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天威难测
皇后到了。
她那张总是端庄雍容、母仪天下的脸上,此刻已是血色尽褪,形容憔悴。
发髻虽乱,凤钗已歪,可那双总是隐藏在“慈和”伪装之下的眸子里,却依旧燃烧着一簇,属于国母的,最后的威仪与……不甘!
她没有去看那个,早已瘫软在地,如同丧家之犬的儿子。
她也没有去看那个,毁了她一切的,眼神冰冷如魔鬼的少年。
她的目光,只是死死地,死死地,穿过那肃杀的朝堂,落在了那九龙宝座之上,那个,她曾与之同床共枕数十载的男人身上。
“陛下!”
她猛地挣脱了金甲卫的束缚,“噗通”一声,重重地跪倒在地,那声音,不再有半分的怨毒,只有,最深沉的,泣血的悲鸣!
“臣妾,冤枉啊!”
她声泪俱下,那演技,足以让天下间,最铁石心肠的男人,都为之动容!
“臣妾自嫁入王府,侍奉陛下于微末,数十载,不敢有半分行差踏错!臣妾为您诞下嫡子,为您稳定后宫,为您,将这偌大的江山,打理得井井有条!”
“可如今,您,竟就因为一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黄口小儿,几句,妖言惑众的诬陷之词,便要,将臣妾,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吗?”
她拍着那冰冷的金砖地面,嚎啕大哭,“陛下!您,忘了我们当年的情分了吗?您,忘了您曾对臣妾许下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了吗?”
一番话,说得是字字泣血,句句诛心!
它,将一场,铁证如山的谋逆大案,硬生生地,给扭曲成了一场,帝王薄情寡义的,夫妻反目!
可龙椅之上的天子,却依旧是,面沉如水。
他那双深邃如海的眸子里,看不出半分的喜怒。
而贾环,更是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他知道,对付这种,穷途末路的赌徒,任何的言语辩驳,都是徒劳。
唯有,用最冰冷,也最无可辩驳的铁证,去将她那最后一点,虚伪的伪装,给一片一片地,彻底撕碎!
“戴公公。”
贾环的声音,平静而清晰,在这充满了悲鸣的太和殿内,缓缓响起,“烦请您,将那封,谋逆密信,当众,宣读。”
戴权躬身领命,从风字营校尉手中,接过那封,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密信,缓缓展开。
“伪造的!”皇后猛地抬起头,厉声尖叫,“这封信,是伪造的!是这个小畜生,为了陷害本宫,而伪造的!”“是吗?”
贾环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嘲弄的弧度。
他,没有与她争辩。
他只是,对着那名,从始至终都如同一尊沉默的死神般的风字营校尉,轻轻地,摆了摆手。
那校尉,心领神会。
他,从怀中,取出了一本,同样是从国丈府密室之中,搜出来的,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陈旧的码本!
“皇后娘娘。”贾环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您与镇远大将军吴达之间,所用的加密之法,乃是军中最顶级的‘八卦连环扣’。每一个字,都对应着,码本之上,一个独一无二的,由天干地支与五行方位所组成的密码。”
“此等军国机密,除非,有这本,作为加密与解密对照的原始码本。”
他顿了顿,那双黑沉沉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令人胆寒的,冰冷的杀机!
“否则,便是神仙,也伪造不出来!”
轰!
!
!
皇后的脑中,最后一根名为“侥幸”的弦,应声绷断!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本,本应,被藏得最深,也最安全的码本,那张本就惨白的脸,“唰”地一下,再无半分血色!
而戴权,则已然,将那封密信,与那本码本,一一对照,用他那尖细的,不带半分感情的公事公办的语气,朗声念道:
“东风起,京营乱。吾,当率,北境三万铁骑,以‘清君侧’之名,南下!”
“届时,里应外合,大事,可成!”
此言一出,如同一颗,最重磅的炸弹,在整个太和殿之内,轰然引爆!
满朝文武,皆为之骇然!
调动边军!
清君侧!
这,已不是谋逆!这,是造反!
“假的!都是假的!”皇后,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她指着那本码本,疯狂地嘶吼着,“这码本,也是伪造的!也是这个小畜生,栽赃陷害!”
“带人证。”
贾环,甚至,懒得再与她,多说一个字。
他只是,淡淡地,吐出了这三个字。
话音刚落,一名,早已被风字营,从张家死牢之中,秘密截获的,负责传递消息的心腹信使,便被如同一条死狗般,拖了上来!
那信使,一看到龙椅之上,那道,巍峨如山的天子身影,与那,早已是,穷途末路的皇后,哪里还敢有半分的隐瞒!
“噗通”一声,他便跪倒在地,将头,磕得如同捣蒜!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他颤抖着,从自己那,藏得最隐秘的靴底夹层之中,掏出了一份,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微缩到了极致的,小小的抄本!
“这……这是,小的,身上携带的,用以,核验消息真伪的备用码本!与……与国丈府密室之中的那本,一般无二!请……请陛下明鉴啊!”
两相对照!
铁证如山!
证据链,在这一刻,被彻底地,闭环了!
“不……”
一声,不似人声的,充满了最极致绝望的悲鸣,从皇后的喉咙深处,爆发出来!
她,彻底崩溃了。
她那双总是隐藏在“母仪天下”伪装之下的眸子,瞬间,失去了所有的神采,只剩下,一片,空洞的死寂。
她怔怔地跪在那里,那张本还带着几分不甘的脸,此刻,只剩下,被彻底击溃的,无边的绝望。
她,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输得,万劫不复。
龙椅之上的天子,缓缓地,从那至高无上的宝座之上,站起。
他,没有再去看那个,早已瘫软如泥的女人。也没有去看那个,同样,面如死灰的儿子。
他只是,用那冰冷得不带半分感情的声音,对着殿外,那早已,等候多时的禁军,下达了,最终的判决。
“传朕旨意。”
“皇后张氏,德不配位,勾结外将,意图谋逆,罪不容诛!”
“即刻,废黜其后位,打入冷宫,终身监禁!”
“太子,教而不善,为其母所惑,同谋大逆!”
“即刻,废黜其太子之位,贬为庶人,交宗正寺,严加看管!”
“国丈张家,满门上下,无论长幼,一并……”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那声音,轻得,如同梦呓,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最终的审判!
“满门抄斩!”
一场,足以,动摇国本的惊天大案,就此,尘埃落定。
太和殿内,一片死寂。
所有的人,都还沉浸在那,刚刚才过去的,血腥与杀伐之中,没有回过神来。
可天子,却没有半分,论功行赏的意思。
他那双,深邃如海,仿佛能将人灵魂都彻底看穿的眸子,缓缓地,再次,落回到了那个,从始至终,都只是平静地跪在那里的少年身上。
那目光,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具压迫感!
也,更让人,不寒而栗。
许久,许久。
他,缓缓地开口,问出了一个,比那谋逆大案,还要,致命一百倍的问题。
“贾环。”
“你这一身,算无遗策,洞悉人心的本事。”
“究竟,是,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