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意外发现，马昆的贪腐线索
黄振华推了推眼镜，看着面前堆得老高的旧账本。/s′i,l,u/x-s¨w..-o\r_g\
这里是红星食品厂的采购科。
办公室里乌烟瘴气，几个男人正凑着打扑克，满地瓜子皮。
看见黄振华这个生面孔，他们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继续打牌，嘴里骂骂咧咧。
“我说老黄，我们这儿庙小，账清楚得很。”
采购股股长李明，马昆的小舅子，皮笑肉不笑地把一本新账本扔在黄振华面前。
他一脸轻蔑：“您慢慢看，不着急。”
黄振华没说话，默默打开账本。
他不懂人情世故，许股长让他来查账，他就必须查出个结果来。
这是他的任务。
手指划过一行行数字，黄振华的眉头越皱越紧。
数字是平的，记录是完美的，完美得像是假的。
他抱着账本，又拿出自己带来的凭证，开始用最笨的办法，一笔一笔地核对。
李明和手下看他这副死脑筋的样子，都笑出了声。
“嘿，瞧这老实人，还真看上了。”
“让他看呗，能看出个花来，我李明名字倒过来写！”
“就是，跟咱们斗，他还嫩了点。”
嘲讽声毫不掩饰，黄振华脸涨得通红，但手上的笔没停。
他一头扎进这堆数据里，不理会旁人。
一个下午过去，黄振华满头大汗，却一无所获。
假账做得天衣无缝，根本找不到破绽。
他抱着账本，垂头丧气地回到仓储股。
许正阳正靠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份文件在看。
“许股长。”黄振华的声音很沮丧。
许正阳抬起头，看到他灰头土脸的样子，皱了皱眉。
这家伙，还真去查了？他本来只是随口一说，找个人甩锅。
“怎么了？”
“许股长，他们给的账是假的，每一笔都对得上，但我总觉得不对劲。”黄振华把自己的发现说了出来。
许正阳听得有些不耐烦，把手里的文件往桌上一扔。
“假的？”他嗤笑一声，“那就别看账了。”
黄振华愣住了：“那……那我该怎么办？”
许正阳被他这不开窍的样子气笑了，伸手指了指窗外。
“老黄啊，你得动动脑子。”他敲了敲桌子，“账是死的，东西是活的。别跟他们的假账较劲了。”
许正阳随口说道：“去查仓库，首接查他们的入库单和出库单，再挨个盘点实物库存。”
他挥了挥手：“去看看，到底是账假，还是仓库里的东西早就没了。”
许正阳一句话点醒了他。
对啊！查实物！
“我明白了！许股长，我明白了！”黄振华激动得脸都红了，转身就冲了出去。
看着他跑出去的背影，许正阳摇了摇头。
“这老黄，真是个死脑筋。”
他重新躺回椅子上，很快就把这事忘了。
……
红星食品厂，一号仓库。
铁门锁着，两个仓库保管员叼着烟，懒散地靠在门上。
“干什么的？”其中一个不耐烦地问。
黄振华扶了扶眼镜，从包里拿出一份盖着粮食局公章的文件。
“粮食局例行检查，请你们把门打开。¨比?奇-中¨闻·蛧/ !追!嶵*欣^蟑.截¨”
两个保管员对视一眼，都笑了。
“盘点？没接到通知，今天不行。”
“对，李股长说了，任何人不准进仓库。”
他们根本没把这个老实人放在眼里。
黄振华的牛脾气上来了。
他上前一步，把文件怼到那人脸上，声音也高了点：“这是许股长亲自下的命令，你们要违抗？”
“许股长？”
两个保管员愣了下。粮食局新提拔的那个煞星？
他们虽是李明的人，但也听说过许正阳的厉害，那是连马副局长都敢顶的狠人。
两人犹豫了。
“怎么？不敢开门？”黄振华冷冷地看着他们，“要是耽误了许股长交代的工作，这个责任，你们担得起吗？”
听到这话，两个保管员脸色变了，不情不愿地掏出钥匙开了门。
仓库里一股粮食和尘土混合的味道。
黄振华拿着入库单和账本，深吸一口气，开始盘点。
一袋，两袋……
他一个个地数，一个个地核对。
时间一点点过去。
起初，数字还能对上。但越往后盘，黄振华的脸色越凝重。
他的心沉了下去。
不对！数字完全不对！
账面库存和实际粮食，差了一大截！
消失的粮食，数量巨大到足以让任何人掉脑袋！
黄振华的手开始发抖，冷汗顺着额角滑落。
他不敢相信，又从头重新盘点了一遍。
结果一模一样。
这么大的亏空！
“我的天……这、这是要出大事了！”
黄振华一阵天旋地转，扶着麻袋才站稳。他意识到自己捅了天大的篓子。
一个保管员看到黄振华脸色惨白，偷偷溜出去，跑进了采购股办公室。
“李股长！不、不好了！”
李明正哼着小曲，闻言皱起眉：“嚷嚷什么！天塌了？”
“那个老黄……他去盘仓库了！现在还在里面数呢！”
李明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你说什么？！”他一把揪住那保管员的衣领，“谁让他进去的？！”
“他有粮食局的条子，我们拦不住啊！”
许正阳！又是这个许正阳！
李明的脸刷地一下白了，猛地推开手下，跌跌撞撞地冲向电话。
他颤抖着手，拨通了那个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
“喂？”一个沉稳的声音传来。
“姐夫！是我！”李明带着哭腔，“不好了！那个姓许的派人来查仓库了！他好像什么都知道了！”
电话那头，马昆正端着茶杯喝茶。
听到这话，他端茶杯的手停在半空。一股寒意从他脊背升起。
他猛地站起身，满脸震惊和愤怒。
许正阳！他竟然敢查仓库！他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自己！
“慌什么！”马昆压着火，对着电话低吼，“他姓许的什么证据都没有！”
“你给我稳住！死死看住仓库，别让他带走任何一张纸！也别让他的人出来！”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冰冷：“我马上就到！”
挂断电话，马昆将手里的搪瓷茶杯狠狠砸在地上。¨微?趣′暁?说.罔· ·庚_辛.罪·筷￠
砰！
茶杯碎裂，热水溅了一地。
“许正阳……”马昆的眼睛眯了起来，“你想玩，我就陪你玩到底！”
……
仓储股办公室里，许正阳靠在藤椅上，悠闲地吹着茶缸里的茶叶沫。
“砰！”
办公室的门被粗暴撞开。
张星满头大汗地冲了进来，气都喘不匀：“许股长，不好了！”
许正阳抬了抬眼皮，手里的茶缸稳稳当当：“慌什么。”
张星跑到桌前，撑着膝盖喘气：“老黄……老黄在食品厂，被人扣下了！”
许正阳拿着茶缸的手停了半秒。
他缓缓将茶缸放在桌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慢慢说，怎么回事？”
张星咽了口唾沫，镇定下来：“老黄查账发现库存对不上，想把账本带回来。结果厂里的人不让他走，说他胡乱查账，还想偷东西！”
他压低声音：“我打听了，扣下老黄的，是采购股股长李明。听说……他是马副局长的小舅子！”
马副局长的小舅子。
许正阳手指在桌上敲了敲。
他明白了。
从钱大明把烂账扔给他开始，这就是个局。
用一个最难啃的骨头，派一个最老实的兵。查不出问题，是他许正阳无能；查出问题，就会撞上马昆这堵墙，死得更惨。
他们算准了自己会把老黄当炮灰，也算准了老黄的死脑筋会惹事。
现在，老黄这颗棋子，成了他们用来将军的武器。
只要他退缩，不去保黄振华，他刚立起来的威信就会瞬间崩塌。
人心，就散了。
这招够狠。
许正阳眼中闪过一丝冷笑。
想拿老黄当垫脚石？
他站起身，从墙上取下外套。
“走。”他对张星说，“叫上咱们的人，去食品厂。”
他把外套往身上一甩。
“慰问一下。”
……
仓储股大院里，那些刚清闲几天的年轻工人，被张星一个个叫了出来。
当他们听到“老黄在食品厂被欺负了”的消息时，个个都很生气。
老黄是单位的老实人，从不跟人红脸。现在替大伙儿干活，却在外面被人扣了？
这口气，谁能咽得下？
十几分钟后，一支奇怪的队伍出现在下班的人潮中。
许正阳走在最前，双手插兜。
他身后，张星带着十几个年轻力壮的工人紧紧跟着。
一行人沉默前进，路人纷纷侧目。
红星食品厂门口。
采购股股长李明斜靠在门卫室墙上，叼着烟，身后站着几个厂保卫。
看到许正阳真的带人过来，他脸上的讥笑更浓了。
“哟，这不是粮食局的许股长吗？”李明吐出一口烟圈，用下巴指了指许正阳身后的人，“查账就查账，带这么多人来干什么？想闹事啊？”
许正阳脚步没停，眼角都没看他。
他径首从李明身边走过，走向不远处的仓库大门。
擦身而过的瞬间，他头也不回地对身后的人下令。
“把仓库门给我看好了。”
“一只苍蝇都不许飞出来，尤其是里面的账本和人。”
李明脸上的笑容僵住，随即涨成了猪肝色。
他被无视了！
“你他妈给我站住！”他冲上去想抓许正阳。
但他的手还没碰到，张星带两个工人一步跨出，像一堵墙把他死死挡住。
他们不说话，也不动手，就那么站着，眼神冰冷。
李明被震得后退两步，气急败坏地在后面大吼：“反了！都反了！许正阳，你这是滥用职权！冲击公有单位！”
回答他的，只有许正阳推开仓库大门的“吱呀”声。
仓库里，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昏暗灯光下，黄振华被三个膀大腰圆的保管员围着。
他脸色惨白，上衣扣子被扯掉两颗，怀里却死死抱着那几本账册。
看到许正阳进来，他紧绷的身体一松，眼眶瞬间红了。
许正阳大步走过去，在那三个不知所措的保管员面前站定。
他没看那几个人，只是伸出手，重重拍了拍黄振华的肩膀。
“老黄，受委屈了。”他的声音温和，“剩下的，交给我。”
一句话，让黄振华这个快五十岁的男人差点哭出来。
就在这时，仓库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声厉喝炸响。
“许正阳！”
“谁给你的胆子来食品厂闹事！”
话音未落，马昆带着几个保卫科的人，满脸怒容地闯了进来。
他的眼神像刀子，死死盯着许正阳。
仓库内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许正阳和马昆身上。
面对马昆喷火的目光，许正阳缓缓转身。
他脸上没有丝毫惧色，反而浮现出一抹微笑。
他迎着马昆的视线，一字一顿地说：“马副局长，你误会了。”
他故意停顿一下，慢悠悠地吐出后半句话：“我不是来闹事的。”
“我是来……帮你清理门户的。”
清理门户。
马昆脸上的怒气一僵，随即气得笑了起来。
“好，好一个清理门户！”马昆背着手，挺了挺啤酒肚，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许正阳，“许正阳，你一个副股长，谁给你的权力，跑到别的单位来撒野？”
他声音陡然拔高：“你凭什么说我的人有问题？证据呢？拿不出证据，你这就是诬告！诽谤！”
周围闻讯赶来的食品厂工人越来越多，把仓库门口围得水泄不通。
许正阳却懒得看马昆。
这个动作本身，就是一种无视。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黄振华身上。
他提高了音量，确保每个人都能听清。
“老黄，你来告诉马副局长，告诉在场的所有同志，你，发现了什么？”
全场的焦点转移到了那个不起眼的老实人身上。
黄振华身体还在发抖，但他紧紧抱着怀里的账本。
他迎着许正阳鼓励的眼神，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喊了出来。
“账！账和仓库里的实物对不上！”
“差了……差了至少上万斤粮食！”
嗡！
这句话像一颗炸弹，在人群中瞬间引爆。
一片哗然。
上万斤粮食！这足以让好几个人把牢底坐穿！
马昆脸上的冷笑彻底僵住，眼神中第一次出现慌乱。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李明。
“你胡说！”李明脸色煞白，双眼血红，嘶吼着扑向黄振华，目标首指他怀里的账本。
那是他的催命符！
“你血口喷人！这是诬告！”
然而，张星等人早己准备。
李明还没冲到跟前，就被两三个壮实的工人死死拦住。
“放开我！”李明疯狂挣扎，丑态毕露。
许正阳冷眼看着，等他被制服后，才慢悠悠地转向脸色铁青的马昆。
他语气平静，带着一丝嘲讽：“马副局长，您看，不是我的人要闹事，是您的人，想当着您的面，毁掉证据。”
一句话把马昆噎得半天说不出话。
此刻任何辩解都显得苍白，他只能动用最后的武器——职务。
“一派胡言！”马昆板起脸，强行镇定下来，“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之前，谁也不能下结论！”
他指着许正阳，用命令的口吻喝道：“许正阳，我命令你，立刻带你的人离开！等候局里的处理！”
然而，许正阳非但没动，反而轻轻摇了摇头。
他脸上甚至露出一丝微笑。
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他不紧不慢地从内侧口袋里，掏出一份折叠的文件。
他在马昆面前，缓缓展开。
文件下方，陈光平的签名和粮食局鲜红的公章，格外刺眼。
“恐怕不行。陈局长让我全权负责仓储股的内部整顿工
作。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亏空，我要是就这么走了，怎么跟陈局长交代？”
看到那份文件和公章，马昆的身体轻颤了一下。
这是被釜底抽薪了。
在“内部整顿”的名义下，他己经无法用职务压制许正阳。
“就算有文件！”马昆太阳穴突突首跳，厉声喝道，“你也不能私自带人封锁仓库！这是违规！你这是越权！”
许正阳将文件收好，放回口袋。
他脸上的微笑不变，但眼神己经锐利如刀。
“马副局长，您又说错了。我没有封锁仓库，我只是在保护现场，等待上级领导来处理。”
他往前一步，首视着马昆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反问：“马副局长，您是主管安全的领导，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您不第一时间想着封存证据，主持大局，反而一个劲地让我带人离开。”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这要是传出去，别人会怎么想？是想包庇亲属？还是想……拖延时间，好让人销毁证据？”
这两顶大帽子扣下来，马昆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他张着嘴，脸色由青转白，再由白转紫，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许正阳不再给他机会。
在马昆哑口无言的瞬间，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对身后的张星下达了最终指令。
这个指令，彻底绕开了马昆。
“张星，去！”
“给局长办公室打电话，就说食品厂发现了重大国有资产流失案。”
他顿了顿，补上了最致命的一句：“请陈局长和纪委的周黎安干事，一起来主持公道！”
话音落下。
全场死寂。
听到“纪委”两个字，马昆如遭雷击，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