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骸骨长城
骊山谷底的冷光，是两万具骸骨点的灯。
结晶化的腿骨插进岩缝，肋骨架成防风棚，颅骨眼窝里塞着变异的萤火虫。小蓝赤脚走过这片人骨营帐时，胎记蓝光扫过之处，磷火便温顺地低伏下来——像被驯服的幽蓝狼群。
林薇的雕像在融化。
铀玻璃质地的身躯渗出靛蓝液滴，落地凝成半透明藤蔓，缠绕住难民溃烂的肢体。小蓝将掌心贴上母亲心口，虎符残片突然灼烧：
“他们在抽地脉！”雅子指着山壁——iAeA钻探队的激光正切开岩层，墨绿铀矿石被传送带运走，裂缝渗出辐射超标的硫磺泉。
谷中响起骨头摩擦声。蜕皮老人们默默集结，钙化的指骨扣进岩缝，用身体堵住泄漏点。蓝血从腐肉间渗出，与铀溶液接触时爆发嘶响，腾起的蒸汽在谷顶凝成辐射云。
配给站前队伍排出三里。
穿铅围裙的女人舀起浑浊液体：“碘奶配额减半，优先保障钻探队。”桶里漂浮的碘片未完全溶解，像溺水的水母。
小蓝的胎记突然剧痛。她撞开人群扑向奶桶——蓝光漫过乳白液体，深潜的钚微粒竟浮出水面，凝成细沙沉底。女人惊退时撞翻奶桶，液体泼在锈蚀的配给牌上，“钻探队特供”字样被蚀成“婴童优先”。
枪栓声如冰裂。士兵的镭射瞄准点锁住小蓝眉心：“妖孽干扰净化工程！”
千钧一发时，喂过辐射麦的老农撞倒士兵。变异的乌鸦群俯冲啄食洒落的碘奶，鸦羽在蓝光中渐转雪白。
钻探爆破在午夜撕裂山脊。
冲击波震塌骨棚，钚粉尘混着碎骨如雨砸落。雅子用身体罩住小蓝，防辐射服后背瞬间被灼穿百孔。
“进地宫！”她拽着小蓝冲向裂缝。
岩缝内壁嵌满兵马俑陶片，每片都连着锶-90输液管。蓝色荧光的铀液在陶脉中奔流，汇向深处青铜巨门——门缝渗出林远的机械音：
蓬莱炉预热97%... 人柱燃料输送中断
追兵的贫铀弹轰在门扉。弹头凿穿的孔洞里，小蓝看见地狱图景：父亲林远站在环形控制台，台面嵌满活人舱——每个舱里都蜷着胎记发蓝的婴孩！
“外公...”小蓝的呼唤带着哭腔。
林远机械义眼转动，液压声刺耳：“骊山是艘埋在地核的星舰...需要两万具活体反应堆。”他踢开脚边空舱，防化服袖口露出34.22n刺青。
雅子突然嘶吼着扑去。匕首贯穿林远胸腔时，迸出的却不是血——是福岛核电站的监控数据流！画面闪回令小蓝窒息：
■ 林远将钋-210注射器扎进李卫国脖颈
■ 林薇在婴儿房熟睡，虎符压向心口的胎记
■ 李哲的晶化骸骨在星舰熔炉中燃烧
“你妈本该是第一燃料...”林远抓住雅子咽喉，“现在轮到你了！”
控制台突然升起拘束架。当钢环扣住小蓝手腕时，地宫穹顶裂开——蓬莱星舰的青铜舰首刺破岩层，活俑眼窝的镭源如嗜血星辰。
小蓝的尖啸引爆胎记。
蓝光如海啸拍向星舰，舰体锶合金装甲竟片片剥落。活俑群暴雨般坠落，砸进难民栖身的骸骨营帐。
“接住孩子！”雅子用匕首撬开拘束架。
她将小蓝抛向蜕皮人组成的骨网，自己返身撞向控制台。林远的机械臂贯穿她腹部时，雅子扯开衣襟——心脏位置嵌着瓦力的记忆芯片！
妈妈去挡辐射云 的童声回荡中，蓬莱炉核心过载报警。超高温熔穿地壳，骊山化作喷发的蓝太阳。
熔岩流吞没雅子前，她最后望了眼骨网中央的小蓝。胎记蓝光正笼罩两万难民，在他们头顶撑起屏障。飞溅的铀岩浆砸在光罩上，绽开漫天火流星。
骸骨：
磷火锶-90沉积于骨髓发光《隔山有眼》变异家族
钚微粒上浮辐射流体动力学《福岛50死士》水处理活体燃料舱生物核聚变构想《潘多拉》人体实验
胎记能量盾切伦科夫辐射逆向场《切尔诺贝利》石棺原理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小蓝站在冷却的熔岩平原上。
胎记蓝丝渗入焦土，岩缝里钻出嫩绿蕨类。难民们捧着从灰烬里扒出的遗物：半块防化镜、烧融的奶瓶、锈蚀的盖格计数器...
风里飘来结晶粉尘。小蓝仰头望着骊山原址——那里悬浮着微型星环，环带由林薇的结晶泪滴与雅子的骨灰编织而成。星环每转动一圈，平原就多抹新绿。
当第一株向日葵破土时，花盘转向了小蓝。
花瓣上滚动的露珠里，凝着超新星爆炸般的蓝光。
[ 切尔诺贝利禁区内，最后一只辐射变异狼俯身饮水，水洼倒影着纯净星空 ]
骨棚漏下的铯尘，在泥地上积出荧蓝的雪。
小蓝用豁口的陶碗接住，看雅子把尘拌进糊粥。“吃一口顶半片碘药。”她喉咙的灼伤结着痂，声音像破风箱在扯。棚外突然爆出嘶吼，配给员被按在铀矿石堆上，男人攥着半袋碘片眼珠充血：“我闺女蜕第三层皮了！”
铁算盘的账簿新添血指印。
“钻探队抬走三筐骨头，换柴油。”他劈手夺回碘袋，袖口青黑灼痕蹭在账页，“要活命？拿蜕皮人的腿肉来换！”
人群死寂。抱婴孩的妇人突然跪下，襁褓里渗出蓝脓浆硬了布面。“娃...娃没声气了...”她哆嗦着掀开布角——婴儿胸口溃烂见骨，蛆虫在腐肉里拱动。
小蓝胎记突突直跳。蓝光扫过处蛆虫化灰，腐肉竟凝出薄痂。铁算盘眼冒精光，劈手抢过婴儿高举：“妖娃能治病！十斤粮摸一回！”
钻机爆破震落山壁铯尘时，小蓝正给蜕皮老妪喂水。
蓝莹莹的粉雾沾唇即起燎泡，老妪喉管嗬嗬作响：“杀...杀了我...”小蓝徒手去捂她颈间溃洞，蓝血混着脓浆从指缝涌出。
“滚远点！”邻棚汉子抡锹劈来，“上回蓝光招来扫射，我娘腿肉都叫弹片削飞了！”
铁锹砸在雅子脊背，腐肉绽开露出蓝骨。她咳着血沫笑：“你娘...后背...皮要掉了...”
汉子猛回头——老母亲蜷在棚角，整片脊皮正滑脱坠地，露出蓝荧荧的椎骨。
地宫飘出焦香。
小蓝摸进矿道，油灯映着永生噩梦：钻工剜蜕皮人的腿肉，脂肪嗞嗞滴进灯碗。“反正是烂肉...”他踢开干瘪尸首，“照个亮好挖祖宗坟。”
雅子匕首扎穿他喉咙。喷溅的血在蓝光里现出字痕——铁算盘倒卖碘片的黑账！
枪声追来时小蓝滚进深坑。通风管漏下婴啼，她扒开铁网惊见环形舱：林远将针管扎进婴孩囟门，蓝脓顺针筒回流进柴油桶！
“外公！”小蓝的哭喊撕开裂帛。
林远机械眼红光扫来：“抽干骨髓油...钻机才啃得动硬石头...”他踢开空针管，防化服渗着福岛污水的腥。
雅子撞破观察窗。两人扭打着跌进铀液池，蓝浆淹至胸口时林远狂笑：“骊山下埋着徐福的船！抽干地脉就能回家——”
全息屏炸出往事：
■ 福岛废墟里，十岁的林薇被按进兵马俑陶模
■ 李卫国挨钋毒针时，怀里掉出女儿的小鞋
■ 星舰熔炉里，李哲的蓝骨燃成火炬
“你娘本该是第一捧油...”林远掐住雅子咽喉，“现在轮到你——”
铀液突然沸腾。小蓝纵身跃入，蓝光裹住林远刹那，母亲记忆汹涌灌入：虎符压进女婴胸口时，窗外是燃烧的福岛堆芯。
穹顶轰塌时铯尘如瀑灌入。
蜕皮人们却挽臂结成人墙，腐肉在蓝尘里嗞嗞冒烟。“娃们...憋住气...”骨架滤过的微尘仍灼穿肺叶，他们佝偻如虾，把稍净的空气拱向童棚。
“接稳！”雅子将小蓝抛向人墙顶端。
无数骨手托举传递中，小蓝看见：
- 铁算盘割开自己大腿，腐油滴进灯盏引路
- 抢碘汉子的娘滑脱最后片皮，白骨手还推着孙儿往前
- 林远在铀浆里融化，机械眼凝成颗红石
星舰刺破山体时，锶合金碎片如雨溅落。母亲们蜷身护住怀里的婴，腐肉成了最后甲胄。
小蓝立上岩巅展臂。
胎记蓝光如纱幕张开，铯尘在光纱上凝成露，坠地钻出鹅黄草芽。
尘世微光录炼狱时刻人性显影焚城回响铯尘滤命腐躯为屏护新苗消防员肉身堵泄漏腐油燃灯残躯化烛照生路工人返身冷却堆芯万骨托举蝼蚁之躯筑天梯市民人链传救生梯蓝露涤罪至污之地绽初蕾灾后首朵绽放的花晨光刺破辐射云时，草坡上铁算盘给女儿梳头。
孩子脖颈新皮粉嫩，他溃烂的指头捻着蓝草编辫。雅子腹间枪洞结着晶痂，看难民们分食烤土豆——薯皮沾着昨夜铯尘，咬开却是久违的甜。
海风送汽笛声。小蓝眺望海岸线，渔船桅杆晾晒的鱼干下，归港的浪花卷着未污染的沫。
一片鱼鳞飘落掌心。
露珠在鳞上晃悠，映出碧空如洗的天。
[ 切尔诺贝利禁区里，辐射狼将雏菊放在铁算盘半融的怀表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