护你,可每一次你的生命都定格在24岁”,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他悄悄退到走廊尽头,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电话接通时,他的声音异常冷静:“博士,帮我查一下Aptx4869的副作用数据库,尤其是长期高强度实验对人体的影响……对,立刻就要。”
挂了电话,他抬头看向抢救室的红灯,忽然明白洛保为什么要做那瓶“选择”——她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体撑不住,却还是固执地做完了283支解药,把生的选择留给别人,把死的可能留给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抢救室的灯突然灭了。
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脸上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暂时脱离危险,但还在昏迷。颅内出血止住了,但长期营养不良和药物副作用导致器官衰竭,能不能醒过来……要看她自己的意志。”
小兰腿一软,差点摔倒,被工藤新一扶住。她望着抢救室的门,眼泪又涌了上来,却用力咬着嘴唇:“她会醒的,她答应过我,要一起去公园放风筝的。”
赤井秀一深吸一口气,掐灭手里的烟:“我去安排安保,组织的人说不定会趁机来。”他看向工藤新一,眼神凝重,“解药和u盘我会收好,在她醒过来之前,我们得先把组织的尾巴清干净。”
世良擦了擦眼泪,用力点头:“我跟你去!那些家伙敢来,我让他们尝尝截拳道的厉害!”
工藤新一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又转头看向抢救室的门。博士的短信刚好发来,附带着一份长长的报告,开头写着“Aptx4869实验体长期负荷实验数据:多器官不可逆损伤风险率87%”。
他把手机塞回口袋,走到小兰身边坐下,轻声说:“她会醒的。”
小兰抬头看他,眼里满是茫然:“真的吗?”
“真的,”工藤新一的声音很坚定,“因为她还有没完成的事——她要去帝丹高中,要听玛丽讲完那个草莓味的故事,还要……”他顿了顿,看向抢救室的方向,“还要和你一起,把那些鬼故事里的遗憾,都变成甜甜的结局。”
抢救室的门被推开,护士推着病床出来,洛保躺在上面,脸色依旧苍白,却平稳地呼吸着。小兰立刻凑过去,握住她冰凉的手:“洛保,我在这儿等你。”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女子走了进来。她的眉眼和洛保几乎一模一样,只是眼神里带着种洞悉一切的冷冽,像淬了冰的湖面。她走到病床边,指尖悬在洛保的输液管上方,动作轻得像片羽毛。
“第1次濒死,倒是比我预想的早了三个月。”女子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种奇异的穿透力,“我只能帮你度过这一次,剩下的……可不是56次那么简单。”
她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银色药瓶,里面装着半透明的液体,在月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本来该是你第二人格苏醒的时候,”她低头看着洛保,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笑,“可你偏不,非要把自己逼到绝路。”
“人都有两面,”她用指尖碰了碰洛保冰凉的脸颊,“一面忙着拯救世界,一面藏着私心。你呢?把那点私心藏得太深,深到连自己都忘了——其实可以更爱自己一点的。”
药瓶被打开,一股清冽的香气弥漫开来,像雨后的草地。“这不是另外一个你,”女子轻声说,“是所有时空里,唯一懂得‘活着’的那个洛保。我们见过的,在第七实验室的通风管里,你给我递过抗生素,说‘别死,活着才会有光’。”
她将液体缓缓注入输液管,动作精准得像台精密的仪器。“是你自己选了这条路,”她的声音里带了点叹息,“拿什么救你?只能把‘我’分给你一点了。”
液体刚进入血管,床头的心率监测仪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原本平稳的波形瞬间变成陡峭的尖峰,小兰猛地惊醒,慌乱地按响了呼叫铃:“医生!医生快来!”
女子却像是没听见似的,只是盯着洛保的脸。她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像被月光融化的冰雕。“融合吧,”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几乎要消散在空气里,“把我的‘自私’融进你的‘温柔’里,别再走老路了——你醒来会心脏受损,会疼,会怕,但至少……能活着。”
“我走的是虚,没人看得见,”她最后看了眼惊慌失措跑进来的医生,又看了眼床上睫毛颤抖的洛保,“剩下的路,要走实了。”
话音未落,女子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月光里,仿佛从未出现过。而病床上的洛保,指尖突然动了动,原本急促的心跳声在警报器的尖鸣中,竟慢慢平稳下来,像暴风雨后逐渐平息的海面。
医生围上来检查时,发现洛保的瞳孔有了反应,只是脸色依旧苍白。“奇怪,各项指标都在回升,”为首的医生皱着眉翻看记录,“就像……有股外力在强行稳住她的体征。”
小兰扑到床边,握住洛保渐渐有了温度的手,眼泪掉在她手背上:“洛保?你听到了吗?醒醒啊……”
洛保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那一瞬间,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不属于她的冷冽,快得像错觉,随即被浓浓的迷茫取代。她看着小兰,嘴唇动了动,声音沙哑得像生锈的铁片:“……饼干……凉了吗?”
小兰愣了愣,随即爆发出哭声,一边哭一边笑:“没凉!我再去给你烤!你想吃多少我就烤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