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 章 这整个马府,都是你一个人的

有何看法?马太守对此并无什么特殊的看法,年轻人嘛,开始总是一腔热血,满腹豪情的。

他对儿子的要求不高,一是延续马家的香火;二是官运亨通,平步青云,马家的荣华富贵不能在他这儿断了。

至于什么水患,什么老百姓,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马太守笑道:“当真是少年出英雄啊,陶先生的学生,确有栋梁之姿。”

闻言,一旁全程陪同马太守的陈夫子郁闷了,马太守夸梁予兮了?这不对啊,他不是来收拾梁予兮的吗?梁予兮都差点害死他唯一的儿子了啊!

不对,马太守绝非如此大方之人,他定然还有后手,正所谓,软刀子杀人不见血嘛。

被夸了,不管真心假意,场面上说得过去,梁予兮看向马太守,发现马太守正也看着自己,神色不明。

马文才侧身挡住了她,神色平静的看向了马太守。

父子二人的视线瞬间便对上了,马太守十分不悦,文才看着自己的眼神太过平静,看来,他还没有认识到自己所犯错误的严重性。

马太守“哼”了一声,转过了头去。

陶先生又道:“毛家宝,你也来说说看吧。”

毛家宝站起身来,悄悄地瞥了眼同桌花芷道:“学生就想有一双慧眼,能够看清楚这世间一切的真真假假。”

闻言,陶先生乐道:“你这愿望倒挺别致的,不过,这慧眼谁不想要啊,你若想有一双慧眼,那对人对事,必需多多观察,用心体会才行啊。”

多多观察,用心体会吗?他懂了,毛家宝忍不住又悄悄地看了眼花芷,无缺兄他,与旁人多有不同呢......

梁予兮看着毛家宝那鬼鬼祟祟的样子,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但马文才挨耳光子这一劫,肯定是过去了。

一堂课下来,学子们畅所欲言,课堂气氛活跃,便是马太守都慢慢地听出了些许趣味来了。

他看了看陈夫子,又看了看陶先生,觉得这督学之人,换成陶渊明是否更合适呢?

下学后,马太守对马文才道:“跟我出来。”

说完,抬脚便走。

马文才对梁予兮道:“等下我直接回屋。”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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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文才跟马太守一起,来到了马太守暂居的厢房。

一进屋,马太守便道:“跪下!”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别动不动就罚跪,没意思。”

哼,马太守请出了一个牌位道:“那这样呢?”

马文才不再言语,默默地跪了下去,磕了四个头。

“你就在这儿跪着,好好的反省,等我回来了再说。”马太守说着,带上门,去了山长院中。

今晚山长设宴,为他接风。

看老爷走了,马统悄悄地溜了出来。

他扒着门缝往里看了下,就见堂屋内,他家公子正跪得笔直呢。

马统心疼他家公子一分钟后,便跑了回去。

屋内,梁予兮还未去用晚食呢,她想等马文才回来了一起去。

马统一看见她,立即说道:“梁公子,你快去救救我家公子吧。”

梁予兮心头一惊,问道:“怎么了?你家老爷打他了?”

“今日应是没挨打,老爷很快就走了,但公子他,罚跪了。”

“那你怎么不叫他起来?”梁予兮说着,跨过门槛,就往外走道,“带路。”

马统随着她往外走道:“主要是,公子跪的是夫人的牌位,小的可劝不动。”

夫人?男盆友他娘?我去,那这个她也不可能劝得动啊。梁予兮果断的转个身,脚一抬,又跨进了门槛里道:“既然是跪得他娘,那就让他跪着嘛,儿子跪自己的亲娘,多自然的事儿啊,旁人不好说什么的。”

“哎,不是啊梁公子,公子这一跪,至少一个时辰打底啊。”马统急了,跟着她又跨回了门槛里。

一个时辰便是两个小时,造孽哟,她的心,有些痛。梁予兮又迈过门槛道:“那我去看看,不保证成功。”

唉,肯定不成功啊,马统在心中蛐蛐道,喊小姐你去,只是陪陪公子而已。每次这个时候,都是公子最难过的时候......,谁让夫人,是以那种惨烈的方式离开的呢?

两人边起边说,梁予兮问道:“你家老爷呢?”

“老爷他去山长那儿了,接风宴嘛。”马统道。

梁予兮点头,那作陪的定然是王大人与陶先生了。

至于陈夫子,他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攀附权势的好机会。

但是,马太守对他那种身份不对等的平民根本没兴趣,除了利用他监督马文才之外,毫无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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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文才看着他娘的牌位,往事种种,涌上心头。

十年前,他七岁,射箭比赛输给了差役生的平民,马太守嫌他丢脸至极,动用了鞭刑。

他记得,那日的鞭子鞭打在身上时,比往日的更疼,因为那日马太守恼他至极,鞭子上竟然沾满了盐水。

娘亲赶过来救他,不止被马太守打,还被他烫伤了脸,毁了容。

自此,马太守对他们母子俩越发的冷淡,对后院的小妾却越来越宠,常常与她们在府中嬉戏,将主母的尊严踩在脚底。

那日,母亲终于受不住,悬梁自尽了。

母亲走的前一晚,将他叫到她的院中,摸着他的脸道:“文才,你听娘的话,好好读书,好好用功,长大以后,无论如何都要做一个有用的男人,显祖扬名。”

“好,我答应娘。”

“文才,今晚睡在娘这里吧,娘给你唱歌啊。”

“娘,文才长大了,不用听摇篮曲了。”

“呀,真的吗?那好吧,换你给娘唱吧。”

“那......文才还是给您讲故事吧。”男子汉大丈夫,哪个会唱歌啊。

“好好好,都依你。”

不过,那晚到底没有讲成故事,因为这一天又是比射箭,又是挨打,他上了床便睡着了。

只是,临睡着前,他迷迷糊糊的似乎听到娘亲说:“文才,不管如何艰难,一定要坚强的长大,长大了你就会知道,这整个马府,都是你一个人的。”

只是,睡得他迷迷糊糊之间没有能够告诉娘亲,那日他不小心听到了马太守对柳姨娘说的话,说只要柳姨娘给他生个儿子,便让她掌管府中中馈。

但事实上,这么些年来,马太守再也没有得过一儿半女。

马文才看着他娘的牌位,轻声问道:“娘,是您吗?”

“是我。”突然,门缝中探进了一个小脑袋来。

马文才回头,便见梁予兮眨巴着一双剪剪秋瞳,正笑眯眯的望着自己呢。

他轻笑一声道:“不要占我便宜,快回去,该用晚食了,我在这儿陪会我娘。”

陪你娘可以,但让她一个人回去不行,要回一起回。梁予兮嘻嘻一笑,从门缝里挤了进来,二话不说,“咚”地一声便跪在了马文才的身旁。

然后“咚咚咚咚”,便是四个结结实实的响头。

磕完了人还不起来,如马文才一般,如一棵小白杨一般,直挺挺的跪着。

两人皆没有用蒲团,马文才直拉着她的胳膊道:“地上太硬了,兮儿,快起来。”

“不起,你不嫌硬,我就也不嫌硬,我梁予兮也不是吃素的,誓要与你同甘苦,共进退。”梁予兮耍赖,往地上赖。她知道,这个人,直接叫是叫不走的,只能耍些小心机了。

果然,就听她男盆友气道:“你傻啊,这有什么可同甘苦,共进退的?快起来。”

梁予兮直躲开他的手,小腰扭得飞快道:“哎呀,在伯母跟前你端庄点,别拉拉扯扯的,男男授受不亲。”

马文才......

无奈,他只能朝娘的牌位磕了个头道:“娘,我先把您这不听话的儿媳抱走,回头再来向您请罪。”

梁予兮直往地上赖,就差叭在地上了,嘴里喊道:“哎哎哎,你别动我啊,伯母,您看看他,他.....”

只是,梁予兮她还没他完呢,便被马文才连根拔起——直接打横抱了起来。

马文才得意的朝她挑了挑眉,开玩笑,他还能治不了自家的小娘子了?

既然拉不动她,那便把她直接连锅子端走就好了。

梁予兮瞅着他直咬牙,可恶啊,你不讲武德。

哦,携子之手,将子拉起。子若拉不起,便将子抱起,是吗?

在外放哨的马统隔着门缝看着这两位,忍不住捂住了嘴,发出了一道低低的鹅叫声。

就是可惜了,铬烟不在,他马统的快乐,大打折扣啊。

屋内,梁予兮说道:“伯母,小侄将令郎借走啦,还期未定,望您恕罪啊。”

果然,这一借便没有再回来,梁予兮拉着他先去吃晚饭,再回屋,之后,马文才拿了衣裳去了大浴堂沐浴,而梁予兮则在屋内备上了浴汤。

待她洗完澡正在擦头发时,有不速之客一人来。

梁予兮.....

她赶紧将湿头发束起,整理了下衣裳,打开房门,行了一个学子礼道:“学生梁予兮,见过马太守。”

马太守看了她一眼,这等皮肤白皙,身材矮小的小白脸,不符合文才的交友观,此中定猫腻。

难道,是这上不得台面的平民使了什么手段?

敢将手段使到他唯一的儿子的身上,这小白脸怕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马太守冷声问道:“文才呢?”

他从山长那儿宴饮回去之后,就没看到文才他人,所以第一时间便来学子房舍这儿找他了。

梁予兮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道:“文才兄去大浴堂了,想来也快要回来了,马太守若是不着急,可进来等他一下。”

若是急了,可去大浴堂找人,嘿嘿,定可看到八块腹肌人鱼线,都是她梁予兮的,没想到啊没想到,自己居然吃的这般好。

不知为何,马太守突然觉得自家儿子似乎是被人冒犯到了,但是眯眼看去,就见那小白脸正恭恭敬敬的站着,看起来并无任何不妥之处,许是自己星夜兼程的赶来,累了吧。

马太守理所当然的在主座上坐下了。

梁予兮则是自然而然的在他的下首坐下了,毕竟这来者皆是客,总要招待一下的嘛。

不想,她“上茶”两个字还未出口呢,马太守眼一眯道:“我让你坐了吗?”

哈?这便要学那恶婆婆,磋磨儿媳妇了?

梁予兮也不暗示铬烟去搬马文才那个大救兵,只是身子一软,朝身侧的茶几上倒去,手撑着额头,似是没听到马太守的话,一脸虚弱的说道:

“不好意思啊马太守,学生失态了,自打断发之后,许是祖宗责备,常受头疾之苦,唉,我太可怜了,真的太可怜了!“

“断发?”马太守不负所望,果然抓住了重点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小小年纪,竟敢弃孝道于不顾?”

这样品行低劣之人,文才居然为了他去涉险,当真不孝啊。

哪里想到,马太守话音刚落,梁予兮便哭了,一个男人,虽说是小白脸吧,可也不该哭的这般,墨墨唧唧,女气十足,马太守厌恶的皱起了眉头,怪道曹孟德说,生子当如孙仲谋呢。

梁予兮嚎啕大哭道:“马太守,学生也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

可是,学生的头发先是被令郎剪了,毁了学生的‘孝之始也’;这次太守您来,又想毁了学生的仕途,断了学生扬名于后世的机会,这是要彻底的毁了学生的‘孝之终也’啊!

天哪,学生命太苦了啊,遭人嫉恨,莫名其妙背负不白之冤,学生不想活了,学生想死啊,呜呜呜。”

马太守被一个乳臭未干的二愣子,如此直白的说中了心事,脸上有些挂不住,便喝道:“你莫要自作聪明,我何时要毁了你了?眼泪擦干,好好回话,这哪里像个男人了?岂不令你父母脸上蒙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