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5章 劫罚
高长恭见状,倒是没觉得惊异,要说至尊有什么地方和先帝能比拟,就是这方面了,甚至于至尊的爱好还素雅许多,不喜欢开个大聚会之类的。
“你可想好了?”
饮下最后一口茶,高长恭淡淡问着:“这条路古往今来极不好走,少有女子择之,且上面还有一位皇后、数位夫人,若太出风头,只恐为人嫉妒。”
李秀瞥过眼去,笑了笑,挠挠头,也不解释。
高长恭叹了口气,至尊还真是信赖他,这种麻烦事都塞到他手中,若将来他和李秀有什么风言风语,也只能依靠至尊来保护了。
李秀所想,又和高长恭不尽然,至尊对自身有兴趣,而他允诺了,便说明自己的选择比较讨他喜欢,至少没有错。重要的不是多美或多会来事,而是能在多大程度上帮到至尊,为他带来或保护住足够的利益——这才是后宫众女人的唯一解。
如今是大争之世,至尊又是开国以来第二代,若谋一统,则必重抓兵权,自己又能暖床,又能帮至尊掌兵,自然近水楼台先得月,没准由自己先生第一个皇子也说不定。
李秀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只觉得暖意充沛。
“接着是到我了吧?”一旁的高延宗忐忑不安,他在一刻前进来,却听见至尊在处理要事,只得先来与四兄聚坐,等李秀出来,便看着四兄,指着自己:“至尊有话要对我说?四兄,你知道是什么嘛?”
高长恭摇摇头:“想想你自己之前做过的事,至尊若是骂你,肯定是有由头的。”
高延宗脸都变了,四兄最受至尊信赖,他如此说,想是已经猜到至尊要骂人了。
虽然已过一年,他还有些高殷是太子的印象在,特别是此次出征,对于不如自己体魄强壮的高殷,偶尔会生出“不如自己”的感觉,虽然只能埋在心里,但时不时也会显露出来,影响他的心气。
而今大胜还朝,随着群臣的顶礼膜拜,重新回到政治序列中,高延宗对天保皇帝和那个弱小太子的记忆越发模糊了,此刻他才恍然发觉,自己藉着天保帝的宠爱,对新君以平等视之,而这本身就是对皇权的不敬。
肥硕的身子渗出汗水,与李秀额头、脖颈的汗水极其相似,含义却迥然不同,等待高延宗的定然不是甚么宠爱,而是至尊的斥责。
他只得惴惴不安地挪着步子,走到高殷跟前,只见地板一片洁净,光滑异常,至尊穿着靛蓝色的袍服,正严肃地看着折子,似乎没发现他来到。
至尊肯定知道,所以这是故意摆的样子,高延宗愈发不安,跪在地上:“拜见至尊。”
“嗯。”
高殷应了一声,随后便是长久的沉默,只余下他动笔的细微声音。
压力渐涨,高长恭的话语越发刺耳,使高延宗头皮发麻,他想大声呐喊,但又想到高殷不再是太子,而是至尊了,妄加喧哗正好给别人话由,因此紧咬双唇,一言不发,瑟瑟发抖起来。
高殷将手中奏折批覆完毕,近侍丁普便上来取件,准备转呈尚书省,高殷又附耳低语:“把她们……”
高延宗没听得太清,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延宗啊延宗……你让朕说你什么好?”
高殷终于开口说话,虽然仍是质问,但对高延宗已是如蒙大赦,恍惚间,他甚至还以为是天保在询问他:“陛下!延宗、延宗近来可没犯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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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犯事?”高殷皱眉:“我让你们率军回来,你居然在半路上殴打州官,劫掠百姓,是要做什么!”才回来几日啊,事发便这么快么?!
高延宗一下被问到心虚处,立刻解释:“臣、臣是有原因的!”
高延宗在高洋处受宠,因此在大众的印象中,高延宗犯的事,高洋都是可以不计较的,毕竟他宠爱延宗。
然而具体情况却不是这么回事,高洋毕竟是个雄才大略的君主,乃至是南北朝中最优秀的二代皇帝,他对高延宗虽然宝爱,但更多是对于他和自己同样其貌不扬的怜悯与心理折射,还没到超越血缘的地步。
而且即便是宠爱,应有的教育也是会上的,比如高延宗凌辱州郡官员,就会引来高洋的惩罚。高洋自己折辱官员,那是因为他是皇帝,打压前魏的达官贵人,是为了彰显他作为齐帝的威望,提醒他们时代已变,元氏不可张扬;但高延宗这么做就不对头了,他欺负的更多是已经在各地为齐国巩固根基的齐官齐臣,欺负这种属于基本盘的物件,自然让高洋不满。
高延宗之前年纪幼小,又仗着宠爱,不放在心上,所以高延宗此时以为高殷要如同先帝一般,找借口收拾他,急忙对此叫屈:“我等率军路过那几个郡县,就是要些饭食而已,他们居然准备不足,令我等将士挨饿,我能忍,将士也忍不了啊!”
事情说小也不小,说大能破天,就是高延宗等人自恃为国出征,在路上便向各路官员吃拿卡要,大多数都尽量满足他们,然而总有那么几个县的官员看不过眼,于是被高延宗吊起来打,好在没打死,但都受了重伤。
“还好你没打死人!”高殷冷笑:“不然杀人偿命,我齐的官员被杀,贼人多少要脱几层皮!”
高延宗一听这话,顿时又觉得稳了,想来也是,至尊就不会以这种借口弄死自己,最多罚点钱、打几棍,受着就是。
他嘴上立刻发软:“臣知错,只要至尊不动怒,请尽罚臣。”
此刻高殷也拿他不太有办法,主要是不能指望所有人都和高长恭一样,董贤的脸、霍去病的能力,还有一个卫青的性格,这种事情太频繁了,这时候拿高延宗整风,固然能够取得一定效果,但反过来便会让各地军士心中生出些许怨气。
毕竟在这个时代,关键时刻就食于民是一种通用招式,也是一些底层士兵的收入来源,养兵是需要成本的,有些统治者就会在这时候将成本转嫁给民众,因此在兵民利益冲突的时候选择袒护谁,对以暴力立国的齐帝来说,其实都算不上选择。
兵祸便是这个意思,打输了祸祸自家百姓,打赢了祸祸敌国百姓,偶尔也祸祸自家百姓,只要兴兵就一定有损失,所以古往今来总爱说“好战必亡”。
因此高殷虽然动怒,但也只能骂几句高延宗,罚他的俸禄,甚至不好打他屁股,毕竟不能做真正的深度惩罚的话,那打屁股就很难让他记得住错误,反倒容易升起多余的怨恨。
“且记下汝这顿棍,下次再犯,就直接打得你一年下不来床。”
高殷语气平淡,但其中的冷漠不容置疑,高延宗连忙点头:“谢至尊宽容!”
“罚汝一年俸禄,转给被汝殴打的官员,此次出征,汝部所得的赏赐,都赠给被汝劫掠的县民。”
高延宗瞪大双眼,居然罚得如此之重?早知如此,还不如真被打一顿呢!
“臣、……”
他还未说完话,就被高殷瞪了回去,顿时不敢再争辩,只能糯糯道:“臣遵旨。”
高殷点点头,继续说:“还有一件事。”
他拍拍手,随后就有几名女子进入殿中来。
“安德王,汝还认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