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1章 鹓雏困厄鹞鸱谋

入伏的清晨,楚府的青石板蒸腾着暑气。苏锦璃手持团扇站在葡萄架下,看着念安指挥小厮们往冰鉴里添新凿的浮冰。突然,一阵细碎的铜铃声由远及近,她转身时,楚君逸正牵着匹通体雪白的西域马,马鞍上还挂着两坛梅子酿。

“前几日答应带你去看芍药,结果...”楚君逸将缰绳系在廊柱上,伸手替她拂去鬓边碎发,指腹残留着皂角的清香,“兵部新送来的军报说,西北商道上出现了蒙面劫匪,专劫运往军营的棉衣。”

苏锦璃指尖轻点他胸前的盘扣,绣着并蒂莲的帕子擦去他额角的薄汗:“西北十月飞雪,若棉衣不能按时送到,将士们...”她话音未落,忽见管家神色慌张地跑来,手中捧着个描金漆盒。

“主子,宫里来人传旨,说是皇上要在半月后举办射柳宴,特命将军和夫人一同筹备,还送来这个做样式参考。”管家打开漆盒,里面躺着支鎏金嵌宝石的箭镞,箭尾缠着的红绸上,赫然绣着星渊的曼陀罗暗纹。

楚君逸与苏锦璃对视一眼,同时伸手触碰箭镞。冰凉的金属表面突然翻转,露出内侧刻着的密文:“漕运账本另有玄机,查永济渠码头。”苏锦璃将红绸浸入水盆,水面顿时泛起诡异的墨色,显现出一串数字——正是楚府库房的暗格密码。

“好个一箭双雕。”楚君逸摩挲着箭镞的纹路,“既借射柳宴之名牵制我们,又用假线索引我们暴露私藏账本。只是他们如何得知...”他突然顿住,目光落在苏锦璃腕间的翡翠镯子上。

那是三日前,新晋的礼部尚书夫人登门拜访时所赠。苏锦璃取下镯子,对着阳光细看,发现镂空雕花处竟藏着细小的针孔,显然是用来窥探的机关。她冷笑一声:“原来如此,前几日我们在书房讨论账本之事,怕是都被听了去。”

半月后,射柳宴。

未央宫前的柳林里,彩绸翻飞,鼓声震天。苏锦璃身着月白骑装,手持银弓立于靶场一侧。她望着场中策马飞驰的楚君逸,忽见他射出的箭矢竟偏离靶心,直直朝皇上的方向飞去!

“护驾!”禁军的呼喝声中,苏锦璃甩出软鞭缠住箭矢,借力跃上看台。却见皇上的龙椅下,不知何时多了个铜制机关,只要箭矢触发,便会射出淬毒的弩箭。而场中,楚君逸已被侍卫团团围住,他手中的箭囊里,竟全是刻着星渊暗纹的箭矢!

“楚将军,你还有何话说?”新上任的刑部尚书冷笑一声,“蓄意刺杀皇上,该当何罪!”

楚君逸却神色镇定:“大人可曾查验过这些箭矢?”他抽出一支箭,箭头处的机关弹开,露出里面暗藏的药粉,“这是用来驱赶蚊虫的艾草粉,西北驻军特有的防瘴手段。方才那支箭,分明是被人用强弩干扰了轨迹。”

苏锦璃趁机展开手中的绸布,上面是用银针拓印的弩机齿轮痕迹:“启禀皇上,臣妾方才在看台下方发现这个。齿轮上的刻痕,与刑部尚书府中打造兵器的模具如出一辙。”

就在此时,天空中突然飞来一群信鸽,每只脚上都绑着卷轴。展开一看,竟是各地官员弹劾刑部尚书贪墨军饷、私通外敌的奏疏。刑部尚书脸色惨白,还未辩解,便被侍卫拖走。

然而,危机并未解除。

当夜,楚府突遭大火。苏锦璃被浓烟呛醒时,整个东跨院已是一片火海。她抓起床头的软鞭,朝着记忆中的暗门方向冲去,却在回廊处撞见浑身浴血的楚君逸。

“走!”楚君逸揽住她的腰,带着她跃上屋顶。月光下,他们看到数十名黑衣人正在府中搜寻,为首之人竟是失踪多日的户部侍郎!原来,他在狱中买通狱卒,假死逃脱,如今卷土重来,誓要夺回漕运账本。

苏锦璃从怀中掏出个瓷瓶,里面装着自制的迷药:“往东南方走,那里的竹林有机关暗道。”她将瓷瓶抛向空中,迷药化作烟雾散开,黑衣人顿时东倒西歪。

两人躲进暗道,苏锦璃这才发现楚君逸后背中箭,鲜血浸透了衣袍。她咬着牙替他拔出箭矢,从袖中取出金疮药:“疼就喊出来。”

楚君逸却笑着握住她的手:“比起当年你替我挡箭那次,这算不得什么。”他看着她泛红的眼眶,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珠,“还记得我们成亲那日,你说要与我共看山河万里吗?”

苏锦璃狠狠点头,手中的动作却愈发轻柔:“等解决了这些人,我们就去。去看敦煌的飞天,去听扬州的小调,去吃蜀中最辣的火锅。”

就在这时,暗道外传来脚步声。两人屏息凝神,却见念安带着一队暗卫出现:“主子,夫人,我已派人封锁了府中各处出口,那些贼人插翅难逃。”

经过一番搜捕,户部侍郎及其党羽悉数落网。在他们身上,搜出了伪造的调兵虎符,以及一份详细的刺杀名单,排在首位的,正是楚君逸和苏锦璃。

射柳宴后的第七日,皇上在金銮殿上论功行赏。楚君逸被加封为镇国公,苏锦璃则获赐凤纹霞帔。然而,当众人以为风波已定时,苏锦璃却在整理书房时,发现了一本被篡改的《西北军备图》。

地图上,原本标注着粮草囤积处的位置被人用朱砂改过,若是按此部署,大军必将陷入断粮绝境。她望着窗外的明月,将地图递给楚君逸:“看来,他们的目标,从来就不是我们,而是整个西北防线。”

楚君逸握紧拳头:“明日一早,我便启程前往西北。你...”

“我与你同去。”苏锦璃截断他的话,眼中闪过坚定的光芒,“当年说好要并肩作战,如今怎能让你独自涉险?”她取出个锦盒,里面是新制的机关暗器,“这些日子,我改良了软鞭和绣针,定能派上用场。”

启程那日,晨光熹微。楚府门前,楚君逸扶着苏锦璃上马,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官道尽头。而在皇宫深处,某个不起眼的宫室里,一双眼睛正盯着墙上的西北地图,嘴角勾起一抹阴鸷的笑——这场博弈,不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