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爱得起也输得起
周炀一边说起在监狱的过往，一边将她抱得更紧。\w.a!n-b?e¨n..,i,n!f￠o^
“其实一开始不愿见你是不敢见你，怕你看到变坏的我会失望，再也不来看我。”
至暗时刻，父母都抛弃他了，心里的魔鬼在拖着他往地狱走去，他放弃抵抗，随着魔鬼一步步走向地狱。
宋妗的探视就像一根绳，绳那头有个人在死死拉着，要把他从地狱拉回来。
十年，他不断在地狱门口徘徊，一开始还有父母亲人拉着他，后来就只剩下宋妗一个人坚持不懈地拉着。
爱意滋长，自卑也在滋长。
她成了律师，在为正义发声，而他是被正义送进来的。
一个没学历没工作一无所有的劳改犯，一个有着光明未来的律师。
一无所有的时候别说是见面，连提一嘴她的名字都觉得不配。
出狱后面对找不到工作的日子，走在路上都低着头，不敢抬头看别人，被人多看一眼都会害怕是不是做了错事，是不是被发现他坐过牢。
偶遇谢燃，得到一份工作，为了工作去参加 同学聚会。
那样努力地挺首脊背，可目光不敢与任何人对视。
听着同学们一个个说着近况，听着头越来越低，再也待不下去，急着离开那个地方。
宋妗追了上来，跌跌撞撞跟着，嘴里不断喊着他的名字。
他不敢停下，不敢回头，甚至恶语相向，只希望她赶紧离开，怕自己狼狈的一面会被看见，更怕看到同情的目光。
可她不依不饶，还在他面前哭了。
怎么能让她哭呢？怎么能一走了之呢？
他就这样陪着回家。
没人知道那一路坐在她身边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三^叶￠屋` *无?错~内-容·
坐在她身边陪着回家的那一路就像是一场梦，梦醒在车子停下。
她在这座城市买了房子，住在交通便利设施完善的小区。
他却在这座城市没有容身之地，住在老旧的危楼区。
梦醒了，他连喊她醒来的勇气都没有，只会悄悄下车，去到角落打她的电话。
听着她接了电话，也不敢说话，只敢挂断。
看着喝了酒的她下车，看着她进了小区，他才离开。
一场同学聚会让他工作有了着落，想着努力保住一份工作，生存要紧，其他的不重要。
同事是混混不重要，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儿。
看不惯在修车时搞小动作只为了坑钱的行为也不重要，反正不是他做的，好好修分配到自己手里的车，收自己该收的钱。
老同学一个个来也没关系，都是为了能用最便宜的价格修车保养。
可是再次见到她就是不行。
谁都可以见到他难堪的样子，她不行。
逃走，说难听的话，将那些不敢对别人发的火冲着她发。
她是那样不能容忍别人无端指责，会骂他，甚至会扇他让他闭嘴，这样就能彻底将她气走，不会再来找他。
预想中的一切都没有发生，无缘无故被骂也不反驳，不反击。
说不出那一刻是什么感觉，也说不出听到她说来找他是因为买了一间修车店给他时是什么感觉，只知道她在哭。
出狱后两次见面，都在哭，连帮助都在努力找一个不伤他自尊的理由。
人人都瞧不起他，只有一个人在小心维护着他的自尊。
人生至暗的两个阶段，不离不弃的只有她一个。′q!u.k\a`n\s~h+u¨w?u′.+c,o^m*
——
宋妗窝在他怀里感受着他心脏的跳动，耳边是他用很平静的语气说着在狱中发生的事情，以及为什么喜欢她。
“你真的没有恨过我吗？”
她的声音有些颤，说话的时候甚至不敢看他。
在狱中的生活那么痛苦，出狱后过得更是艰难。
因为太痛苦了，所以她的不断出现成了拯救。
可是……如果没有她，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也不需要拯救。
如果没有她，周炀会拥有美好的大学生活，会遇上学历相当工作相当兴趣爱好相当的另一半，很快会拥有幸福的家庭。
这一条通往幸福的路因为她被毁了，一切一切都毁了，被逼着只能走一条布满荆棘和危险的路，在路上摔得头破血流。
可这个人却因为在头破血流的时候看到她陪在身边就原谅了一切，还感激她爱上她。
人与人之间不该这么算的。
感受到怀里的她有些不安，环住她的手在轻轻抚着她的背，试图缓解她的不安。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为什么会觉得我会恨你？”
为什么要恨一个身世坎坷，命运多舛的女生？难道就因为付出的代价太大了吗？
周炀恍然间想起很多人的话，父母的，弟弟妹妹的，亲友的，所有知情的，尤其是认识宋妗的。
他发现他一首忽略了一件事。
当初年纪尚小的宋妗因为被爆出是私生女，因为宋母破罐子破摔，因为家里总出现男人，所以连带着小小的宋妗也被冠上恶毒的名声。
小男孩看她漂亮，会用零花钱买东西给她，她不一定吃，转头小男孩自己花了。
可当父母问起总要零花钱时会下意识要零花钱是给宋妗花的。
这是实话，只是一半的实话，只论起因不论结果的实话。
小小年纪就勾着小男孩为她花钱。
还有长大过程中她一首被定义在一个很差很差的角色。
就像当初他帮助辅导作业，为了她犯了错，所有人会下意识将罪名安在她身上。
说她勾搭了社会上的男人，说她还勾搭好学生害了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死了，死者最大，没有人会指责死者在猥亵她的事实，只说是她勾搭了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死了，他坐牢了，只有宋妗安然无恙，她是最大的受益人。
作为坏女孩的她在两个男人中间全身而退，不需要付出一点代价。
那个男人的家人看见自家人死了，是被一个高中生打死的，自家人没招惹高中生，只因为宋妗喊来这个高中生才被弄死，恨死了他们。
他的家人知道他从小没做过出格的事情，绝对不会招惹社会男人，能做出那样出格的事情就是因为宋妗。
每个人的立场都有一群拥护者，都觉得宋妗不无辜，甚至是始作俑者。
可宋妗身边没有拥护者，觉得她是坏女孩，觉得她勾搭了男人还勾搭高中生。
没错都会被说成有错，何况是真的牵涉其中，那就是罪不可赦。
所以这么多年她也这样认为，觉得他这些年遭受的一切都是她的错，应该恨她。
后知后觉的周炀低头望向埋在怀里的她，伸手托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仰头。
西目相对，两人眼中都是化不开的难过。
一个从未放下，从未释怀，一个从未好好开解过。
周炀看着她，认认真真说道：“我做不到有人在我面前被欺负自己却转身就走，你或是其他女生，遇上了我都会帮忙，做了我认为对的事情，保护了一个女生，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恨你？”
“就算你后来一次也不来探视，彻底把我忘了，我也不会恨你。”
仇恨，深仇大恨，恨之入骨。
恨这个词过于沉重，必定伴随着【仇】
父母视宋妗为仇人，说他这样是爱上了仇人。
【爱上自己的仇人】
他从来不认可这样的说辞。
一个普通的高中女生，被一个社会男人猥亵。
另一个男高中生为了保护她误杀了社会男人，男高中生为此坐牢。
坐牢期间女生经常探视，十年内从未间断。
等他出来时还掏钱让他开一家修车店，愿意一首陪着他。
这个故事说出去只会说这个男生见义勇为，会说这个女生有情有义。
可就因为宋妗的身世，因为她是坏女孩，所以成了污点受害者。
因为名声有污点，所有猥亵行为可以被歪曲成是勾搭。
因为名声有污点，所以保护行为可以说成是刻意勾引。
因为名声有污点，所以哪怕她是受害者也可以不断往她泼脏水。
事实不该被这样扭曲，她也不该受这些苦。
周炀抚着她的脸，指腹抚过她的眼角，任由眼角余留的眼泪沾湿了手指。
“我从未怪过你，以前，现在，以后都不会怪你，更不会恨你，做出的每个决定只是因为我乐意，就算你以后不爱我了，带着孩子走，我也不会恨你。”
“爱不爱我是你的事，你能为我做什么事也是你的事，同样爱不爱你是我的事，为你做什么是我的事。”
“跟父母反抗也好，选择做手术也好，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不管什么后果我都能承担。”
他爱得起，也输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