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三十五章 执行相关政策

他转过身,看着薛瑄,嘴角微微一笑:“哪里需要安抚,皇上之所以能当上皇帝,受到百姓敬仰,登基后,我就看到城头上的华盖,恨不得站在皇上身边。”

“但是,皇上身边只有于谦。”

说着,陈镒低下头,摇摇头,自嘲地说:“他和你一样,我在想,如果你在,会不会也站在皇上身边。”

薛瑄当时不在京城,但他通过陈镒的描述,也能想象得出。

那时候城外士兵枕着武器休息,对面是敌军的马匹嘶鸣。

而在我们这边的城头上,华盖闪闪发亮,皇上挥剑指向前方,气势如虹,这种场面,光是想想就让人热血沸腾。

“人心不一,大家的想法也不一样,但谁不想成为千古名臣呢?”

说完,陈镒坐回书桌后,笑着说:“薛御史,你可以去看看你的住处了。”

薛瑄没再多说,行礼道谢后,走到门口,停了一下,回头看了陈镒一眼,摇了摇头,走了出去。

河南洛阳县。

唐六顺坐着伊王准备的马车去调查。

他来到一户普通百姓家里。

这里是郊区,屋顶上积了雪,得有人经常去清理,不然雪压多了房子会塌。

唐六顺站在院子外面,看见一个男人穿着单薄,哆嗦着爬到屋顶上铲雪。

“有人在吗?”

唐六顺大声问。

这是问屋里有没有人。

如果家里只有女人,一般都会说没人在家。

听到声音,屋顶上的男人回头看见了唐六顺,又看到伊王府的马车。

车夫也朝这边看了过来。

出来查访,是皇上对厂卫的要求,但只针对厂卫。

所以今天只有唐六顺一个人出门,朱颙炔很热情地给他安排了马车。

“大人有什么事?”

男人赶紧从屋顶下来,搓着手走到门口,没有开门。

“我是东厂的人,唐六顺,奉皇上的命令来查问民间田产的情况。”

唐六顺拿出一块牌子,是东厂的身份证明,上面有他的名字和编号。

东厂的人都有这个牌子。

百姓看不懂,但一听说是东厂,那个男人立刻往后退,跪下磕头说:“唐大人,小民没干过坏事,小民冤枉啊。”

这很正常,就像后来的警察一出现,往往不是好事。

老百姓一看见官差,第一反应都是躲得远远的。

“听清楚了,我是来查地的,不是……”

唐六顺本来想大声骂他,但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声音也低了下去:“我是来查地的,皇上体恤百姓,怕百姓受欺负,才让我来的。”

那个男人颤抖着,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唐六顺的气势。

但听了唐六顺的话后,他抬头看了几眼,不太相信,可看到唐六顺那副难看的笑容,又觉得有几分相信了。

不过,他眼角瞄了瞄旁边的马车,就起身开门,把唐六顺和车夫请了进去。

屋里不大,地上堆着干柴,没有别的地方能让客人坐。

于是男人搬出两张凳子,说:“小民周安,大人请坐。”

他把凳子放在地上,弯着腰跟唐六顺说话。

唐六顺皱了皱眉,站起身把他按在凳子上,说:“你说,我记。”

“家里有几口人?多少亩地?”

唐六顺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拿出炭笔准备记录。

“回大人,小民家里……”

“咳咳!”

周安刚要回答,车夫突然咳嗽起来。

唐六顺看了过去,问:“然后呢?”

“大人您说,小民家里五口人,有十五亩地。”

周安浑身紧绷地回答。

“五口人?”

唐六顺眼神往屋里一扫,问:“人都哪儿去了?”

“婆娘跟着我娘去城里打零工,我爹替我去服了劳役,屋里的是我儿子。”

周安支支吾吾地答道。

唐六顺认真记下周安的家庭状况,把册子和笔收好,看了车夫一眼,对周安说:“你要是不抓住机会,圣人也帮不了你。”

周安愣了一下,随后苦笑着摇头,送走了唐六顺。

院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他走进屋里,看着熟睡的孩子。

天高皇帝远,圣人又能怎样?

圣人能让他爹娘复活吗?

能让他老婆不死吗?

能让孩子吃上饭吗?

每个来查访的官差都是一样,现在哪怕能吃上一口饭,之后还不是又回到老样子。

摸着孩子瘦小的手,周安忍不住流下眼泪。

家里就这几亩地,要是自己撑不住了,也只能先把地卖了,看看能不能熬到儿子长大,到时候他就能安心走了。

坐在马车里的唐六顺,呆呆地看着手中的册子。

他问的问题,之后还要核对黄册和鱼鳞册。

每一个被查访的百姓都怕他,坐伊王的马车,根本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但如果不坐,又会被怀疑。

活着回去汇报情况,才是这次任务的关键。

唐六顺把册子放回怀里,靠在车厢上,闭上了眼睛。

和唐六顺遇到的情况差不多,凡是出去巡查的官员,都会受到当地乡绅的热情款待。

接受招待,是不是就等于跟他们一起做坏事?

这还只是表面。

朱祁钰根本就没打算让巡查组出去,否则那些被占的土地就会还给百姓。

如果皇帝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怎么会成为大明的隐患?

京城的冬天很冷,但路上已经看不到乞丐了。

以工代赈的办法效果很明显。

在天子脚下,尤其是天子不在宫里的时候,没人敢阳奉阴违。

现在,也没有大臣敢说皇帝应该住在皇宫里,掌握权力。

胡濙的,给了朱祁钰足够的理由。

如果说朱棣迁都时带的是富户,那么如今朱祁钰则是不断把军士和百姓吸引到北京。

以前,流民和盗贼总是混在一起。

但现在宽松的政策,让流民能安稳过冬。

而这些流民除了劳动力什么都没有,朱祁钰就让他们干活,然后给他们钱。

如果这些人在北京消费,钱又会回到他手里。

这样一来,京城多了建筑,工厂有了工人,人口也增加了。

神武卫扩编后,士兵们想让孩子上学,就必须送孩子去北京。

这种事通常是成群结队进行的,一起进京是常有的事。

现在,朝廷六部里就差礼部了。

其他五部的尚书都在盯着京城发生的变化。

这比书上写的更真实。

老百姓做买卖,唯一的动力就是图利。以前流民进不了城,只能在城外呆着,靠富人的施舍过冬,然后再被送回老家。

现在不仅有富人施舍,更重要的是把流民变成劳动力。

在这基础上,让钱流通起来,创造真正的价值。

大臣们这么关注,是因为之前朝会上,伟大的仁慈明主决定给京城的官员发银子。

没错,就是银子,不是没用的宝钞。

不过,只发给京城的官员。

这对他们来说,可是真金白银的俸禄啊!

比宝钞强太多了!

这事还得从文华殿说起。

大事开小会,小事开大会,特别重要的事才关起门来讨论。

大明的朝堂也是这样。

奉天殿是大会,文华殿是小会,郕王府是闭门会议。

在文华殿,大学士被拦在外面,五部尚书加上都察院右都御史就够了。

先是陈镒认罪,被罚了一年的俸禄。

接着,皇上问起了盐引的事。

大明的盐引才是真正的纸钱,至于宝钞,连擦屁股都觉得硬。

户部负责发盐引,,再往下是都转盐运使司,简称运司。

这些机构里还加了都察院派来的监督官员,叫盐课御史,也叫巡盐御史。

华夏很早就开始用纸币了。

北宋初年,铜钱太重,带起来不方便,富商们就联合起来,发明了一种纸质凭证,在他们之间流通。每次换一吊钱时,要扣三十文作为手续费。

这种凭证,就是华夏最早的信用纸币。

所以,最近仔细查过京城情况的陈循,心里产生了一个疑问:盐引和宝钞,到底哪个更值钱?

陈循说:“商人从东边的辽东,北到宣府大同,西到甘肃,南到交趾,到处都有。虽然主要用粮食换盐引,但也收布匹、丝绸、银钱、马匹等。”

“不过,官营盐场能兑盐引,私人盐场也能兑,臣觉得这事非同小可。”

朱祁钰听了这个问题,心里很高兴。

铸造货币的权力是一个国家的象征,是最高的公权力体现。

不管是谁,只要掌握了这个权力,就能控制一个国家。

虽然陈循还没完全想明白,但大致的想法已经出来了。

在文华殿里,陈循也把这个疑问提了出来。

朱祁钰看着五部尚书,其中于谦、金濂和周忱都是做过地方官、了解百姓情况的巡抚,王直和陈循都是出身贫寒,从学士一步步做起来的。

这些人都很务实。

周忱问:“陈尚书的意思是,盐引不像宝钞,反而更像宝钞?”

陈循点头说:“以前土木堡战败之后,人心不安,各地的盐商都把盐引换成实物,结果官营的盐场倒闭了,盐商也没办法,只能去官府那里挤兑,但盐引太多,实物太少,最后得用更多的盐引才能换到想要的东西。”

陈循皱着眉头,理清思路后继续说:“现在瓦剌战败了,盐商又把实物换成盐引,带着盐引去各地换布匹、银子、马匹甚至粮食,这时候盐引少了,实物多了。”

“不对啊,打仗的时候,盐引应该更值钱才对,毕竟方便携带,还能换更多东西。”

王直皱着眉头问陈循。

朱祁钰看着在座的人。

不愧是脱颖而出的精英,经验老到。

如果真要讨论起来,恐怕得吵上好几天。

面对王直的问题,朱祁钰摆了摆手,说:“这个先不解释,现在的问题是,既然有盐引,那宝钞还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