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0章 新帝旧影锁深宫

楚府的晨露刚被秋阳蒸成水汽,苏锦璃已将江南机关局的图纸摊在案上。楚君逸端来的药碗还冒着热气,她瞥见他袖口沾着的木屑,突然伸手按住他正欲雕刻的刻刀:"昨夜又在做机关船?你刚解了毒,指尖的力道还没恢复,小心伤了手。"

案几上的青铜镇纸映出两人交叠的影子,楚君逸指尖在图纸上的"龙骨"标注处轻叩:"陈昱说,新帝沈砚昨夜在养心殿发现个暗格,里面藏着先帝的起居注,提到永乐二十一年,有位苏姓工匠为坤宁宫做过机关镜。"他突然顿住,帕子捂住嘴剧烈咳嗽,血珠滴在图纸边缘,晕出的水渍恰好遮住"苏家"二字。

"是我祖父。"苏锦璃将药碗往他面前推了推,"父亲说过,祖父当年为皇后做的机关镜,能将密信映在铜镜背面,后来因'窥探宫闱'的罪名被流放。"她突然拽过他的手腕,银针精准刺入他曲池穴:"沈砚的登基大典定在三日后,宫里现在乱成一团,你的毒刚好些,不许再涉险。"

银针刺破皮肤的瞬间,楚君逸闷哼着撞翻砚台。墨汁在宣纸上漫延的轨迹,竟与祖父留下的机关镜构造图重合。苏锦璃突然想起昨夜在沈砚送来的密信里,夹着片铜镜碎块——边缘的缠枝纹,与楚家密室暗锁的纹饰一模一样。

院外传来竹帘轻响,陈昱的亲卫跪在青石板上,捧着个蒙着黑布的木盘:"在养心殿暗格里找到的,镜面刻着苏家的'璇玑纹'。"苏锦璃掀开黑布的刹那,瞳孔骤然收缩——半面铜镜的背面,用金线绣着的密信正随着光线流转:"镜中影,水中月,真真假假,皆是帝心。"

"是祖父的笔迹。"楚君逸捻起铜镜边缘的铜锈,"这上面的金线掺了西域的荧光石,只有在子时的月光下才能显形。"他突然按住胸口弯腰,指缝漏出的血珠落在镜面上,竟显露出被铜锈掩盖的"楚"字——是楚家先祖的刻痕。

苏锦璃的机关镯突然转动,镯身齿轮咬合出"酉时"二字。她将铜镜塞进楚君逸衣襟:"沈砚派人来说,太皇太后(原皇后的姑母)昨夜在慈宁宫召集旧部,说要在登基大典上'清君侧',还提到要找面'能辨忠奸'的古镜。"指尖划过他颈间的淡青,"你昨夜去慈宁宫外围,是不是看到他们在烧什么?灰烬里的铜片,和这面机关镜的材质相同。"

酉时的夕阳斜斜照进内务府的库房。苏锦璃扮成清点贡品的宫女,看着楚君逸翻检积尘的木箱。最底层的"永乐二十一年贡品"木箱里,躺着个蒙着锦缎的物件——掀开的刹那,整面墙的铜镜突然反射出光斑,在地面拼出"坤宁宫偏殿"五个字。楚君逸抚摸着镜沿的缺口:"这是祖父做的机关镜另一半,缺口处的齿痕,是被硬物撬开的。"

库房的木门在一阵"吱呀"声中缓缓打开,仿佛是被岁月侵蚀得不堪重负一般。伴随着这道略显刺耳的声音,太皇太后的掌事太监走了进来,他的身后紧跟着一个身材佝偻的老工匠。

老工匠的步伐显得有些迟缓,他的手指在铜镜的背面轻轻划过,仿佛在触摸着一件珍贵的宝物。突然间,他的手指停在了一个特殊的纹路处——那是"璇玑纹"。

"太皇太后说,只要找到完整的机关镜,就能证明沈编修是'狸猫换太子'的假货。"老工匠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沧桑。

苏锦璃站在一旁,紧紧握着手中的账本,她的目光落在老工匠袖口滑落的木牌上。那木牌上刻着"钦天监造办处"的字样,而她知道,这个老工匠,正是当年参与伪造先帝遗诏的人。

苏锦璃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她意识到这个情况对自己非常不利。如果让太皇太后找到完整的机关镜,那么她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可能会白费。

就在这时,苏锦璃突然做出了一个决定。她猛地将墨锭打翻在账本上,墨汁迅速晕开,恰好遮住了"机关镜"的入库记录。

亥时的风卷着落叶掠过慈宁宫的琉璃瓦。楚君逸站在角楼的阴影里,看着苏锦璃将机关鼠放进排水道——鼠背上的磷粉能在黑暗中留下轨迹。突然,偏殿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太皇太后正将密信摔在地上:"当年若不是苏老头偷偷换了镜中密信,哀家早就扶三皇子登基了!"

苏锦璃的机关镯发出蜂鸣,她拽着楚君逸躲进横梁。太皇太后的谋士正指着密信上的朱砂印:"这是先帝的私印,只要在大典上拿出机关镜,映出'沈砚实为罪臣之子'的密信,老臣就能召集羽林军逼宫。"横梁上的灰尘落在楚君逸手背上,他突然想起父亲手札里的话:"永乐二十二年,苏公换镜中密信,以保皇七子性命,楚某以血为誓,世代护苏家周全。"

夜幕降临时,陈昱已在宫墙根备好马车。苏锦璃替楚君逸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襟,突然从袖中取出个小巧的香囊:"这里面是用麝香和艾草做的,能让慈宁宫那些掺了迷药的熏香失效。"指尖触到他胸口的旧伤,"沈砚说,太皇太后找的老工匠,其实是祖父的徒弟,当年曾参与制作机关镜,现在被关在慎刑司。"

楚君逸突然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衣传来:"今早去内务府前,我去了趟苏家老铺。苏伯父说,你十五岁那年做的机关灯,至今还挂在堂屋,灯影投在墙上,能显出北斗七星的图案。"他从袖中取出个褪色的荷包,"这是当年你掉在楚家后院的,里面的丝线还是你亲手染的靛蓝色,我收了五年。"

子时的梆子刚响过,慎刑司的狱卒换岗的间隙,楚君逸已带着苏锦璃潜入地牢。老工匠被铁链锁在石壁上,看见楚君逸腰间的玉佩,突然老泪纵横:"楚小公子,老奴等这一天等了二十年!"他啐出藏在齿间的纸团,上面用鲜血写着:"机关镜夹层里,有太皇太后与三皇子生父私通的证据,还有沈砚生母的亲笔血书。"

地牢的火把突然亮起,太皇太后带着羽林军闯进来:"果然是你们!"她挥了挥手,暗卫举着毒弩对准楚君逸,"把机关镜交出来,哀家可以饶苏家满门性命。"苏锦璃突然将铜镜掷向火把——镜面反射的强光让暗卫眯眼的瞬间,她拽着楚君逸撞开石壁后的密道:"祖父早就在镜中刻了反制机关,强光会让镜背的密信显形!"

密道尽头的出口正对着养心殿的暖阁。沈砚正对着先帝的牌位垂泪,看见他们满身尘土冲进来,突然起身:"楚兄来得正好,太皇太后的人已经控制了宫门。"暖阁的香炉里飘着异香,苏锦璃突然捂住口鼻:"是'牵机引'!少量能安神,多了会让人像牵线木偶一样任人摆布!"

楚君逸挥剑斩断香炉的锁链,玄铁剑落地的脆响里,太皇太后的声音从殿外传来:"沈砚,你若识相就自废帝位,哀家还能留你个全尸!"苏锦璃突然将两半铜镜拼在一起,镜面反射的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出密信的影子:"永乐二十一年,与镇国公(三皇子生父)私通,以牵机毒杀先帝才人(沈砚生母)..."

羽林军的脚步声在殿外停住。太皇太后闯进来的瞬间,正看见暗卫们对着地上的字迹发呆。沈砚突然举起生母的血书:"这上面有先帝的朱批,认我为亲子!"他将血书掷向太皇太后,"而你,不仅与人私通,还杀了先帝的才人,罪该万死!"

混战在黎明前爆发。楚君逸的剑挡在沈砚身前,玄铁剑与羽林军的长刀相撞的火花里,他突然瞥见太皇太后袖口滑出的毒针——针尾的凤凰纹,与皇后当年用的一模一样。苏锦璃甩出银丝缠住毒针的刹那,突然大喊:"这毒针上的纹路,和当年杀先帝的牵机毒针相同!老工匠可以作证!"

太皇太后的尖叫被羽林军的倒戈声淹没。当第一缕阳光照进养心殿时,陈昱已带着护麟卫控制了局面。楚君逸靠在廊柱上喘息,苏锦璃掏出银针替他逼出体内残留的"牵机引",突然笑起来:"你看,天亮了。"他握住她执针的手,指尖的温度恰好能驱散银针的寒气。

回到楚府时,晨雾已散。苏锦璃坐在药炉前煎药,看着楚君逸将沈砚送来的"免死金牌"放进机关盒——盒内的齿轮转动,弹出张江南的舆图,上面用朱砂圈出了机关局的位置。"沈砚说,等登基大典结束,就派我们去江南。"他从背后环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发顶,"我已经让人把你做的机关船运到了运河码头。"

药炉里的炭火渐渐转旺,苏锦璃看着药汁在碗里翻滚,突然转身替他理了理衣襟:"你的毒彻底清了,以后可以陪我做机关到深夜了。"楚君逸突然低头,鼻尖蹭过她的发顶:"还要陪你去看江南的紫藤花,用机关术做盏能映出双影的灯。"

窗外传来登基大典的钟鸣,楚君逸将药碗递给她,碗沿的温度恰好合适。阳光穿过窗棂,在两人交叠的手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极了二十年前江南那场,落在苏家机关铺青瓦上的春雨。而养心殿的龙椅上,新帝沈砚正抚摸着案上的机关镜,镜中映出的,是楚君逸与苏锦璃并肩离去的背影,和他们袖口露出的、同款的靛蓝色荷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