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天子问心,麒麟自证

天子那冰冷得不带半分感情的最终追问,如同一柄无形的、淬了剧毒的利刃,瞬间刺破了太和殿内那刚刚平息的血腥与杀伐,直抵那最核心也最致命的真相!

“你这一身,算无遗策,洞悉人心的本事。”

“究竟,是,从何而来?”

轰!

整个太和殿,死一般的寂静。

那刚刚才因为一场惊天大案的尘埃落定而略微松弛的空气,在这一瞬间,被一股比之前,还要恐怖百倍的帝王天威,彻底抽干!

满朝文武,皆为之骇然!

他们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九龙宝座之上,眼神冰冷如万载玄冰的帝王,又看了看那个,刚刚才以一己之力,扳倒了皇后与东宫,立下了不世之功的少年。

所有人的心,都在这一刻,沉入了谷底!

他们知道,这,不是赏赐。

这,是审判!

是,帝王,对一个,超出了自己理解与掌控范畴的“妖孽”,所发出的,最致命的,最终的追问!

忠顺王那双阴鸷的眸子里,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名为“惊骇”的情绪!

而司礼监掌印太监戴权,则是微微垂下了眼睑,那张总是古井无波的老脸上,也闪过了一丝,几不可察的凝重。

他知道,陛下,这是动了真杀机!

可就在这,足以让任何王公大臣,都为之肝胆俱裂的,必杀之局面前。

那个,跪在地上的少年,却依旧,只是静静地跪在那里。

他的脸上,没有半分的惊慌与恐惧。

那双黑沉沉的眸子里,甚至,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波澜。

他,再次,重重地,将头,磕在了那冰冷的地面之上。

“启禀陛下。”

他的声音,不再有半分的激昂,而是,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近乎于宿命般的平静与……坦然。

“臣,并非妖孽。”

“臣,今日所得之一切,皆是,拜一位梦中仙师所赐。”

梦中仙师?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可贾环,却仿佛,完全没有听到那些,充满了惊疑与不信的窃窃私语。

他只是,用一种,近乎于梦呓般的,悠远而清晰的语气,缓缓地,讲述了一个,真假难辨,却又充满了传奇色彩的故事。

“臣,自幼体弱多病,常年汤药不离身。许是,命不该绝,自五岁那年起,臣,便时常于梦中,得见一位,须发皆白,仙风道骨的白发老者。”

“老者自称,乃是,方外之人。见臣,虽身处富贵之家,却命途多舛,心生怜悯,故而,在梦中,传授臣,一些,经世济民之学,与那,沙盘推演之术。”

“老者曾言,我贾家,看似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实则,早已是,高屋之蛀,积重难返。不出十年,必有,倾覆之祸!”

“他还告诫臣,唯有,行霹雳手段,刮骨疗毒,破而后立,方能,为家族,为这阖府上下,几百口人,求得,那一线生机!”

一番话,说得是,亦真亦幻,却又,完美地,解释了他,所有,不合常理的动机与行为!

可龙椅之上的天子,却依旧是,面沉如水。

他那双深邃如海的眸子里,看不出半分的喜怒。

“一派胡言!”

他冷哼一声,那声音,如同九幽之下,吹来的寒风,瞬间,让整个太和殿的温度,都降至冰点!

“梦中之言,虚无缥缈!你,又有何凭证,来让朕,信你?”

天威,如山!

那股子,无形的,足以,将钢铁都彻底碾碎的恐怖压力,从四面八方,朝着那个,年仅九岁的少年,当头罩下!

可贾环,却依旧,只是平静地,抬起了头。

那双黑沉沉的眸子里,没有半分的畏惧,只有一片,洞悉了一切的,冰冷的了然。

“回禀陛下。”

“那位仙师,在传授臣,学问之后,曾留下,两句谶言。”

“第一句,便是,‘高屋之蛀,非猛药不能除’。此言,应验的,便是我贾家,今日之变。”

他顿了顿,那声音,陡然一转,变得,愈发的,清晰,也愈发的,充满了,令人灵魂战栗的预示!

“而第二句,则是……”

“北境有狼,其名为达,外示忠勇,内藏祸心。”

“三年之内,必为,国之大患!”

轰!

此言一出,如同一道,来自九天之上的紫金神雷,狠狠地,劈在了天子的天灵盖上!

他那张,总是,不怒自威的脸上,所有的平静与威严,都在这一瞬间,被一片,无法掩饰的,极致的震惊所彻底吞噬!

他那握着龙椅扶手的手,青筋,根根暴起!

吴达!

那个,他一手提拔,如今,已是,手握北境二十万铁骑的镇远大将军!

那个,平日里,对他,最是忠心耿耿,言听计从的边关悍将!

竟是,他心中,隐藏得最深,也最不敢去触碰的一根刺!

此事,天知,地知,除了他自己,与那几个,最核心的密探之外,绝无,第四个人知道!

可如今,这个秘密,竟是被一个,年仅九岁的少年,以一种,近乎于“神谕”的方式,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给血淋淋地,彻底撕开!

天子,那双深邃如海的眸子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看着那个,跪在地上的少年,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他,依旧,不信什么“梦中仙授”。

可他,却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少年,身上,必然,带着某种,他所无法理解的,甚至,是,带着几分天命色彩的,恐怖力量!

他,不再是一个,不可控的妖孽。

他,是一把,可以利用的,甚至,是上天,赐予他的,最锋利,也最致命的……刀!

许久,许久。

天子,缓缓地,重新,坐回了那张,象征着至高无上权力的龙椅之上。

他,没有再去看那个,依旧,平静地跪在那里的少年。

他只是,对着那,早已是,噤若寒蝉的满朝文武,轻轻地,摆了摆手。

那声音,恢复了,帝王,那不带半分感情的,冰冷与威严。

“退朝。”

满朝文武,如蒙大赦!

他们,一个个,从那冰冷的金砖之上,颤颤巍巍地爬起,如同一群,刚刚才从鬼门关前,逃回来的惊弓之鸟,躬着身,悄无声息地,退出了这座,让他们,永生难忘的人间地狱。

转瞬之间,偌大的太和殿之内,便只剩下了,天子,贾环,与那,从始至终,都如同一尊沉默的石像般的司礼监掌印太监,戴权。

天子,没有赏赐。

也没有,发落。

他只是,用那双,深邃得,仿佛能将人灵魂都彻底吸进去的眸子,静静地,审视着那个,依旧,跪在地上的少年。

那眼神,就像是,一头,最顶级的猎手,在审视着一件,他刚刚才捕获的,最危险,也最有趣的猎物。

许久,许久。

他,缓缓地开口,那声音,冰冷而平淡,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最终命令。

“戴权。”

“奴才在。”

“将他,单独,带到,御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