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边缘人
女人清秀干净的脸上，出现了一种陆霄看不懂的光，这种光芒淡却耀眼，笼罩着她，温暖又灼热。
陆霄眸光微动，最后偏过头，不再直视她。
他不知想到什么，向来就生人勿近的气场此时骤然温度变冷，眉宇间更是布满阴霾，让人不敢靠近他的周身。
许橙没理会他的情绪不对，径直上车，回头对还站在原地的陆霄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
“陆长官，我可不会开飞行器，还麻烦您赶快上来，毕竟我们的时间本来就很紧张。”
陆霄回过神，拿丝毫不怕他的许橙一点办法也没有。
坐进通体亮黑，线条流畅的飞行器，将驾驶模式调至自动驾驶。
陆霄视线落在窗外，说道：“徐峰田博士遇刺那天，基地里除了保安之外再无其他人，我带你去见那天值班的保安，希望你能问出些对你有利的信息。”
许橙侧头看了一眼陆霄，没想到他竟会帮她调查徐峰田出事那天基地都有谁在。
“知道了，谢谢......”
话没说完，陆霄斜睨过来，似笑非笑：“别把我想得太高尚，我只是想让你认清事实真相之后，死的毫无怨言而已。”
许橙咽下没说完的话，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扯出一个假惺惺的笑：“那我更要谢谢你了。”
陆霄修长而青筋明显的手搭在方向盘上，有一下没一下轻敲着，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
“不客气。”
行驶到卒区的最边缘，破烂的砖楼渐渐被临时搭建的帐篷取代。
大片的荒地无人开垦，黄沙漫天，垃圾遍地，到处都是写满了死气沉沉的萧条景象。
拾荒者排成长队，麻木地前进搜寻，试图寻找一些果腹的食物。
妇女抱着襁褓中的婴孩，饱经沧桑的脸上是触目惊心的岁月痕迹。
许橙蹙眉，她没想到卒区的边缘，竟是这样一副颓败荒废的样子。
这里像是被遗忘的角落，生活在这里的人似乎被世界隔绝，无人过问无人知晓。
就算死去也只是水滴落入大海，掀不起一丝波涛。
“他们为什么会待在这样的地方，为什么不去市区里面找一份工作呢？”她问。
陆霄已经见怪不怪，说道：“他们都是失去公民资质的人，进不去市区的。”
怕许橙听不懂，他解释了一下：“除了高等公民跟低等公民之外，还有一种被剥夺了公民资质的人类。
他们没有名字没有过去没有身份，被所有区拒之门外。就连卒区的市区都进不去，只能在区与区之间的边缘地带游走。”
许橙更加疑惑了。
被歧视的改造人都能凭借自己的努力在闹市里站稳脚跟。
外面这些看起来手脚健全的人到底做了什么，能让他们自己沦落到这个地步？
“他们为什么会被剥夺公民资质？”
陆霄沉默了一会，才想好措辞。
“因为他们身为低等公民，却妄想跨越阶级，让自己成为高等公民。”
“仅仅因为这个？”许橙有些不可置信。
陆霄点点头，“就是因为这个。”
许橙愈发觉得这个世界的制度有些不可理喻了。
难道低等公民就必须一辈子只做低等公民，永远没有向上爬的机会了吗？
怪不得这里的阶级分化这么严重，原来都是上位者在控制着底下的人。
一旦下面的人生出一点不对的念头，就立马剥夺他们的所有，断绝一切他们改变的可能。
她忍不住问道：“你身为高等公民，难道真的察觉不到这种管理方式是错误的吗？”
陆霄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前方，浓黑的睫微微垂下，遮去了大半情绪。
“我的感受并不重要。”
飞行器拐过一个弯，在一个挂满毛巾的露营帐篷前停下。
他轻声叹息，然后继续说道：“奉命办事，按部就班，这是我能做的一切。”
许橙能听出他隐藏在字里行间中的无奈。
打开舱门，陆霄提醒道：“那天值班的保安现在就在那个帐篷里。”
许橙心里难受，点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之后，一句话也没说就起身离开了。
保安是个模样周正的中年大叔，掀开门帘走进去，许橙才发现帐篷之所以挂满毛巾，是因为这顶帐篷到处都是破洞，只能用毛巾来遮挡漏光的地方。
大叔神情呆愣，见有人走进帐篷，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陆霄随后也走了进来，身材高大结实的他往里一站，显得本就狭窄的空间更加逼仄了。
许橙关切地注视着保安，小声问陆霄：“他保安当得好好的，为什么会突然想要当高等公民，最后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啊？”
陆霄双手插兜，缓缓说：“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徐峰田死在他值班那天，被撤职后他的履历上留下了黑点，找不到工作。
为了填饱肚子，他只好冒险闯进将区，妄图威胁联合政府要员，改变自己低等公民的身份。”
他侧头看向许橙，“成为边缘人之后，在这种地方待久了，大多数人都会变成没有喜悲，麻木不仁的行尸走肉。”
许橙走到大叔面前蹲下身，伸出手在他眼前试探性地挥了挥。
见大叔的瞳孔微微动了动，许橙朝他笑笑，柔声道：“大叔，我们来找你问一些徐峰田遇刺那天的事，请问你还记得吗？”
听到徐峰田的名字，他干燥布满死皮的唇动了动，喉咙深处传来沙哑的咳咳声。
许橙见有戏，连忙追问：“徐峰田出事那天晚上你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人，或者奇怪的事吗？”
大叔没有聚焦的瞳孔看向许橙，似是在辨认着什么。
就在许橙等待他会说出什么线索的时候，大叔忽然暴起，狠狠地抓住许橙的脖子，脸色通红像是变了个人。
粗粝的嗓音不断嘶吼着：“就是你！就是你！”
许橙完全没有防备，瞬间被他死死掐住脖子，连呼救声都发不出来。
还是陆霄眼疾手快，瞅准时机利落地侧身抬腿，朝着男人胸口就是一脚。
大叔直接被这一脚踹翻在地，滚了好几圈，撞倒了一大片乱七八糟的水壶饭盆什么的。
陆霄挡在许橙前面，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沉下声的嗓音像是淬了冰，让人不寒而栗：
“王山涛，如果不想活了，你大可以直接告诉我，我一定会满足你的心愿。”
王山涛倒在地上爬不起来，捂着胸口呻吟了好一阵，才颤颤巍巍伸出食指指向陆霄背后的许橙。
声音充满哀怨与愤怒：“咳咳...就是你......就是你啊！”
听到王山涛坚持不懈的指认，两人的心皆是猛地一沉。
这么看来，那天晚上王山涛确实看到过许橙出现在基地，并且面带惊恐地重复指认她，似乎是目睹了她做了什么很可怕的事。
许橙是杀人凶手的嫌疑，似乎更加被证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