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9.从没见过这么蠢的蠢才
谢文陵快受不了这些蠢问题了:“人手不够就从县衙的差役里调!再不够就动员城里没染病的百姓,朝廷会给补助!
“至于住人?你的意思是这些房子从前不住人,瘟疫的病人住过以后,就突然有人要住了,是吗?
“而且以后这些房子也不能消毒后拆了重建,要一直原封不动保存在那里当纪念品?是这个意思吗?
“你现在纠结这些,是想看着病人冻死在帐篷里吗?”
县令被他怼得脸色涨红,又不敢反驳,只能喏喏地应着。
可没等谢文陵松口气,他又凑上来,小声问:“谢大人,那清雪用的铲子和木板,县衙里也不多了,能不能从您这儿调点?
“还有,病人们说转移住处要带行李吧?这得要让谁收拾?
“万一丢了东西,咱们县衙可担不起责任……”
“够了!”谢文陵猛地咳嗽起来,胸口一阵发闷。
沈阳农赶紧扶住他,对着县令等人怒喝道:“你们是来帮忙的还是来添乱的?
“铲子木板不够就去城里的木匠铺借,难道你们还想贪一笔?
“况且,病患能有多少私人行李?
“棉被粮食药材都是我们会提供的,他们能有多少私人物品?
“还弄丢了承担不起……他们都是平民百姓,都得病隔离了,难道还能穿金戴银的来?
“真是搞笑!让他们自己收拾收拾就得了,用得着你们瞎操心?
“赶紧出去办事,再耽误时间,仔细你们的乌纱帽!”
县令见他们动了真怒,又看谢文陵病得厉害,终于不敢再啰嗦,连忙带着小吏们匆匆离开,出门时还差点被门槛绊倒。
看着他们狼狈的背影,谢文陵靠在床头,一口气没上来,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蠢才!
他从没见过这么蠢的蠢才!
沈阳农赶紧给他递上温水:“谢大人,您别跟他们置气,身子要紧啊!”
谢文陵喝了口温水,缓了缓才说:“我没事……让人盯着他们,别让他们偷懒。病人转移的事不能拖,再拖下去,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
他说着,挣扎着想要下床:“我得去看着进度,我放心不下。”
沈阳农连忙按住他:“您现在怎么能下床?外面还冷着,您要是再加重病情,这里就彻底乱了!我让人去盯着,有消息立刻回来报,您就安心躺着,好好吃药休息。”
而此时,华曲城。
镇南王坐在虎皮椅上,手里捧着暖手炉,屋里烧着碳,面前摆着冬季罕见的新鲜瓜果。
雪停后,他让人去查看情况,回来的侍卫说,秋和城的积雪快没过膝盖,不少帐篷被压塌,连谢文陵都病倒了。
他心里既庆幸又慌乱。
心腹孙伟才站在旁边,压低声音道:“王爷,您真要去帮谢文陵?
“现在可不能去帮!谢文陵病得厉害,要是您去了,他让您调兵调粮,您给还是不给?
“给了,您私藏的兵力和粮草就会暴露。
“不给,回头他要是好了,肯定会在皇帝面前参您一本!”
镇南王皱着眉,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扶手:“可我不去,万一谢文陵那边撑不住,朝廷怪罪下来,我身为封地王爷,也脱不了干系。再说,谢文陵要是死在这儿,皇帝会不会怀疑是我故意不救?”
孙伟才往前凑了凑,眼神狠厉:“王爷,这正是咱们的机会啊!
“这场暴雪是天助咱们!您就以‘雪大路滑,车马难行’为借口,暂时不去见谢文陵,也不给他调物资。
“等再过几天,谢文陵要是撑不住死了,咱们就说雪太大,消息传得慢,没能及时救援。
“就算他没死,也肯定元气大伤,没精力再管您的事。
“到时候您再派人送点粮草-过去,假意慰问,谁还会怀疑您?”
镇南王的心动了动,却还是犹豫:“可万一谢文陵命硬,撑过来了怎么办?他知道我故意拖延,肯定不会放过我。”
孙伟才继续劝道:“王爷,您想啊,谢文陵现在又病又累,手下的人要么病倒要么忙着救病人,哪有精力查您的事?“再说,咱们只拖延几天,不算彻底不管。
“等过几天,您再让人清出一条小路,带着少量粮草-过去,就说实在没办法,只清出了这一条路。
“谢文陵就算有怨气,也抓不到您的把柄。
“要是他这几天里真撑不住……
“那也是他命不好,跟您没关系。”
镇南王沉默了。
他想起之前密谋造-反的信,想起皇帝对谢文陵的信任,心里的恐惧和野心反复拉扯。
他怕谢文陵活着回去告状。
他更怕自己的权势被剥夺。
终于,他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狠绝:“好,就按你说的办!让人对外说,雪太大,清路需要时间,暂时没法去秋和城,也别给谢文陵送物资。等过几天再说。”
孙伟才脸上露出笑容,连忙躬身应下。
屋外,寒风又刮了起来,卷起地上的积雪,打在墙上沙沙作响。
秋和城。
城东。
兵卒和百姓们正顶着寒风清理积雪。
谢文陵猛地睁开眼,额头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
他先前撑不住,又昏睡了一阵。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刚一动弹,胸口就传来一阵闷痛,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守在旁边的随从卫常山连忙上前扶住他:“谢大人,您怎么醒了?要不要叫沈太医过来?”
谢文陵摆了摆手,喘着气说:“不用……扶我起来,我去巡视一圈。”
卫常山还想劝阻,却根本拦不住他。
无奈之下,卫常山只能找了件厚厚的披风裹在他身上,又扶着他慢慢走出医帐。
外面的雪地里积着一层薄霜,踩上去咯吱作响,寒风像刀子似的刮在脸上,谢文陵却浑然不觉。
他先去了刚清理出来的房屋里,屋内的炭火还在燃烧。
他之所以选定这里,不仅仅只是因为这里没人住,更重要的是,他观察过,这里的房屋联排而建,房间多而小。
很适合隔离。
里面病人大多睡着,有几个医工在来回巡视。
“情况怎么样?”谢文陵轻声问。
一个医工转过身,表情凝重:“回谢大人,今晚还算平稳,就是有两个老人呼吸有点弱,一直在用福康县主的方子熬药,希望能撑过去。”
谢文陵点点头,又巡视一圈。
这里已经清出了五排房子,兵卒们正往屋里搬炭火,几个百姓也在帮忙。
“傍晚,所有病患能按时转移吗?”谢文陵问负责的兵卒。
“能!”兵卒用力点头,“咱们加把劲,肯定能赶在天黑前把所有病人都转移过来。”
谢文陵这才松了口气,刚想转身回医帐,就看见沈阳农端着药碗匆匆走来,脸色凝重:“谢大人,您怎么出来了?快回去躺着!这是给您熬的药,趁热喝了。”
他说着,把药碗递过来,又补充道:“现在能用的药材不多了,福康县主的方子虽然有用,可我们需要的药材不多了,再找不到药材,怕是……”
谢文陵接过药碗,苦涩的药味呛得他喉咙发紧,却还是一饮而尽。
“我知道了。”他放下药碗,对卫常山说,“你立刻带几个人去镇南王的营帐,就说秋和城药材告急,让他尽快调拨物资过来,要是再拖延,后果自负。”
卫常山应声而去,谢文陵望着他消失在雪地中的背影,心里却没多少底气。
他不知道,镇南王是否还会像之前那样,用各种借口推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