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 章 谷之死

某一小屋内,

夜色下,

北风中,

一阵阵剧烈的咳嗽声透过漏着风的门缝传了出去,在这寒冷的夜晚,显得无比的凄凉。

谷心莲脸上身上烫如火炭,但手与脚却冷如冰块,她躺在硬邦邦的大通铺上,身上盖着小破被子,烧得迷迷糊糊。。

今日之前,她还与两个婆子,两个小嫂子挤在这个小破屋里呢,但现在,只有她一个人了。

那几个人怕她把病气过给她们,都挤到旁人的小屋里睡去了。

在这样寒冷的冬日里,几个人挤在一起睡还好些,彼此之间可以相互取暖,抵御那刺骨的严寒。然而,如果是一个人睡,那就真的是一场可怕的灾难了。

第二日去见太奶的,十人当中有九人。

一张破席子卷了就拖出去了。

至于拖去了哪儿大家都知道。

不是被野狗分食,就是被乞丐......

在这里,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了。

不行,她不能去见她爹的,她好不容易重生的,不能死在这里。

她还有娘亲要孝顺,还有,还有......

对,苏安,她还有苏安!

上一世,苏安爱她爱得要死要活,根本就离不开她。

后来负气离开自己之时,也是因为她抓了祝英台,把她推入江中,想要彻底的让她离开梁山伯,他嫉妒了,他吃醋了,只要她回去哄一哄他,他就会回头的啊。

没错,苏安才是她的天选之人啊。

因为苏安以后会成为山匪头子,手下皆是亡命之徒,杀人就跟切菜一样痛快。

祝英台的哥哥就是死在自己的手中的,只恨当时祝英台没有与他一起。

但是这辈子,她不会再执着于杀了祝英台了,她要苏安为她打下一片江山来,她要做一国的皇后,她也要母仪天下。

凭什么贾南风那样的丑八怪都能成为皇后,都能母仪天下,她谷心莲不可以呢?她能重来一世,不就正说明了,她是天选之女吗?

她是天选之女,那她选中的男人,岂不就是天选之子?

所以苏安造反,一定能够成功。

她等着,将伤害过自己的人,全部都踩到脚底下,狠狠地碾压。

尤其是那两个把她送到这里来的畜生,她要把他们乱刀砍死,就像砍死祝英齐那样!

对,她不能死,她若死了,她的皇后之位岂不是要便宜旁人了?

谷心莲挣扎着起身,倒了杯热水,一口气的,一口气全喝了下去。

她不能死在这里,她要喝汤药!

谷心莲打开门,跌跌撞撞的走进了夜色中。

也不知走了多久,她敲开了一户门。

这个屋子虽然也不大,但只住了一个人。

王管事没想到,竟然是他们杂役房的一枝花,他往后退了一步,抓了把乱蓬蓬的头发,紧了紧身上披着的衣裳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把病气过给我了!”

谷心莲压抑着咳嗽声,免得被旁人听到了,小声的说道:“王管事,我答应伺候你一回,只要你能给我一副治风寒的药!”

“哟,病了啊?这长的好的人生了病,咋就更好看了呢?要不,你还是病着得了,我可没有药。”五管事说着,就要来关门。

开玩笑,这药可都是救命的药,他的药怎么能够给她呢?

这寒冬腊月的,也是她蠢,屋子里居然没备几副风寒药。

再说了,这里的女人多的是,没有她还有别人呢,可药就不一样了,任何时候,宝贵的都是药啊,懂不懂?

“别,别关门。”谷心莲急忙上前一步道,“王大哥,只要你给我药,往后的两年,心莲任你处置。”

闻言,王管事眼睛一亮,上下打量了下谷心莲,说实话,这娘们确实长得不错,是他们这儿最好看的一个女犯,若是不答应她,让她去找别人了,他确实亏的慌。

“行了,我答应你了,你回去吧,马上送给你。”

“谢谢王大哥,你人真好。王大哥,你能不能......”

“不能,你想屁吃呢?这么冷的晚上,你让我生火去给你熬药?你这心,也太黑了吧?”

谷心莲挤出一个笑来道:“王大哥你想岔了,心莲不是这个意思。王大哥,药呢?我现在把它带走,免得王大哥一会儿自己跑一趟,这么冷,让心莲如何能心安呢?”

“这小嘴儿甜的,哥喜欢,哥这兄弟,哥包你也喜欢,哥保证一整晚你喜欢的嗷嗷直叫。”王管事就算现在吃到,这嘴上与眼睛上也要过足了瘾,自打做了管事的,他便吃不了一点亏了。

她的话,前世被糟蹋过的谷心莲自然懂了。

只有苏安,苏安才是真的喜欢她,对她很温柔,一次都没有伤害过她。

谷心莲记得,王管事的女儿和自己一样大,去年过年之前还见过她,她来给她爹卷铺盖带回家过年。

这个恶心的老东西,竟然还敢打自己的主意。

“王大哥,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药呢,快给我,我撑不住了。”

谷心莲靠在门框上,双腿软的像踩在了棉花上,她感觉,再耽误会儿,她说不得又要死一回了。

看了看她因为发热而烧红了的脸,王管事觉得,她这样弱柳扶风的样子,更惹人怜爱了,这药,马上给。

谷心莲拿了药回去,可是,刚到屋里人便晕倒了,手中还紧紧地抓着那副药。

几日后,同住的人回来看看她好了没,她们可不可以住回来了,门一推却发现,屋里地上死了个人,手中还紧紧地抓着一副治风寒的药。

她们见了,淡定的将人拖出了屋子,其中一人去禀报了王管事。

王管事听了,稀疏的眉毛抖了三抖,急匆匆地就赶了过去。

路过地上的人时,从她身上跨了过去,直接就进了屋。

他环视一圈,问道:“谷心莲的东西呢?”

与她同屋的一个婆子说道:“她能有什么东西啊,不过就是一身破衣裳,一床破被子,一个破褥子而已。”

王管家不耐烦的问道:“那衣裳呢,被子呢?”

那婆子指了指她身上道:“破衣裳在她身上,破被子在床上,罪妇给您整理一下。”

说着,她将床上的破被子卷了卷,又将破褥子卷了卷,抱着递给了王管事。

王管事接了过来,问道:“你们看到这屋里的药草了,药草呢?”

同屋的几个人一脸莫名其妙的说道:“药?什么药啊?有药的话,她自己还不吃了吗?”

确实如此,倒是浪费了他那副掺了杂草的草药了。王管事骂了声晦气道:“你们两个,把她拖出去扔了。”

同屋的两个大嫂子应道:“是。”

说着,一人抓住她一只脚,将人拖走了。

剩下的两个婆子进屋,将门关了起来。

其中一个婆子轻声说道:“吴婆子,拿出来吧,我刚才都看到了。”

“就知道你这老家伙眼尖看到了,守好门,我这就拿出来。”说着,吴婆子掀开破衣摆,从裤子里将那药掏了出来。

“老规矩,二一添作五,两人平分了。”沈婆子说道。

吴婆子不耐烦的说道:“知道,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

沈婆子哼了一声,不作声了,有什么放不放心的?不都是这样吗?见者有份,见者有份,见了才有份。反之,没人见到的,那便都是自己的了。

半个多时辰后,那两个大嫂子回来了,她俩看了看床,这床虽然变大了,但少了一个人挤着,不知道今晚会不会受凉啊。

“青儿,今晚睡觉之时靠我近点。”

“素贞,我想抱着你睡。”

“好啊,那你便抱着吧,但不能太紧,上次啊,差点把我勒死。”

“对不起嘛素贞,是我错了,今晚,我轻点啊。”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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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尼山书院

趁着正午时分暖和一些,浣衣房的几人凿开河中的冰,开始洗衣裳。

突然有人跑过来喊道:“谷大娘,哎呀你还洗什么衣裳啊,你女儿出事了!”

谷母身子一晃,回头问道:“你说什么?谁出事了?!”

来报信的杂役问道:“你女儿是不是叫谷......,对了,谷心莲,在城西口服徒刑的那个?”

谷母颤着声音道:“是,我女儿是叫谷心莲,也确实在城西口服刑,她,她怎么了?”

“她怎么了?她死了!那报丧的差役刚走,说三日之内,让你去义庄认领尸体,晚了可就只能到野狗林去寻几根不知道是谁的死人骨头了。”

谷母丢下衣裳,跌跌撞撞的走了过来,揪住那个杂役的衣襟道:“你这个天杀的,我的心莲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这般诅咒我的女儿啊,为何,为何啊?你怎么就这般黑了心肝呢?”

那个杂役能理解她失去女儿的悲痛,但是大过年的骂自己,这是什么道理呢?他得罪谁了?他还来给她报信呢。

真是好人没好报,是以,杂役一把她甩开道:“你女儿死了就是死了,你不信就去义庄看看,晦气!”

说着,人便骂骂咧咧的走了。

谷母身子一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不,不可能,她家心莲长得好看人聪明,就不是短命之相!

其余浣衣的婶子们忙来扶起谷母,七嘴八舌的安慰着她。

刚巧,梁山伯与祝英台经过,听到有人哭的肝肠寸断,两人忙走过去查问。

看到梁山伯,谷母忙拉住他,哭道:

“梁公子,我家心莲死了,死了啊,她才十八岁啊,她本来不该死的,她还那么年轻,她本来是可以活着的啊,都是小梁公子,他得理不让人啊!”

闻言,梁山伯忙说道:“谷大娘,此事与小梁公子有何干系?分明是你女日存了害人之心,不然她也不会被徒刑了。”

“可是,我女儿死了,她死了啊!她还那么年轻,她还没有嫁人,她还是个孩子啊!”谷母哭的几乎就要晕厥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