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范隐,但我就是狂爱吃柑橘的小胖子

第311章 给检蔬司送菜

检蔬司内,一股菜叶腐烂与泥土混合的潮气,若有若无地飘散着。

一个年老又略带尖细的声音,划破了此处的宁静。

“哎,今天你这菜,不新鲜啊。”

“不符合规定啊。”

说话的正是戴公公,他捏着一根青翠的菜梗,眼皮耷拉着,正对着一辆装满蔬菜的板车挑剔。

车旁,一个蓬头垢面、腰背佝偻的菜农,脸上布满了沟壑,声音里满是焦急。

“戴公公啊,小人这菜是刚从地里摘的,您看,这断口还新鲜着呢。”

戴公公斜着眼扫了一下。

“嗯,你拿的这根还算新鲜。”

他随手又从车里拿起另一根,在菜农眼前晃了晃。

“但这些可不新鲜啊。”

“你看,这断口都黑了。”

菜农连忙接过那根青菜,粗糙的手指在断口处一抹,那层黑色便消失了。

“戴公公,这个只是沾了点泥土。”

“您看,我把它擦了,这里面也新鲜啊。”

戴公公的眉毛拧了起来。

“这沾了土,也不行啊。”

“沾了土,菜就被污了。”

“哪能往宫里送啊?”

菜农的声音绷不住了,透着一股快要哭出来的腔调。

“戴公公啊,这菜都是从地里长出来的,怎么可能不沾泥土呢?”

戴公公的耐心彻底耗尽,他皱着眉,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个不懂事的农夫。

农夫也一脸焦急地看着他,双手无措地垂在身侧,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戴公公的眼神变得审视。

“你是新来的?”

“是啊,戴公公,小人是第一次给检蔬司送菜啊。”

“没人教过你规矩?”

菜农的声音更低了,几乎是在呢喃。

“没有啊,戴公公,这给检蔬司送菜还有其它规矩嘛?”

戴公公的怒火瞬间被点燃。

“啪!”

他一巴掌狠狠拍在板车的边缘,木头发出一声闷响。

“胡闹!”

屋内,一个身影立刻窜了出来,是个小太监,连滚带爬地赶到戴公公身旁,扑通一声跪下。

“戴公公,息怒,息怒。”

戴公公的怒火转向了脚下的人,厉声呵斥。

“这怎么回事儿?”

“我就两天没来,你们就坏了规矩啊?”

“这什么人都能往检蔬司送菜了?”

小太监的头在地上磕得砰砰响。

“戴公公,您赎罪,您赎罪。”

“实在是事出有因。”

戴公公这才收敛了一丝怒气,鼻子里哼了一声。

“事出有因?”

小太监连忙点头。

“是啊,戴公公。”

戴公公挥了挥手。

“嗯……”

“那先起来吧。”

他转身朝旁边走了两步,小太监立刻起身,亦步亦趋地跟上。

戴公公压低了声音。

“说说吧。”

小太监也凑近了,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回话。

“是这样的,戴公公。”

“最近,实在是不知道怎得,以前往检蔬司送菜的菜农们,都说自已家的菜遭了虫灾。”

“菜都坏了。”

“都送不了菜了。”

戴公公脸色又沉了下去。

“虫灾?送不了菜了?”

“是啊,戴公公。”

戴公公不耐烦地说道。

“那关咱们什么事儿啊?”

“他们每个人都有份额,出了事,他们自已想法子去。”

“份额满足不了,都给我治他们罪去。”

“罚他们一顿,就交上来了。”

小太监面露难色。

“戴公公,不行啊,这次那些个菜农都说自已家的菜都遭了虫灾。”

“他们说,就算把他们的脑袋砍了,也交不上来菜啊。”

“是吗?”

“是啊,戴公公,这件事上,小人也不敢撒谎啊。”

“小人也去城东打听了,的确说是有了虫灾啊。”

“给咱们检蔬司送菜的都是城东的,好像因此一起遭了灾。”

“不过,还好,小人又去了城西。”

“那边没有事,小人这才自作主张,先换了城西的应急。”

戴公公听完,斜眼看着他。

“你胆子真大啊。”

“敢随便换供菜的菜农。”

小太监双腿一软,又跪了下去,额头再次贴上冰凉的石板。

“戴公公,小人罪该万死。”

“您饶小人这一次吧。”

“小人实在是没办法了。”

“这实在交不上去菜,小人才出此下策啊。”

“今天这是第一天啊,戴公公,您就饶小人这一次吧。”

戴公公问道。

“今天第一次?”

小太监磕头如捣蒜。

“是啊,戴公公,的确如此。”

“嗯,那就算了。”

戴公公的语气缓和下来。

“这给宫里供不上菜,也不是办法。”

“不过,记账的时候,记在以前那些菜农名下。”

“之后,也要如此。”

“还有,交代这个新来的,之后再来送菜,带着个以前的菜农。”

“这不是熟人送的菜,咱检蔬司可不收。”

“这往常供菜的菜农,因为自家菜遭了虫灾,私自换成城西的菜,这事儿,咱家可不知道。”

小太监立刻心领神会。

“是,是,戴公公,小人了解。”

他说着就要起身去跟那个新来的菜农交代,却被戴公公一把拉住。

小太监僵在原地。

“戴公公,还有何吩咐?”

戴公公松开手,两根手指不紧不慢地搓捻了一下,眼睛却看着别处。

“这往常的规矩可不能忘了。”

小太监的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

“小人明白,小人明白。”

他赶忙爬起来,小跑着来到那个菜农旁边。

戴公公站在原地,饶有兴致地看着。

小太监对着菜农低声说了几句,菜农的脸上立刻显出焦急,争辩了几句,但声音很快就弱了下去。

最后,他极不情愿地从破烂的衣袖里,掏出了一把有些脏的铜钱,交到小太监手里。

小太监立刻像邀功一样,捧着钱快步回到戴公公身旁。

“戴公公,这人新来的,没带那么多,就只有这四十二文。”

“戴公公您看,这让他明天交齐可好?”

戴公公的目光在那堆沾着泥土的铜钱上停留了两眼,满是嫌弃。

“嗯,看在这个家伙第一次来的份上,就这样吧。”

小太监就要将钱递过去。

戴公公却不接,只是又瞪了他一眼。

小太监猛地一激灵,赶忙收回手,抬手轻轻拍了自已脸颊两下。

“您看,小人这记性。”

“也忘了规矩了。”

戴公公脸上的冷意这才消散。

小太监转身回到屋里,很快拿出两本账册,一左一右,恭敬地摆在外面的桌子上。

他哈着腰,将戴公公请到桌后坐下,又毕恭毕敬地将一支毛笔递到戴公公手中。

戴公公接过笔,分别在两本账册上写了几笔。

随后,小太监从那四十二文钱里,仔细数出五文。

他将剩下的三十七文,用双手捧着,恭敬地递给戴公公。

戴公公这才伸出兰花指,将那三十七文钱捏了过去,塞进袖袋。

小太监又吆喝了一声那个菜农。

菜农惴惴不安地走到桌前。

小太监将手里的五文钱伸到他面前。

“拿着吧,你的菜钱。”

菜农的眼睛瞪大了。

“大人,这不对吧,我那车菜,怎么也有几百文,这怎么就几文钱啊?这不够啊。”

“而且这还是我刚刚给您的。”

小太监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什么你的钱?”

“这明明是我们检蔬司的钱。”

“而且怎么就几文钱了,这明明是五百文钱。”

菜农的脸色变得煞白。

“不对啊,大人,这明明就几文钱啊。”

“您可是给小人说的,送一车菜来检蔬司就有至少五百文钱的。”

小太监冷笑一声。

“你什么意思?”

“不接是吧?”

“我看你那菜好像有点不对啊,你不会是往里投毒了吧?”

菜农的身体猛地一颤,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大人,小人明白了。”

“小人明白了。”

小太监满意地点了点头。

“嗯,明白就好。”

“明白了就接钱吧。”

他将那几枚铜钱在菜农眼前颠了颠,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菜农不情不愿地伸出了手。

就在这时,旁边的戴公公轻轻咳嗽了一声。

小太监的手猛地一攥,五枚铜钱消失在菜农眼前。

菜农不解地抬起头。

小太监说道。

“明来的时候,记得带个城东的以前给检蔬司送菜的菜农一起来。”

菜农满脸困惑。

“大人,这是为何?”

“叫你怎么办,你就怎么办,哪有那么多话?”

“是,是,是。”

“还有,明天别想着不来了。你家住哪里,我可是一清二楚。”

“你明天要是不送菜了,后果你应该能想到。”

“是,是,小人明白。”

小太监的语气缓和了一些。

“你也别多想,明儿,你按规矩来,就不会像今天这样了。”

“该你的,一分就不会少了。”

菜农的脸上又露出一丝欣喜。

“明白,明白。大人。”

戴公公满意地点了点头,端起了茶杯。

小太监这才松开了手,那五文钱又出现在菜农眼前。

菜农再次伸出那只指缝里还带着泥土的手,就要接过那刚刚还在自已口袋里的钱。

可就在他的指尖即将碰到钱的一刹那,他的手腕猛地一转,方向陡然改变。

两只手,一手一本,闪电般抓过了桌上的两本账册。

变故突生。

小太监和戴公公都是一惊,脸色剧变,几乎同时伸手去抓。

但那个菜农的动作更快。

他脚下发力,整个身体向后飘出数尺,原先佝偻的腰背瞬间挺得笔直。

身形稳稳地落在了检蔬司的大门前。

戴公公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尖锐的声音因为惊怒而变形。

“你个狗娘养的,想干什么?”

那个“菜农”,此刻身姿挺拔,哪里还有半分农夫的卑微。

他甚至没有看戴公公一眼,而是对着空无一人的门口,微微躬身行礼。

“大人,证据拿到了。”

他的声音清晰而沉稳。

小太监和戴公公的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

就在他们震惊的目光中,一道身影出现在门口。

范隐踱步而入,他身后,跟着王七年,再往后,是一排排身穿监察院制服、手按刀柄的一处成员。

冰冷的目光,瞬间锁定了院内惊骇欲绝的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