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大英雄
女人偏头吐出嘴里的牙签，懒懒地丢下一句：“进来吧。”
说完她就转身进屋，一个眼神都没再多给两人。
许橙一把扯住要跟着进去的阿臻，压着声音气呼呼地质问：“有没有搞错，我一个黄花大闺女怎么可能有孩子！”
阿臻耸耸肩，“谁知道呢。”
许橙气得不轻，本想掉头离开来表现自己的愤怒。
可等阿臻进屋之后，一阵夹着寒意的夜风陡然刮过，黑暗深处传来野猫尖锐的叫声。
逼仄阴暗看不到尽头的巷子，似乎随时都会冲出来一个满脸狞笑的变态杀人犯。
许橙搓了搓胳膊，最终还是推开木门跑了进去。
里面的空间同样狭小，发黄的皮质沙发上堆着成袋的纸尿裤，收银台后的墙上挂满了密密麻麻的病例单。
刚才的那个女人正坐在那低头算账，阿臻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看你俩年纪轻轻的，竟然知道进入这里的暗语...”女人抬起头，略显憔悴臃肿的面庞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投射出凌厉的光。
“不一般啊。”
暗语？
许橙抠抠嘴角，开始怀疑阿臻刚才说自己怀龙凤胎的那句话会不会就是暗语。
女人起身，对许橙招了招手，“我叫蔡小凤，你叫许橙是吧，跟我来。”
跟着蔡小凤拐进里间，这是个被布置成医院输液室的小房间，阿臻瘫坐在长椅上小憩。
一瓶粉色药剂正顺着输液管源源不断地往他的左手输送药物。
“他这是怎么了？”
蔡小凤看她一眼，然后扯了一下她身上捡来的外套。
看到她白色囚服的心口处没有编号后，惊讶地扬了扬眉。
“你原来不是跟他一起从人体实验基地跑出来的啊。”
“人体实验基地？那是什么地方？”
蔡晓凤观察着吊瓶里药剂的状态，回答道：“为了研制出性能更好的仿生人，拿人体来做测试，把人当做实验对象的地方。”
蔡晓凤说完才觉出不对，转而看向许橙，“人体实验基地跟监狱相邻，你居然连这个都不知道？”
许橙哂笑着挠挠头，心想她不光连这个都不知道，她甚至连自己为什么进监狱都不清楚。
不过蔡小凤也没过多纠结这个问题，她看着面色苍白的阿臻，面露担忧。
“他的身体遭受了大量机械化的改造，恐怕五脏六腑都已经被植入了电子芯片，排斥反应十分强烈，我能做的也只有缓解他的症状而已。”
“他为了逃出来，从基地一路挖地道到看管较为宽松的监狱，已经耗费了大量体力，先让他好好休息吧。”
两人走到外面坐下，蔡小凤给她递了一杯热腾腾的姜茶。
许橙抿了一口。
一天奔波的疲惫被温热的暖流抚平，许橙靠着沙发椅背放松下来。
脑子一团乱麻，她觉得自己现在还是处于随时会被抓住的危险之中。
当务之急，还是先搞清楚那个徐峰田到底是何许人也，自己到底为什么会杀他比较好。
“小凤姐，或许，你知道徐峰田吗？”
蔡小凤暼她一眼，“整个卒区谁不知道。”
没等许橙接着往下问，蔡小凤就倒豆子似的说了一大堆。
“咱们卒区是十六区里最落后的，同时也是低等公民最多的地方。
徐峰田是联合政府特聘的仿生人研发博士，他为了搞科研，来咱们这建立了人体实验基地，抓了不少人进去，把他们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生不如死，卒区的人都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
蔡小凤越说越来气，“不过，一个月之前，卒区出了个能人，趁夜杀进了徐峰田的办公室，把人抹脖子了。”
她拍了拍许橙肩膀，“你被关在监狱里可能接触不到外面的信息，我告诉你这些，就是想让你们这些年轻一代向那个能人学习，该出手时就出手！”
“对了，你想想你们监狱一个月前那个时间点有没有人被抓进去，那个能人说不定你还在监狱里面见到过呢。”
许橙被姜茶呛住了，弯着腰直咳嗽。
蔡小凤嫌弃地抽纸给她擦了擦嘴，“毛毛愣愣的，喝个水都能呛着，你激动个啥啊你！”
许橙止住了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凤姐，我好像...就是你口中的那个能人。”
蔡小凤脸上嫌弃的表情瞬间僵住，“是你杀了徐峰田？！”
她嗖的一下站起来，跑到收银台的抽屉里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了一份被拿来当餐垫的报纸。
看到徐博士逝世的那段，上面对凶手的称呼确实是“许某”之后，她整个人都不淡定了。
“我的孩子啊！你可是我们卒区的大英雄，你能逃出来实在是太好了！”蔡小凤不由分说地一把环抱住许橙。
用力之大，几乎要把许橙的肋骨折断。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许橙的错觉，她觉得蔡小凤的胸口特别硬，撞的她生疼。
许橙废了好半天颈劲才从她的怀来挣脱开来。
“小凤姐，冷静...冷静。”
蔡小凤此时对她的态度简直称得上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搓着手脸带微笑，看许橙的眼神简直要拉出丝来。
许橙都要怀疑自己刚才到底有没有跟她对视三秒了。
“徐峰田...是你杀的？”
阿臻推着吊瓶架，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里间门口，问道。
许橙弱弱地问：“不像吗？”
阿臻看着许橙，胸口起伏的弧度很明显，看起来在压制什么呼之欲出的情绪。
就在许橙担心他会一口气上不来噶过去的时候，阿臻开口说道：“原来，是你啊。”
蔡小凤走过来亲昵地拉住许橙的手，解释道：
“他能顺利地跑出来，还要多亏了你杀死那个姓徐的，把基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到了姓徐的身上，给他制造了挖地道的好机会呢！”
许橙眉梢一扬，不免有些小得意。
她看向阿臻，开玩笑地说道：“这么说来，你能逃出来还有我的功劳呢。”
阿臻略显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
不过很快，他又垂下头，黑色额发几乎遮挡住大半眉眼。
“可是我做的还不够好，整个基地，只有我一个人逃出来了。”
许橙不明所以，问：“现在徐峰田死了，基地群龙无首，按理说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啊，被关在里面的人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放出来了吧。”
阿臻没说话，蔡小凤重重地叹息一声，道：“你不明白。”
“相区像徐峰田这样的人有的是，死了一个，上面还会继续往下派人的，而且往后对于他们的保护只会越来越严格，想杀死他们只会越来越难。”
许橙蹙了蹙眉。
刚才蔡小凤说他们这里属于卒区，现在又提到了一个相区。
她问：“这里的分区，是按照什么划分的？难不成是...”
“象棋。”阿臻回答道。
“象棋一方有十六子，我们所生活的区域也被划分成了十六区，卒区占数最多，同时也是经济最落后，人口最密集的地方。
越往上，棋子的数量越少，住在那里的人也越高贵，他们都是高等公民，经济、军事、医疗、教育资源也都被他们所把控。”
许橙细细听下来，算是明白卒区的人为什么这么恨徐峰田了。
他们恨的不只是徐峰田，而是他背后所代表的阶级。
高等公民肆意拿低等公民的身体进行惨无人道的实验，却不会受到任何谴责制裁。
公平正义不复存在，这个世界的天平，似乎过于偏袒向了人数更少的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