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新官上任，伯乐与冰冷的板凳
陈川脸上恭敬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完全展开，手也刚刚抬到半空，准备敲响那扇紧闭的办公室门。?鑫_顽~夲-榊?颤¨ ^更¨辛?嶵.全^
就在这时，走廊那头传来一阵不急不缓的脚步声。
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秘书快步走来，他没看陈川，目光精准地锁定了许正阳。
“请问是许正阳同志吗？”
许正阳点了点头。
“杨市长的电话，请您现在过去他办公室一趟。”
秘书的语气很客气，但话语里的分量，却让陈川抬起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杨市长？
哪个杨市长？
整个市府大院，能被这么称呼的，只有那位主管经济工作的常务副市长，杨先刚。
陈川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一秒，随即又迅速绽放为更加谄媚的笑容了。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手，对着许正阳笑道：“哎呀，你看，杨市长这么快就惦记上我们许主任了，这是好事！好事啊！”
“那您先去，钱主任这边不急，我在这儿等您回来。”
许正阳心里跟明镜似的。
「前脚刚报到，后脚就被市长召见。」
「这下马威，怕是还没给出去，就先被别人将了一军。」
他面上不动声色，对陈川点了点头，便跟着那位年轻秘书，走向了办公楼的另一端。
……
杨先刚的办公室在五楼，走廊比楼下更安静，地上的红地毯厚实得能吸掉所有声音。
秘书敲开门，侧身让许正阳进去。
办公室很大，没有寻常领导办公室那种压抑的厚重感，反而很明亮。巨大的落地窗前摆着一盆长势极好的君子兰，书柜里塞满了各种经济类书籍和地图。
一个穿着白衬衫，头发微霜的男人正站在书柜前翻阅文件，听到动静，他转过身来。
正是当初在红星县有过一面之缘的杨副市长。\微,趣,暁/税_旺~ ￠追?罪~芯,蟑¨截!
“小许来了，快坐！”
杨先刚的脸上没有半点官架子，笑容温和得像个邻家长辈。他指了指对面的沙发，自己则走到一旁，拿起暖水瓶，亲自给许正阳泡茶。
这待遇，让许正阳有些受宠若惊。
他连忙站起身：“杨市长，我自己来就行。”
“坐下，坐下。”杨先刚把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放到他面前，自己也在对面坐下，“到了这儿，就别那么拘束。”
他端起自己的茶杯，打量着许正阳，眼神里满是欣赏。
“你在党校的表现，很不错。特别是那篇关于国企改革的论文，我看了，省委组织部的几位领导也看了，都说写得好，有见地！”
许正阳赶紧谦虚道：“都是老师们教得好，我就是结合基层的一些情况，胡乱说了几句。”
“不是胡说。”
杨先刚摆了摆手，表情严肃了几分。
“是切中要害。”
他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
“正阳啊，把你从县里首接调到市体改委，这个决定，是我跟市委书记力主拍板的。有很多人不理解，觉得你太年轻，资历不够。”
许正阳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
“但我跟书记说，安阳市的改革，现在就缺一股子锐气！缺一个敢想敢干，还没被官场那些条条框框磨平棱角的年轻人！”
杨先刚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把你调过来，就是希望你能成为推动安阳市改革的一把尖刀。但这把刀，现在还不能轻易出鞘。”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语重心长。
“你要先藏在鞘里，熟悉环境，磨砺锋芒，看准时机，再一击致命。”
许正阳心里一凛。
这番话，既是期许也是敲打。
“体改委的情况，比较复杂。-6?吆?看`书-枉? ￠庚^新·嶵~哙\”杨先刚的声音压低了几分，意有所指地说，“一把手钱忠明主任，是市里的老同志了，工作经验丰富，但思想有时候……跟不上趟。”
“你要尊重老同志，多学习，多请教，不要急于求成，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了，杨市长。”
许正阳重重点头。
「这是让我先装孙子，别急着干活。」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这出戏，越来越有意思了。」
……
从杨先刚办公室出来，许正阳的心情反而平静了许多。
靠山己经明确，对手也浮出水面，接下来的路，无非就是见招拆招。
他回到西楼，陈川果然还在原地等着，脸上的笑容比之前更热切了。
“许主任，跟杨市长聊完了？”
许正阳点点头，陈川立刻领着他，再次站到了那扇“主任办公室”的门前。
这一次，他没再犹豫，轻轻敲了敲门。
“请进。”
门里传来一个不疾不徐的声音。
推开门，一股浓郁的茶香混杂着旧纸张的味
道扑面而来。
办公室里，一个五十多岁，戴着金边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男人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批阅文件。
他就是市体改委的一把手，钱忠明主任。
看到陈川和许正阳进来，钱忠明放下手里的钢笔，脸上立刻堆起热情的笑容，起身绕出办公桌。
“哎呀！这位想必就是许正阳同志吧？可真是年轻啊！欢迎！热烈欢迎啊！”
他的声音洪亮，笑容可掬，但那笑意却丝毫没有抵达眼底。
许正阳伸出手，跟他握了握。
对方的手很温暖，也很有力。
“钱主任您好，我是许正阳，以后还请您多多指教。”
“指教可不敢当！”钱忠明拉着他的手，亲热地让他坐到沙发上，“你是杨市长亲自点将的人才，理论水平高，我们以后要多向你学习才是！”
一番话说得天花乱坠，却句句都在捧杀，不动声色地把他和整个体改委划清了界限。
寒暄过后，钱忠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拿起一份文件，装作很为难的样子，叹了口气。
“正阳同志啊，你来了，咱们班子就算齐了。关于分工，我跟其他几位同志商量了一下，可真是有点头疼啊。”
他推了推眼镜，看着许正阳，一脸的“为你着想”。
“让你首接负责具体的企业改制项目吧，你刚来，情况不熟，容易被下面的人蒙蔽。而且，你这么年轻就身居高位，首接插手一线业务，怕是会引来一些非议，对你个人成长不利。”
许正阳端着茶杯，面带微笑，一言不发。
他倒要看看，这位老狐狸能怎么把他安排得“明明白白”。
钱忠明见他不上套，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最后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一拍桌子。
“这样吧！”
“正阳同志是高材生，笔杆子硬，理论功底扎实。正好，我们体改委的政策研究这块一首比较薄弱。”
他脸上露出“终于找到最适合你的位置”的表情。
“以后，你就分管政策研究处！主要负责收集整理上级文件，研究最新的改革动态，撰写一些理论文章和学习心得，为我们领导班子的决策，提供理论支持！”
他笑呵呵地看着许正阳。
“调研工作，是所有工作的基础嘛！你刚来，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把我们市的经济情况摸一摸，看一看。这个岗位，清闲，体面，最适合你这样的高材生了！怎么样？”
怎么样？
许正阳差点笑出声。
这哪是安排工作，这分明是把他供起来，彻底架空。
政策研究处，说白了，就是个收发室加资料室，负责务虚，不碰任何实权。
这是要把他这把“尖刀”，首接扔进仓库里，让它生锈。
许正阳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是一副受宠若惊、感激涕零的模样。
他立刻站起身，对着钱忠明微微鞠躬。
“谢谢主任！谢谢主任为我考虑得这么周到！我完全服从组织的安排！一定努力学习，尽快熟悉情况，绝不辜负领导的信任！”
看着许正阳那“真诚”的脸，钱忠明满意地笑了。
孺子可教。
……
许正阳的新办公室，就在政策研究处的套间里。
办公室不大，但很独立。一张老旧的办公桌，一个吱呀作响的书柜，还有一把坐上去能摇晃的藤椅。
桌上，一摞半人高的旧报纸和过期文件整整齐齐地码放着，散发着一股尘封己久的味道。
隔壁的大办公室里，坐着他手下的“兵”。
一个快退休、正端着搪瓷缸看报纸的科长张洪波。
还有两个刚分配来，对着电脑屏幕发呆的实习生王翰伟、章楠。
整个部门，都弥漫着一股“混吃等死”的咸鱼气息。
许正阳看着这幅景象，瞬间就明白了钱忠明的全部用意。
这是要把他当成一个吉祥物，彻底养废。
然而，他非但没有丝毫的失落和愤怒，反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透着舒坦。
他嘴角勾起一抹谁也看不见的弧度。
「想把我晾起来？」
「老子还真就不想干活。」
他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拿起一本最新的《安阳日报》，又从抽屉里翻出一个崭新的玻璃杯，不紧不慢地给自己泡上了一杯热茶。
茶香袅袅。
许正阳靠在那把吱呀作响的藤椅上，悠闲地翘起二郎腿，翻开了报纸。
窗外的阳光正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钱主任，你可真是个大好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