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蓝婴谣
老陈捡到漂流瓶时，正咳出带蓝丝的浓痰。
东京湾的辐射尘把黎明染成铁锈色，他踩着没膝的黑泥跋涉，每步都惊起变异的萤火虫——那些裹着锶粉的虫豸撞在防护镜上，留下蝌蚪状的灼痕。瓶身刻着“34.22n 108.96e”的坐标，女婴在浑浊液体里蜷成团，心口胎记渗出幽蓝。
“老天爷的诅咒啊...”同行的拾荒者后退两步，“瞧那蓝光！准是切尔诺贝利跑出来的妖怪！”
老陈却解开补丁摞补丁的棉袄，把婴孩贴在自己溃烂的胸膛。蓝光触到皮肤的刹那，溃烂处竟传来久违的清凉。
横滨避难所的铁皮棚挤满辐射病人。
当老陈抱着婴儿挤进人群，所有盖格计数器突然沉寂。人们惊疑地打量婴孩，有个脸上结满钚疮的少女怯生生伸手：“她...在吸我的灼痛...”
老陈给女婴起名小蓝。
夜半总被哭嚎惊醒——不是婴啼，是避难所后巷的“蜕皮人”在哀鸣。那些锶-90深度灼伤者，皮肤像湿墙纸般片片剥落。小蓝的哭声却像把钥匙，每次嚎啕总让蜕皮人的惨叫暂歇片刻。直到某个雪夜，老陈看见蜕皮人伸出骨手轻摇竹篮，溃烂的嘴角扯出微笑。
“妖婴！”穿防化服的巡逻队闯进棚屋，“iAeA检测到高频辐射脉冲！”
枪托砸向竹篮的瞬间，小蓝突然睁眼。两道蓝光击穿面罩，士兵们惊觉灼伤的视网膜正在愈合！老陈趁机抱起竹篮撞破铁窗，身后爆开“净化异端”的嘶吼。
逃亡第七天，小蓝发起高烧。
蓝光胎记如烙铁灼透襁褓，老陈的胸口被烫出水泡。他冒险潜入福岛禁区，在废弃诊所翻找退烧药时，撞见墙角的应急广播屏正闪烁林薇的残影：
“找...东京塔...”
影像被静电吞没前，老陈瞥见她结晶的指尖指向南方。
背着小蓝赶到海岸时，滔天巨浪正裹着死鱼扑来。老陈蜷在防波堤后，眼看钚污染的潮水漫过脚踝。怀中婴孩突然啼哭，蓝光如涟漪荡开，所到之处赤潮退散，露出沙底锈蚀的自行车骸骨——车筐里卡着半本《育儿百科》，扉页有母亲写给林薇的赠言：
愿灾难永不到来
若它降临
你就是黑暗中的光潮声里混入引擎轰鸣。巡逻艇探照灯锁住二人，喇叭爆出刺耳警告：“立即交出辐射源！”
新宿地下城弥漫着腐肉味。
暴民首领掀开小蓝的襁褓，蓝光照亮他左腕的34.22n刺青。“骊山钥匙的容器...”他痴迷地抚摸胎记，“林远那老东西真狠心，亲外孙女也舍得炼成人柱！”
老陈被铁链锁在反应堆残骸上，眼看暴徒将婴孩绑上祭坛。小蓝的哭声在穹顶激荡，蜕皮人们突然从通风管爬出！他们用裸露的指骨拧断守卫脖子，腐液滴在枪管上腾起青烟。
“当年在福岛...”首领掐住小蓝脖颈，“你外公给我注射钋-210，就为逼问骊山密码...”
他撕开上衣，胸口溃烂的窟窿里嵌着半块虎符！蓝光胎记与虎符共振的刹那，整个地下城剧烈震颤。
“原来缺的是活体钥匙！”首领狂笑着举起匕首。
链环崩裂声与枪响同时炸开。老陈扑到祭坛前，匕首贯穿他肩胛时，蜕皮人的骨手也插进了首领胸腔。蓝血喷溅中，小滚落进老陈怀里，胎记正灼烧他溃烂的皮肤。
通往东京塔的栈桥布满弹坑。
老陈把小蓝绑在背上爬行，蓝光吸引着变异的乌鸦群。铅灰色羽毛如雪片纷飞，鸟喙啄开他后颈的腐肉时，塔顶突然射下光柱——林薇的结晶雕像在强光中转动，指尖凝着永不消散的蓝。
“妈妈...”小蓝突然口齿不清地喊。
塔基闸门应声开启，暴徒的子弹却在此时追来。老陈用身体护住婴孩，灼热的铅弹啃噬他脊背。
爬进控制室时，他的血已染蓝半座铁塔。小蓝的胎记与林薇雕像产生共鸣，整座东京塔渐次亮起，蓝光刺破辐射云层，海面漂泊的难民船顿时响起汽笛。
“去吧...”老陈掰开婴孩紧抓他衣领的手，“你属于光...”
他将小蓝放进控制台的传输舱。合拢舱盖时，看见自己溃烂的倒影与林薇的结晶脸庞重叠。
小蓝在舱内哭喊着捶打玻璃。
塔外传来直升机轰鸣，iAeA的狙击红光锁住控制室。老陈拉下总闸的瞬间，子弹贯穿他胸腔，蓝血喷上林薇的雕像。
轰——塔顶迸发的光流如巨剑劈开云层，太平洋上腾起彩虹。难民们看见光柱中浮现林薇的虚影，她怀抱婴孩哼唱摇篮曲，结晶的指尖滴下蓝泪。泪珠坠海处，赤潮退散露出湛蓝。
老陈倒在血泊里时，控制屏正闪过全球监测图：
- 切尔诺贝利的辐射云在消散
- 福岛废墟长出嫩绿枝桠
- 骊山铀脉停止嗡鸣
他最后瞥见传输舱抵达塔顶。小蓝的手印按在结晶雕像心口，母女二人的蓝光交融成星辰。
废土情书灾难时刻人性微光现实锚点蜕皮人守护竹篮痛苦者更懂温柔福岛留守老人照顾流浪猫腐液溶解枪械脆弱也能成为武器切尔诺贝利清理人肉身挡辐射蓝血退散赤潮最污浊处生出最纯净希望广岛核爆后第一朵绽放的花塔顶融光牺牲者化作引路星辰《潘多拉》工人返身冷却堆芯当第一缕纯净阳光照进东京湾，新生的海藻缠绕着老陈的遗体。
他紧握的掌心里，半本《育儿百科》被血浸透，唯有母亲赠言清晰如新：
你就是黑暗中的光[ 骊山地宫深处，锁住蓬莱炉的虎符突然锈蚀崩落 ]
老陈的血在控制室漫成浅滩。
蓝荧荧的，像打翻的霓虹灯管，映着小蓝捶打传输舱的身影。塔外直升机卷起的辐射尘扑在窗上，沙沙声里混着iAeA的广播：“目标已锁定，净化程序启动——”
弹雨击碎玻璃时，通风管突然炸裂。
蜕皮人从破洞涌出，裸露的骨架上挂着腐肉，像一群扯烂玩偶。他们叠成骨墙挡住子弹，弹头钻进钙化的肋骨，溅起蓝血如雨。
“走...”为首蜕皮人喉管振动着，只剩三根指骨的手猛拍传输舱按钮，“带娃...看晴空...”
老陈认出那截防化服领口——正是福岛事故中失踪的消防队长！他蠕动嘴唇想道谢，却咳出带碎骨的蓝血。
传输舱升向塔顶的嗡鸣中，骨墙轰然倒塌。最后一具蜕皮人扑向直升机索降绳，自爆的蓝光吞没半边天空。
塔顶狂风撕扯着小蓝的襁褓。
林薇的结晶雕像近在咫尺，母亲的面容覆着厚厚铀尘。婴孩踮脚触碰雕像指尖，胎记蓝光顺着结晶脉络蔓延，整座东京塔突然嗡鸣起来。
“妈妈冷...”小蓝把脸蛋贴上雕像脚背。
刹那间，无数光丝从塔身迸射！横滨避难所的钚疮少女突然停止抓挠，蜕皮人们佝偻的脊梁竟挺直了几分。老陈在血泊里看见幻象：妻子在未污染的沙滩上招手，海风带着他遗忘半生的咸味。
iAeA的舰队包围东京湾。
旗舰“净化者号”的粒子炮开始充能，指挥官却惊见海面升起奇景：
- 裹着铯粉的浪花退去，露出锈蚀的摩天轮骨架
- 死鲸尸骸间钻出嫩绿水藻，缠绕着变异的鳕鱼
- 林薇雕像的指尖滴落蓝泪，泪珠坠海处绽开纯净的涟漪
小蓝突然放声大哭。
声波化作可见的蓝色涟漪，掠过海面直抵舰队。粒子炮充能戛然而止，船员们怔怔摘下防毒面罩——八年未闻的海风味，混着藻类清香涌进鼻腔。
“那孩子在净化辐射！”观测员声音发颤
当夜，老陈在剧痛中苏醒。
胸口的弹孔不再渗血，溃烂的皮肤结着蓝晶痂盖。他挣扎着爬向控制台，全球监测屏正显示奇迹：
- 切尔诺贝利石棺裂缝长出白桦幼苗
- 福岛废墟的辐射值降至事故前水平
- 骊山铀矿脉的嗡鸣转为安眠曲般的低频
小蓝蜷在他怀里沉睡，胎记随呼吸明灭。老陈哼起渔村小调时，塔内广播突然自启：“...这里是青森避难所，天空出现蓝色极光！”
杂音中混入诡异童谣：
徐福船 骨做帆 蓬莱刑满回家园
五、摇篮墓碑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胎记突然灼烧。
小蓝哭醒时，整座铁塔剧烈震颤。老陈冲到窗边——骊山方向的夜空裂开巨缝，青铜舰首正探出云层！
“李哲...”他看见舰桥晶化的骸骨。
两千具活俑的眼窝在云端亮起，蓝光汇聚成束射向东京塔。传输舱自动升到塔尖，小蓝被光柱包裹着浮起，胎记与林薇雕像的心脏产生共鸣。
“不！”老陈撞开安全门冲向塔尖。
狂风几乎撕碎他衰老的躯体。就在指尖触及光柱的刹那，舰首轰然射出中子流！
剧痛让时间凝固。老陈看见自己胸口的蓝晶痂盖在融化，露出底下跳动的、缠绕光丝的心脏。他最后将鱼干塞进小蓝襁褓，用身体挡住那束毁灭之光。人间荧光灾难微光现实投影温度时刻蜕皮人骨墙福岛五十死士肉身堵泄漏腐肉之躯筑生命之桥蓝泪净化海潮切尔诺贝利用儿童画鼓舞士气稚子泪洗人类罪鱼干遗嘱广岛母亲废墟中塞给孩子的饭团最卑微的馈赠最厚重结晶母女共振《潘多拉》父子隔核反应堆相望以血脉为导线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