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7章 魔法粉末
耶路撒冷国王鲍杜温二世坐在安提阿石殿的王座上,捏紧来自前线的战报——圣殿骑士团团长雨果·德·帕英阵亡,竟死于异教徒城墙上名为「女巫魔杖」的妖术之下,尸体身中数洞、连铠甲也如布帛。战后搜回的伤口遗体与爆裂碎片,都指向一种陌生恐怖的火器。
「地狱雷光,来自东方异教女巫。」
这种说法在十字军军中迅速传开,甚至传回巴黎,震动了背后的老金主——法王路易六世。
若无作为,耶路撒冷王室威信将尽失,朝廷难再为其续输粮金。鲍杜温勃然变色:「这不止是战死,而是信仰被玷辱!若容异教妖术横行,圣地将不再属于神子!」
1129年初秋,鲍杜温亲自召集耶路撒冷王国的三路主力:安提阿军团(由意大利与诺曼底裔组成)、的黎波里军团(拉丁与东地中海佣兵联军)、本土耶路撒冷军团(以法兰克贵族为骨干)
联合其他十字军贵族的家臣与随军骑士,共集结一万五千人、战马两千、攻城器械六十具,声称要以「神之审判」之名清洗大马士革的异端火巫。
在围城前的誓师大会上,鲍杜温高举权杖,当众怒喝:「我们不为疆土,只为主的尊严!这场战役,将是第二次十字军东征的序章!」
全军振奋,战鼓雷鸣,举军而行。
九月十六日,十字军主力抵达大马士革,于东南方六里处设下营寨,随即展开环城包围:北线攻围由的黎波里军团率先构筑攻壕与攻车路线;西线与南线由安提阿与耶路撒冷主军分持;东线为诱敌野战区,由鲍杜温本队亲自坐镇指挥,主打机动与试探。
攻城器械连夜架设,连环塔车、抛石器、燧火油罐等旧式攻具一应具全。
但大马士革并非束手就擒。
城内守将——札法尔丁?布里(蒲多芬化名)早已将东方明军的火器部队训练整编,分为:火绳枪营三队(共四百人)、震天雷投掷手队(两百人)、火油炸弹与地雷匠(工程队)、机关连发弩与爆管护墙机构(守城自制)
此外,穆斯林传统弓箭手与剑盾兵也布置齐全,形成混合战力。
首战的溃败早已证明:若以正面强攻与其对峙,无异送死。
九月二十日清晨,十字军从四面同时施压,第一波由的黎波里军团进攻北墙。
然而,他们一靠近,大马士革城墙上的火绳枪兵已在防御壁垛后列队伏击。
「啪——啪——啪!」三排齐射,十字军阵前骑士跌倒如割麦。
石墙后再掷出「震天雷」,火光与铁片齐飞,杀声如潮。的黎波里军团死伤过百,攻势顿挫。
南线安提阿军团试图以连环投石机压制火器,但蒲多芬早安排「炸药炮管」反制,石车未至,爆管先响,炮弹在敌阵中炸出一团团火海。
而最令鲍杜温震怒的,是在东线尝试「圣旗巡阵」时,他亲眼看见数名披黑罩袍的女穆斯林站于城头,指挥火器,丝毫不惧,嘴里念着他听不懂的咒语:「光明在上,天雷归位,爆开!」
接着他身侧的旗手便被一发子弹轰碎右肩,神圣旗帜落入尘泥。
他怒吼道:「这不是战争,这是巫术!是该被焚烧的女巫之技!」
但无论如何诅咒,火绳枪和震天雷的工业化效率杀伤远超他的想像。
围城十日,大马士革毫无动摇。
十字军在烈日与火雨之下节节败退,尤其是东方的「望远眼筒」被敌军用来指挥精确打击,令十字军士气受创。
补给线开始吃紧,而城内还有穆斯林士子高唱《古兰经》经文,以鼓舞守军士气,彷佛他们不是与凡人作战,而是与拥有神兵的圣徒对抗。
鲍杜温愤怒至极,下令准备进入下一阶段:「引水断粮,掘地雷攻」,意图用老法子耗死这座火器之城。
而城内,蒲多芬正站在高楼之巅,与工程官一道计算火药与枪弹的消耗,旁边放着一枚写着「舟山兵工署监造」字样的火箭。
他冷笑道:「下一场,是该让他们见识什么叫‘飞火之箭’了。」
十月初,大马士革之围已持续超过三十日。秋风转凉,但城外的十字军阵地依旧如火如荼。耶路撒冷国王鲍杜温二世下了一道命令——「火巫之杖,必有极限。让他们的魔力耗尽!」
他决定采取一个异常血腥、但他深信可行的策略:「诱敌火力、以命换耗」。这不是军事,而是信仰上的豪赌。若那「女巫火杖」是凡物,就必有其极限。
于是,一批批十字军士兵在哀悼祈祷中,被指派成为「试探队」:他们不配备重甲,只带一面木盾与十字架;他们步行靠近大马士革西门,目的是逼出敌军火器攻击;他们知道,自己会死,但他们也知道——这是为了耗尽敌方「魔法」。
这是一场残酷的试炼。
每日约有三百人发起冲锋,七成当场倒下。
无数火绳枪连番轰鸣,震天雷投掷如雨。城墙外积尸成墙,连鲍杜温本人也面色铁青。他的幕僚法兰德主教曾低声劝退:「这是血换来的诅咒,不是荣光。」
但鲍杜温只是低头,在黑帐中掷下一句:「若地狱有门,开门者,必先燃尽火光。」
十月十五日清晨,奇迹终于发生。
那天的「试探队」逼近大马士革西门时,城墙上再无雷响、无火光,只有破碎的女巫木杖与一片沉默。
有士兵在靠近后惊呼:「他们的魔杖——哑了!」
鲍杜温亲自策马至前线,站在望远眼筒后确认:敌军的火器部队不再开火,只剩抛石与箭雨。他嘴角微动,终于低声道:「果然只是凡物。」
幕僚将数日前缴获的哑弹「震天雷」拆解后交予王座前,里头的铁皮罐中装着不明的黑色粉末。初步燃烧实验已证明:这便是那「雷光之力」的根本——一种黑色魔法粉末,能爆、能焰、能破钢裂甲。
鲍杜温拿起那罐粉末,眼神仿若看着启示录:「这就是地狱之力的来源……不,是异教徒窃来的天罚。」
但他也清楚:虽已知此魔粉的存在,若不知其制法、来源、用法,对十字军毫无意义。
而现实是:兵力减员四成,士气崩溃,粮草将尽,疫病初现。
他不能再耗下去。
十月十六日,鲍杜温在营中召集军议,声明道:「我们已知敌之秘法,夺其邪术残痕,此为胜也。我等非败兵,而是见证神迹之民。」
他宣布:全军将于十月十八日撤军,班师回耶路撒冷。
这场围城虽未破城夺胜,但也非空手而归。蒲多芬所引的火器术暴露于世,其威力、极限、构造初见端倪,已可作为向法王路易六世报告之功。
鲍杜温让主教撰文,将此次战役整理为《火魔录》呈给教廷,强调十字军面对异教「火魔」不退不畏之坚毅,并附上「魔法粉末」样品数罐,由特使送往巴黎与罗马。
撤退那日,大马士革城墙上无人追击。蒲多芬在高楼上目送十字军远去,神色冷峻。他知道,这场胜利只是表面的——黑火药的秘密已不再只属于他。
他喃喃道:「下一次,他们不会再用命换答案,而是用答案来夺命。」
自此役后,大马士革之战被记为「东西火焰初遇」。此役未改疆域,却改写战争。
而鲍杜温二世,将回耶路撒冷筹建一座秘密工坊,试图重现那黑色魔粉。欧洲的圣堂与王座,从这一刻开始,纷纷将目光投向东方,寻找那从地狱召唤火焰的「巫术」。
火药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罗马,圣地广场(今梵蒂冈圣彼得广场)。
1129年12月24日中午时分,阳光照耀在银白的穹顶与穿着红袍的教士脸上,火刑架已经搭好,观礼的人群渐渐聚集。这不是一次常规的审巫仪式,而是针对来自大马士革的异端魔物——一罐黑色魔法粉末,一件贯穿了法国骑士胸甲的铅弹标本,以及一枚完整的「哑弹」震天雷。
在众人面前,罗马主教团高声朗诵《启示录》,赞美主的怒火将净化地狱的产物。来自耶路撒冷的密使则被冷落一旁,他们的话语早已被定性为「误导与迷惑」。
火刑台上的圣火燃起。
黑色粉末被小心倒入铜盆中,主教以铁钳捏着一束火把,小心靠近盆边——一声闷雷似的爆响突然炸开!
轰!火焰如巨蛇窜起,将几位在场的高位神父的头发、胡须和长袍瞬间烧焦,圣火台四散飞火,惊叫声与诅咒声响彻整个圣地广场。
霍诺留二世教皇本人正在窗后观礼,面色一变,站起拂袖:「这是魔鬼被净化前的挑衅!」
翌日,教廷颁布通令:凡异教女巫、东方炼术师,无论名目,一律视作与恶魔同盟。全欧所有教区,立刻组织搜捕与审问。
「魔法」从未如此真切地撼动罗马教廷。而这场「魔火骚动」亦迅速被文书记录为《魔女之火》事件,列入教廷异端备录,与早期诺斯替派齐名。
而此刻的巴黎,情况截然不同。
西岱岛上的城岛宫深处,胖子路易坐在石质宝座上,身旁围着的是他最信任的亲政谋臣阿贝尔·德·比纽瓦主教与两位声名远播的炼金术士。
摆在案上的,是与罗马那一份几乎完全一致的样本——那燃尽法兰西第一勇士雨果·德·帕英生命的黑色魔粉与哑雷样本。
但路易六世没有召火刑架,也没召神父诵经。他只是点了点头,沉声道:「这不是魔法。这是凝固的神罚。只是上帝不先赐给我们,而赐给了阿拉伯蛮族。」
炼金术士小心翼翼地倒出一撮黑粉,撒在铜盘上,用羊脂火烛点燃,一瞬间「噼啪」作响,火星溅起如星辰。
路易六世眼神一动,低声道:「若朕有这粉千磅,让法兰西的战士都用上那火杖,那么——亚琛、米兰、甚至君士坦丁,何惧之有?」
他从不满足于法兰西的王冠,哪怕西法兰克大地已归其手。他记得查理曼的冠冕来自教皇之手,更记得那东法兰克的「神圣罗马」皇位至今尚有空悬。
「东方。那个异教女巫的来源地——他们称之为明国。」
他命令设立王室「火术研究院」,由炼金术士与兵匠共同钻研黑粉的结构与应用;派遣使团向拜占庭与热那亚、威尼斯打探更东方的通商之路,务求得见「明国之源」;向教廷进言,应组织「第二次十字军」,以对塞尔柱突厥蛮族与更东方的魔教同时发动神罚之战争。
短短数月间,从耶路撒冷王国到罗马,再至巴黎,来自泉州的几罐「魔法粉末」像是投向平静湖面的磐石,激起无数风暴。
而在欧洲尚于夜色中寻光之时,那东方的明国却早已筹建炼坊、量产、演武、军改、民转军工、矿冶具兴。
两股文明的轨道,已悄然交会于焰火与硝烟之间。
只是,欧洲尚不知,他们所见的,只是这仙女下凡留下的「末等奖品」。
真正的火,还在天边闪烁——未落地之前,不足以见真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