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2章 鹡鸰踬仆鹯鸢伺
西北荒漠的罡风卷着砂砾拍打着营帐，苏锦璃握着烧红的烙铁凑近楚君逸肩头的箭伤，火星溅落在粗粝的羊毛毡上。半月前突袭匪寨时的箭矢淬了西域蛇毒，此刻伤口周围泛着诡异的青黑色。
“忍着。”她咬着牙将烙铁按上去，焦糊味混着金疮药的苦涩在帐中弥漫。楚君逸闷哼一声，指节捏得发白，却仍腾出未受伤的手替她拂去额前被汗水黏住的碎发。
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亲卫统领满身血污地撞开帐帘：“将军！右路军押运的粮草在鸣沙谷遇袭，说是...说是夫人的暗卫倒戈！”
苏锦璃手中的药碗“啪”地碎裂，碎瓷片划破掌心。她与楚君逸对视一眼，同时想起三日前混入队伍的礼部尚书幼子——那少年总爱抱着本《西域风物志》在她营帐外徘徊，书页间夹着的干枯曼陀罗花，正是星渊的标记。
“调虎离山。”楚君逸扯下衣襟缠住伤口，“他们故意引我们去救粮草，真正目标是...”他话音未落，远处烽燧突然腾起三柱黑烟，这是敦煌防线遇袭的紧急讯号。
当两人率领轻骑赶到敦煌时，城墙下横七竖八躺着身着楚军服饰的尸体，箭矢却全是南疆特有竹制弩箭。苏锦璃拾起半截断箭，箭尾缠绕的靛蓝丝线与礼部尚书夫人的头巾材质一模一样。城楼上，本该驻守此地的副将正举着令旗指挥士兵开城门，城门缝隙间隐隐露出异族骑兵的弯刀。
“放箭！”楚君逸的怒吼撕裂夜空。苏锦璃甩出改良后的软鞭，鞭梢的倒刺勾住城头的云梯，借力跃上城楼。却见副将脖颈处烙着星渊的曼陀罗刺青，手中拿着封盖着兵部大印的调令，内容竟是命楚军后撤三十里。
“伪造调令，通敌叛国，该当何罪？”苏锦璃的绣针抵住他咽喉，针尖渗出的毒液在月光下泛着幽绿。副将却突然狞笑，咬破藏在齿间的毒囊，七窍流血倒地前，死死盯着她腰间的翡翠香囊——那是临行前楚君逸亲手所绣，丝线交错处暗藏星渊的暗纹。
当夜，楚府飞鸽传书而至。念安的密信里夹着半片烧焦的锦帕，边缘残存的图案与敦煌城墙上的可疑涂鸦如出一辙。苏锦璃将锦帕浸入盐水，浮现出“月满，玉门关”的字样，而三日后，正是十五月圆之夜。
楚君逸摩挲着密信上的火漆印，忽然扯过苏锦璃的手，在她掌心画出玉门关的地形：“还记得你改良的烟雷弹？我们在峡谷设伏，用西域特有的响尾蛇蜕做诱饵...”他的指尖划过她掌心的茧子，那是常年练箭留下的痕迹，“这次换我守在你身后。”
月圆夜，玉门关外。
苏锦璃扮成西域商队的首领，马车上装载的却不是丝绸香料，而是灌满桐油的牛皮囊。当异族骑兵的弯刀逼近时，她甩出暗藏机括的长鞭，鞭头的倒刺勾住对方军旗用力一扯，顿时火光冲天——军旗竟是用浸过松脂的麻布所制。
埋伏在峡谷两侧的楚军万箭齐发，箭尾绑着的硫磺球坠地炸开。苏锦璃瞅准时机，将马车赶入敌阵，车辕上的机关弹开，成百上千的烟雷弹四散迸裂。浓烟中，她听到熟悉的破空声，知道楚君逸的箭正精准地射向敌方将领。
混战中，一支冷箭突然从暗处袭来。苏锦璃侧身躲避不及，却被人从身后揽住腰身腾空而起。楚君逸的软剑削断箭矢，剑刃擦过她耳畔，惊起几缕青丝：“不是说好我护着你？”他的呼吸扫过她发烫的耳垂，带着大漠特有的灼热。
敌军溃败时，苏锦璃在敌方主帅的营帐里发现了本加密账本。密码竟是用楚府后花园的十二时辰花信编排，记录着朝中官员与星渊的银钱往来，首笔巨额款项的去向，赫然指向皇后的母家。
回营路上，楚君逸将缴获的异域披风裹在她身上，自己只着单薄的中衣。苏锦璃要替他披上，却被他按住手腕：“你瞧。”他指向天际，大漠特有的极光在云层后若隐若现，映得他眉眼温柔，“等打完这场仗，我们去漠北看真正的极光，在雪原上骑马，在冰湖里捕鱼。”
然而，还未等他们休整完毕，京中传来急报：太子突然病重，太医院束手无策。皇上命楚君逸即刻返京，而随行太医带来的药箱里，苏锦璃发现了掺着曼陀罗花粉的安神香。
楚府书房内，苏锦璃将安神香碾碎置于油灯上灼烧，紫色烟雾在灯罩内凝成星渊的曼陀罗图案。楚君逸握着密报的手青筋暴起：“皇后以太子病重为由，将朝中半数武将调离京城，如今京畿守卫...”他突然顿住，目光落在苏锦璃腕间的银镯——那是太子满月时，皇后赏赐的物件。
苏锦璃取下银镯，用银针探入镯身夹层，针尖瞬间发黑。她掰开银镯，里面藏着卷微型帛书，记载着太子的病症与西域巫医的治疗之法，而所谓的“巫医”，竟是星渊安插的死士。
“原来如此。”她将帛书递给楚君逸，“太子根本没病，不过是引你回京的诱饵。等你踏入京城，他们便以‘救驾不力’之罪将你治罪。”她从暗格里取出新制的机关弩，弩匣里整齐排列着淬了鹤顶红的短箭，“这次，我们要将计就计。”
启程那日，楚君逸将枚刻着并蒂莲的玉佩塞进她怀中，玉佩内藏着微型地图，标注着京城各处暗桩的位置。苏锦璃握紧玉佩，指尖抚过他新添的胡茬：“等我消息。”她跃上战马，广袖翻飞间，暗藏的袖箭划破长空，精准射落远处假山上的惊鸟——那是给暗处暗卫的信号。
京城城门在望时，楚君逸的马车突然停住。他掀开帘子，望着天边即将西沉的落日，恍惚又回到玉门关外的那个月夜。而此刻，苏锦璃正带着改装的连环弩车，悄然潜入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