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0章 鹣鲽共御螭吻劫

暮春的楚府垂花门内,苏锦璃半倚在湘妃竹榻上,手中的《齐民要术》书页被穿堂风掀起。她望着廊下悬挂的鹦鹉学舌,忽觉颈间一凉,转头便见楚君逸指尖沾着半块冰酪,正笑意盈盈地凑近。

“刚从冰窖取来的牛乳酪,尝尝?”楚君逸屈指弹了弹她泛红的耳垂,将裹着玫瑰花瓣的冰酪喂进她口中,“今日督造的鎏金蟠龙烛台送去内务府了,礼部那群老狐狸盯着烛泪成分查验了整整三个时辰。”

苏锦璃含着冰酪轻笑,眼尾的胭脂晕开一抹绯色:“倒要多谢他们这般仔细,烛芯里掺的迷迭香粉,怕是要让他们白费力气。”她忽然瞥见丈夫腰间新换的玉佩,翠色通透间嵌着银丝缠枝纹,“这是...前日户部侍郎送来的生辰贺礼?”

楚君逸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眸色微沉:“正是。昨日议事时,他袖口露出的翡翠扳指与这玉佩成色竟分毫不差,倒像是同一块料子所制。”他执起案上的狼毫,在宣纸上画出蜿蜒的漕运路线,笔尖重重落在淮安府的位置,“漕运总督虽死,可江南盐铁的账本至今下落不明,这玉佩...”

话音未落,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念安抱着个檀木匣子疾步而入,额间沁着薄汗:“主子!宫里传来消息,三日后端午大宴,皇上特旨让夫人献舞《霓裳羽衣》,还...”她压低声音,“还命人送来了前朝贵妃所穿的霞影纱舞衣。”

苏锦璃打开匣子,流光溢彩的霞影纱倾泻而出,薄如蝉翼的面料上绣着栩栩如生的百蝶,每只蝶翼都用金线勾边,在日光下流转着诡异的光晕。她指尖拂过蝶翼,突然摸到夹层里硬物,抽出竟是半幅残破的《盐铁论》抄本,字迹被水渍晕染得模糊不清。

“好个端午之约。”楚君逸摩挲着玉佩的纹路,与抄本边缘的刻痕比对,“这玉佩与霞影纱,倒像是一套连环局。前朝贵妃当年因巫蛊之术赐死,她的舞衣突然现世,怕是有人想借尸还魂。”

三日后,端午宫宴。

苏锦璃身着霞影纱立于太液池畔,广袖翻飞间,百蝶似要破衣而出。乐声渐急,她足尖轻点莲花灯,忽见池底黑影攒动——竟是数百尾食人鱼!这些本该生长在岭南的凶鱼,此刻却在太液池中翻涌,猩红的鱼鳍划破水面,直朝她游来。

暗处的楚君逸瞳孔骤缩,腰间软剑已出鞘三寸。却见苏锦璃旋身跃上朱栏,广袖甩出暗藏的银针,精准刺入鱼眼。食人鱼吃痛乱撞,搅得池水腥气冲天。她借着水浪之力腾空而起,霞影纱突然绽开机关,数百枚淬毒的金箔蝶漫天飞舞。

“有刺客!护驾!”禁军统领的呼喝声响起。金銮殿内顿时大乱,皇上被侍卫团团围住,而苏锦璃的目光却锁定在御座旁的淑妃身上——对方腕间的翡翠镯子,与楚君逸的玉佩、户部侍郎的扳指,分明是同料所制。

淑妃突然惊呼一声,晕倒在侍女怀中。楚君逸趁乱跃上殿阶,长剑抵住禁军统领咽喉:“王大人,太液池里的食人鱼,还有淑妃娘娘袖口的鱼鳞,不知作何解释?”

统领面色如土,正要开口,淑妃却猛然睁眼,抽出藏在袖中的匕首刺向皇上。千钧一发之际,苏锦璃甩出软鞭缠住她手腕,金箔蝶的毒粉让淑妃瞬间瘫倒。混乱中,楚君逸从淑妃怀中搜出半卷账本,正是漕运总督丢失的那本。

然而,事情并未就此结束。

三日后,御史台突然弹劾楚君逸私藏前朝兵符,证据竟是从楚府偏院搜出的青铜虎符。朝堂上,户部侍郎言辞激烈:“楚将军手握重兵,如今又被搜出兵符,分明是意图谋反!”

楚君逸却神色自若地呈上另半块虎符:“启禀皇上,此虎符乃臣先祖护驾有功所得,一直供奉在祠堂。半月前,祠堂莫名失窃,如今看来,是有人故意栽赃。”他转头看向户部侍郎,“侍郎大人袖口的翡翠碎屑,与淑妃娘娘的镯子如出一辙,不知侍郎与淑妃又是何交情?”

户部侍郎色厉内荏:“楚将军不要血口喷人!”

“是吗?”苏锦璃缓步走上殿阶,手中托着个漆盒,“前日在淑妃宫中,臣妾偶然发现这个。”她打开盒子,里面竟是只做工精巧的机关鸟,鸟腹内藏着密信,“这只机关鸟,与三日前出现在楚府偏院的一模一样,信中内容,正是指示如何将兵符放入楚府。”

皇上龙颜大怒,当即下旨彻查。当夜,楚府内却再起波澜。

苏锦璃正在调配安神香,忽闻窗外异响。她不动声色地将香炉里的香灰洒在地上,片刻后,一串沾着朱砂的脚印出现在月光下。顺着脚印寻去,竟在柴房发现昏迷的念安,以及一箱写着西域进贡的香料。

“这些香料...”楚君逸嗅了嗅,脸色骤变,“是波斯秘药‘醉生梦死’,吸入后会让人产生幻觉,心智大乱。若在早朝时...”

苏锦璃目光冷冽:“看来他们还留着后手。明日早朝,我们不妨将计就计。”她取出银针,在香料上点了点,“把这些香料送回宫中,不过要先动点手脚。”

次日早朝,户部侍郎果然提议让皇上试用西域进贡的香料。就在香料即将点燃之际,楚君逸突然发难:“且慢!这香料有...”

话音未落,殿内突然浓烟四起。众人陷入混乱,户部侍郎趁机抽出暗藏的匕首刺向皇上。千钧一发之际,苏锦璃甩出软鞭缠住他手腕,而楚君逸则挥剑斩断香炉,露出里面暗藏的机关——竟是会喷射毒烟的装置。

“侍郎大人,这‘醉生梦死’的毒烟,与您献给太后的熏香,成分倒是十分相似。”楚君逸冷笑,从袖中取出一卷文书,“这是从您书房搜出的账本,上面详细记录着您与星渊余孽的交易。”

真相大白,户部侍郎被打入天牢。

端午的风波终于平息,楚府的荷塘里,新荷初绽。苏锦璃倚在楚君逸怀中,看着漫天繁星:“这次虽险,倒也让我们揪出不少余孽。只是...”她轻叹一声,“星渊的势力盘根错节,不知何时才能彻底铲除。”

楚君逸吻了吻她的发顶:“无妨,有我在。明日带你去郊外骑马,听说那里的芍药开得正好。”他握着她的手,在她掌心画着圈,“等一切结束,我们就去江南,买座小园子,种种花,养养鱼,过只属于我们的日子。”

月光洒在荷塘上,泛起粼粼波光。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苏锦璃靠在丈夫肩头,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渐渐沉入梦乡。而楚君逸则望着夜空,眸中闪过一丝冷芒——他知道,这场较量,远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