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甩锅的艺术，最难的陈年烂账
仓储股的院子里，终于安静了下来。?武+4!看!书′ !埂/欣.蕞`全,
自从许正阳搞了那个“责任到人”的考核，整个仓储股像是上了发条，人人争先恐后，不出半个月，就把积压的活儿干了个底朝天。
现在，大部分人都在办公室里喝着茶，吹着牛，享受着难得的清闲。
许正阳很满意。
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
他端着一个搪瓷缸子，正准备学着老干部们的样子，去院子里晒晒太阳，彻底进入摸鱼状态。
“许副股长真是年轻有为啊，才来不久我们仓储股就展现出了新气象！”
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点虚假的亲热。
许正阳回头一看是钱大明。这家伙是马昆一手提拔上来的，自从许正阳来了，他就一首不阴不阳的。
「黄鼠狼给鸡拜年。」
许正阳心里嘀咕一句，脸上却挂着标准的微笑。
“钱股长客气了，都是大家伙肯干。”
钱大明笑呵呵地走过来，手里还抱着一个厚厚的、封面都磨烂了的账本。
“大家伙肯干，那也是许副股长你领导有方啊。”
“哪里哪里，都是钱股长的英明领导啊！”
钱大明摆摆手，意思就是咱两也别商业互吹了，他把那个黑乎乎的账本往许正阳面前的桌子上一放，发出一声闷响。
“这不，大伙儿把手头的活儿都干完了，我就想着，不能让你这样的能人闲着。”
钱大明指着账本，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许副股长，这是咱们仓储股多年的陈年烂账，都是跟各个兄弟单位调拨粮食欠下的亏空。!咸?鱼~墈+书^蛧~ ?耕!欣^嶵¨全*历任股长都想把它要回来，可都啃不动这块硬骨头。”
“陈局长说了，年轻人有冲劲，有办法。这事儿，我看非你出马不可了！”
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本看起来就晦气的账本上。
这哪里是硬骨头，这分明是淬了毒的铁蒺藜！
能欠下粮食亏空的单位，哪个背后没人？去要账，就是要去得罪人。要回来了，功劳是领导的；要不回来，黑锅就是自己的。
钱大明这一手，够毒的啊。
许正阳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他伸手翻了翻那本烂账，一股子霉味扑面而来。
账本上密密麻麻记录着一笔笔亏空，最早的甚至能追溯到七八年前。牵扯的单位从县里的各个厂子，到下面的乡镇，盘根错节。
「妈的，刚想过两天安生日子，就给我上眼药。」
许正阳心里烦躁透了。
干这活？
开什么玩笑！他来仓储股是为了搞钱躺平，不是为了当恶人去捅马蜂窝的。
他“啪”的一声合上账本，抬眼看着钱大明。
“钱股长，兹事体大，我一个副股长，怕是担不起这个责任吧？”
钱大明仿佛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立刻接话道：“许副股长谦虚了，你现在可是咱们县的青年干部标杆！陈局长都说了，要给你压担子，让你尽快成长起来嘛！”
一顶高帽子扣下来，把许正阳的话全堵了回去。?狐·恋-雯.穴~ ~已?发`布?嶵!欣?章?截`
办公室里，几个老油条己经低下头，假装看报纸，耳朵却竖得老高。他们都想看看，许正阳要怎么接这个烫手的山芋。
许正阳沉默了两秒。
他的目光在办公室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一个角落里正在埋头擦桌子的身影上。
那人叫黄振华，大家都叫他老黄。快五十岁的人了，在粮食局干了二十多年，还是个普通科员。人老实巴交，从不得罪人，自然也没什么背景。
许正阳的嘴角，忽然勾起一抹弧度。
“钱股长说得对，组织交给我的担子，再重也得扛起来！”
他忽然拔高了声音，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钱大明愣了一下，没想到许正阳这么快就接招了。
「这小子，不会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吧？」
他心里冷笑。
只见许正阳站起身，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
“老黄，你过来一下！”
正在打盹儿的黄振华浑身一颤，有些受宠若惊地抬起头，指了指自己。
“许，许副股长，您叫我？”
“对，就是你。”
许正阳对他招了招手。
黄振华搓着手，局促不安地走了过来。
许正阳拿起那本黑乎乎的烂账，亲手交到黄振华的手里，还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黄，你来单位时间最长，对各方面情况最熟悉。这个艰巨而光荣的任务，经过我深思熟虑，决定交给你来完成！”
老黄捧着那本沉甸甸的烂账，整个人都懵了，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
“我……我行吗？”
“男人怎么能说自己不行！你指定行！”
许正阳斩钉截铁道。
“我相信你的能力！不要有什么顾虑，大胆地去干！出了问题，我给你担着！”
「反正我也搞不定，死马当活马医，能要回来一笔算一笔，要不回来就说老黄能力不行，锅让他背了。」
许正阳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
办公室里，所有人都用一种同情的目光看着老黄。
这哪是重用啊？
这分明是把人往火坑里推！新来的许副股长，这是拿老实人开刀，给自己立威呢。
钱大明也看傻了眼，他没想到许正阳居然来了这么一出。把最难的活儿，甩给了最没用的兵。
这算什么？
他想看许正阳出丑，可许正阳首接把球踢给了别人。
黄振华捧着账本，脸涨得通红，想拒绝又不敢，想接受又觉得没那个本事，急得快哭出来了。
许正阳看他这副模样，有些不耐烦，只想快点把他打发走，好继续自己的摸鱼大业。
他清了清嗓子，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压低声音对黄振华“指点”道：
“老黄，我给你支个招。”
黄振华立刻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凑了过来。
“查账这个事，不能按常理来。那些天天哭穷、账面上一塌糊涂的单位，你去了也白去，都是老油条，你斗不过他们。”
「这些都是后世刑侦剧里的套话，随便说两句糊弄过去就行了。」
许正阳心里想着，嘴上却一本正经。
“要查，就从那些看着最不可能有问题的单位查起！”
“你要记住一句话，有时候，最安全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危险的地方！”
说完，他再次重重地拍了拍黄振华的肩膀，用一种“我看好你哟”的眼神鼓励着他。
黄振华整个人如遭雷击，愣在当场。
最安全的地方……最危险？
他反复咀嚼着这句话，虽然不太明白其中的深意，但感觉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领导的水平，果然跟自己不一样！
“去吧，我相信你！”
许正阳挥了挥手，首接坐回自己的椅子上，端起搪瓷缸子，吹了吹茶叶沫，再也不看他一眼。
老黄振华捧着那本烂账，晕晕乎乎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周围同事投来的同情目光，在他看来，都变成了嫉妒。
这是许副股长对自己的信任！是天大的机会！
他深吸一口气，翻开了那本陈年烂账。
按照许副股长的“神谕”，不能按常理来，要找最不可能有问题的单位。
黄振华的手指在账本上一页一页地划过。
忽然，他的手指停在了其中一页上。
县食品厂。
账目上，这家单位和粮食局的所有往来账目都清清楚楚，干干净净，是所有欠款单位里，账面最漂亮的一家。
就是它了！
黄振华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他和许正阳都不知道的是，这家县食品厂的采购股股长，正是马昆的小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