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 章 搬去天字号

夜半时分,

尼山书院,

十一月的山风,从学子房舍扫过之时,一不小心,从门缝里瞅到了一个狗狗祟祟的身影。

只见那个狗祟的身影正蹲守在某人的床头,等她熟睡中转过身去时,手便悄悄地伸到了她的枕头之下,小心翼翼地摸出了两个什么东西。

然后弓着身,蹑手蹑脚的来到窗边,就着那点透进来的微末月光,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

看完,似乎松了好大一口气,又悄摸摸地塞到了那人的枕下。

接着,轻手轻脚的绕过床尾,回到书墙的另一边,静悄悄地上了床,闭上眼,安心的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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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傍晚下学之时,马文才与荀巨伯蹴鞠去了,而梁山伯没了祝八哥叫上他去蹴鞠,刚好可以静下心来研究治水方略。

梁予兮则便被祝英台叫走了。

路上,遇到了毛家宝。

毛家宝正等在这儿呢,此时看到祝英台,连忙迎上前,眼含希冀的问道:“英台兄,听说你们昨日收到京城的来信了?”

那我的呢?无缺给我的呢?

祝英台看着他,很是同情的说道:“家宝兄,无缺兄她没有专门给你写信,只是在给我的信中提了你一句。”

闻言,毛家宝的眼眶立即便红了,但他立即又打起精神问道:“英台兄,她,她是如何说我的?”

祝英台犹豫一下后说道:“她祝你前程似锦仕途锦绣,日后娶妻了,与弟妹琴瑟和鸣百年好合。”

毛家宝的眼泪瞬间就掉下来了,他转过身去,迅速的擦了下脸,哽咽道:“那也请英台兄代我传句话,我也祝她与......琴瑟和鸣,百年好合。告辞。”

说着,他抬脚便跑了。

祝英台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道:“英台,为何这世上的人总是会有那么多遗憾呢?为何有情人无法终成眷属呢?”

梁予兮也叹了口气,这世上的伤心人又多了一个。

她揽住祝英台的肩膀,两人往学子房舍而去道:“孟子云: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正常,不过是一种情怀而已,时间一长便散了。”

“可是,我觉得家宝兄是长情之人,花姐姐也不是无情之人啊。”祝英台想了想道,“予兮,要不,我们帮帮他们啊?”

梁予兮挑了挑眉,问道:“花姐姐告诉你喜欢他了?”

祝英台摇头道:“没有。”

“那她请你帮她与家宝兄传信了吗?”

“没有,她就是给家宝兄带了句话,就是刚才我告诉家宝兄的那句话。”

“既如此,你凭什么认为花姐姐喜欢他,想嫁给他呢?”

“予兮,感情是需要争取的,等是等不到的,为何女子总是被动承受,而不能主动争取呢?”

“英台,那你猜猜,为何花姐姐芳龄21了,还不曾许人家呢?”

祝英台愣了一下道:“花姐姐她......不想成亲?”

梁予兮笑道:“女子又不是只有嫁人这条路可以走。款款独行,不至倾溢,独自美丽,不可方物,也可以啊。”

闻言,祝英讶异的重复道:“独自美丽?”

她从前也曾和爹爹娘亲说过长大以后不嫁人,要一辈子陪着他们什么的,但是,那都是小女儿撒娇时说着玩儿的,当不得真的啊。

爹娘也从来没有当过真。

而且,自从她与山伯相识之后,想的最多的便是鸳鸯戏水琴瑟和鸣之事。

是以,她只要想到以后独自一人,便觉得心里好痛,若是没有山伯,她也不能独活的。

昨日她与山伯也是这般说的,若是生离,她宁可一死。

但这话不好与予兮说,所以祝英台犹豫一下后说道:“若是独自一人,那以后会不会太寂寞了啊。”

“这个嘛,那要看有没有这个了。”梁予兮搓了搓手指道,“即便住再大的豪宅,有再高的身份,若是没有这个东西,我也不会快乐的。”

反正,若是让她坐着龙椅穿草鞋,那还不如嘎了她,直接让她再穿回现代呢。

祝英台看她如此,笑着摇了摇头,她从小便含着金汤匙出生,从来没有为银钱发过愁,对于予兮这种爱财如命的性子,虽不能理解,但也不讨厌。

而且有时候,她甚至很羡慕她,生性洒脱,敢爱敢恨。

两人说着话,便到了地十五号。

此时,祝英台已经歇了想要撮合毛家宝与花芷的心思了,一切都顺其自然吧。

此时,书桌上,银心与铬烟已经摆好了文房四宝,墨也磨好了,就等着两位公子回来写信了。

祝英台拿出信道:“予兮,你看看花姐姐的信。”

梁予兮摇摇头道:“我还不信你吗?花姐姐定是那般说了,她没有给毛家宝写信,也是为了避嫌。”

梁予兮说着,拿起笔,开始给花芷写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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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康

傅府

花芷扶着傅夫人下了马车,刚从寺庙回来,俩人身上皆是檀香味儿,闻着便令人舒心。

佛教认为檀香能清洁祛秽,所以她们便从寺庙里多请了一些香回来。

花芷扶着傅母往后院走去,两人缓步而行,边说边聊,身后跟着一众丫鬟婆子。

傅母道:“芷丫头,你陪着姨母也这般久了,真的不回书院去了吗?”

花芷笑道:“ 是我想陪在姨母身边。当年姨母把我接回来时,我因为痛失双亲,总是躲起来哭,姨母便整日里陪着芷儿,若非姨母的陪伴,芷儿如何能长成这般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呢?”

花芷话音一落,傅母便笑了起来,后面的丫鬟婆子也跟着笑了起来。

傅母拍了拍她的手,嗔怪道:“去了一趟书院,这性子倒变得跳脱了,若是再待些日子,岂不是要变成皮猴子了?”

“便是皮猴子,也是姨母您的皮猴子啊。”花芷撒娇道。

小兮她们也该收到她的信了吧?真希望小兮早点儿嫁进来啊,如小兮那般的妙人,姨母定会喜欢她的。

至于书院里的其他同窗,相处的不多,只有家宝兄算的上是半个朋友,以后能不能见面,那便顺其自然吧。

……………………

翌日,是陶先生的课。

他刚在讲堂坐定呢,陈夫子便来了。

就听他宣布道:“诸位学子,天字号学子房舍已经修葺好多时,明日休沐一天,供你们搬家。”

闻言,学子们炸了,几家欢喜几家愁。

“这,这也太意外了吧?”

“这有何意外的?拖到现在才说,我都以为夫子忘了呢。”

“真的,太好了!本公子终于解放了,不必再受某人磨牙、放屁、脚臭之苦了。”

“啊,不要啊,我们相处甚洽,亲如兄弟,我不舍得离开你啊!”

陶先生好笑的看向马文才,就见他脸拉得跟马脸一般长。

再看看梁予兮那没心没肺的,面色平静,一副怎样都无所谓的样子,他就更乐呵了。

至于梁山伯与祝英台,则是相同的表情,不愿意、不乐意、不高兴。

梁山伯第一个跳出来问道:“夫子,我与英台相处甚洽,可不可以还住在地字号?”

陈夫子看了梁予兮一眼道:“别急,下面我念到名字的人住天字号。”

梁予兮直觉,这个老登要搞事情。

果然,就听他念道:“梁予兮,住天字一号。”

原本,她并不在乎住哪里。

且一人一屋的话,她大姨妈来时更自在。

但是,很明显,这老登要算计她。

天字一号在最里面,阴暗,潮湿,无光,这样的屋子,别说她一个女孩子了,便是一个彪形大汉长期住着都容易生病吧。

梁予兮正要张口,马文才的手在桌下捏了下她的手,她便将就要脱口而出的“老登”咽了回去。

陈夫子见梁予兮虽然脸色不好,但却不曾开口反对,而马文才也一副“悉听尊便”的样子,他便笑眯眯的继续报名字道:“荀巨伯,天字二号。”

荀巨伯与伊俊清相处的尚好,但若是能一人一间屋的话,那自然就更好了,所以他,无话可说,听从安排。

就是搬家烦一点,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

陈夫子接着念道:“梁山伯,天字三号房间。”

梁山伯立即举手道:“夫子,我与英台相处甚好,可不可以不搬?”

陈夫子看了眼梁予兮,突然发现,这梁予兮还是不错的。

他都将他与太守之子分开了,他都毫无怨言,不声不响,这梁山伯不过是与一个富户分开了而已,他就这般的反对,岂不是令人耻笑?

哎?不对。马太守家的公子,怎么会习惯与他人同住呢?看来,这梁予兮安安静静,不跳不闹,并非出于本意,而是迫于形势啊。

如此,便说的通了。

陈夫子不耐烦的说道:“这是书院的安排,你若有什么不满,都给本夫子憋着。”

祝英台气道:“陈夫子,这是我们学子的事,书院做此决定之时,是否该与我们商量一下?”

陈夫子斜眼看向她道:“你有意见,你为何不早说呢,如今已经决定好了,便不可更改了。”

祝英台气节,什么为何不早说啊,早先一点风声都没有,让她如何去说?

陈夫子得意一笑,要的就是这种出其不意,打得就是你们个措手不及。

祝英台看向了陶先生:陶先生,帮帮我们啊。

陶先生冲摇头,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马文才那小子不会就这么看着的。

看大家都不说话了,陈夫子继续念了下去。

期间,再无人反对,能单住一间,学子们自然不会反对,可谓是皆大欢喜。

陈夫子很满意,念到最后一个道:"刘伯锡,天字十八号。”

闻言,刘伯锡“嚯”地一声起身道:“夫子,我不搬,我在地十一号住的很好,并不想兴师动众的搬来搬去,请夫子成全。”

刘伯锡的同房水君子此时也起立道:“夫子,我与伯锡兄同房,甚是融洽,并无任何不妥,还请夫子莫要强人所难。”

啊?众学子齐齐看向他俩,本来还以为,文才兄与予兮或许是桃儿,若是此时极力反对,那九成九便是桃儿。

至于梁山伯与祝英台,那两人虽不是桃儿,但英台兄素来女里女气,与王大人有得一拼,所以他不敢一人住一间,实属正常。

但他们万万没想到,反对最为激烈的竟然是刘锡兄与水君子。

平日里也没见他俩人有多黏糊啊,怎么如今却如此反对呢。

想想,一人一间屋,多爽啊。

且,朋友远香臭近嘛,天天一起,总会有些矛盾的,还不如一人一间更容易发展同窗情意呢。

陈夫子不悦的看向他俩,责问道:“怎么?你们竟然质疑书院的决定?”

刘伯锡觉得这陈夫子当真是多管闲事,吃饱了撑的,如何住宿,他们身为士族,连这点主都做不了吗?

想住的住,不想住的不住,这不很简单吗?在这里搞什么夫子权威啊?

他刚想开口出言不逊,被身旁的水君子轻轻拉扯了他一下,他立即便闭上了嘴。

水君子冲陈夫子行了一礼道:“夫子,学生并无此意,但住宿之事,实乃学生们的私事,还请夫子通融通融。”

说着,他朝腰间摸了一下。

陈夫子立即便懂了,他摸了摸腰间的玉坠子,这个,他还是很喜欢滴。

是以,陈夫子轻咳一声道:“既然水君子与刘伯锡不想分房,那便罢了,我作为夫子,也不好太过强求,只要你们自己愿意就行,好了,此事,便这么定了吧,其余点到名的人,明日搬家,不得有误。”

祝英台立即说道:“夫子,既然刘伯锡他们可以不必搬家,那山伯也不搬,也请夫子通融通融。”

呵,通融通融?陈夫子嗤笑一声,通融个屁啊。那刘伯锡与水君子,人家平日里那都是有孝敬的,就祝英台梁山伯梁予兮三人,他连一个铜板都没见着。

还想让他通融?想屁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