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3章 践踏

十二月十七日,被皇后派出的三将率领万余军队,紧赶慢赶,终于是接到了至尊的队伍。

高殷的军队已经出了漠北,但为了保持体力,粮食消耗得极快,口粮已经略有些不足,已经开始要斩杀多余的牛羊充饥,因此陈山提等人来得正是时候,是字面意义上的雪中送炭。

干粮被迅速分发下去,让百保鲜卑大为欣喜的,是夹杂着白糖的糖饼,甚至还有米酒,这让他们吃的喜不自胜。

白糖是高殷根据后世记忆所研制出来的战略物资,从各种意义上都很好用,比如可以拿来制作成土炸弹,直接食用能比普通干粮提供更多的生命能量,以及敷在伤口上可以更快的凝合。

在出征前,百保鲜卑就携带了大量的白糖,对此他们也没有向突厥人藏私,而是适当地分了一些,这些神奇的白色细沙让突厥人眼馋不已,也让燕都暗暗心惊:他本以为这些白糖只是供少数贵人食用的特供食物,没想到齐军已经放在了军队中,大大的提高了军队的耐力。

只是在连日的行进中,白糖的消耗极快,等到打完库莫奚后,又用了一批来疗伤,这就使得剩下的白糖所剩无几,突厥人想要也无法子,只能悻悻然归去,而在燕都想要的物资中,其中一大项就是白糖。

这使得燕都心中对齐国的依赖再度提升,毕竟这东西只有齐国有,而周国没有,一旦有上百公斤的白糖,就意味着他们部落又能救活上千的伤兵,亦或是使得数千人能在严寒中勉强撑过冬日。

因此能再度吃到白糖,又有酒喝,让高殷他们喜不自胜。

“能活这么多人,皆赖诸卿之力啊。”

陈山提、元景安、斛律羡下马行礼,口称不敢。

他们被至尊取得的巨大战果给震撼到了:数万被俘虏的库莫奚战兵,数不清的妇孺和牛羊,这还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更多的则落在后面。听其他将领说,还有上百名异族妇女要去接回。

“至尊做过承诺的。”高长恭对他们下着令:“把她们也带回齐国。”

近来高长恭的命令,几乎和高殷相差无几了,而且女人不嫌多,带回去能够给未婚的男子们分配伴侣,充实户口,而且说得难听一些,这些异族女子又不比齐女娇贵,能可劲儿用,死了也不可惜。

虽然是俘虏,库莫奚的人数毕竟比齐军多了数倍,只是碍于齐军的强大战力而被威慑着,不敢正面反抗,但也总有那么一些俘虏找机会四处逃亡,虽然都会被齐军射杀,但屡禁不止。

而三将率领的军队加入后,对库莫奚的看管力度陡然大了许多,这使得他们不敢再乱逃,只得放下异心,彻底无奈地随着齐军进入齐国。

一路上,高殷和陈山提、元景安二将聊得很是热络,毕竟陈山提的女儿要嫁给至尊,这是已经预订好了,若没有库莫奚一事,只怕在腊月就已经完婚;而元景安是元氏中难得被高氏所信赖的将领,此前为高洋所慑,改姓为高,但高殷继位后为元氏平反,此前的改姓也都改了回去,在高殷的庇护下,残存的诸元过得还可以,更有了些攀附新皇帝的心思。

唯有斛律羡,与当初第一次见高殷时的形势倒转了过来,彼时其为高洋硬塞入八旗的眼线,位高权重,上达天听,高殷说不得还要讨好他;而现在高殷已经是那个天听了,斛律家又屡出事端,斛律羡的地位岌岌可危,颇有虎落平阳之感。

高殷对其也没有什么热情可言,甚至可以说是颇为冷漠了,这使得诸人对斛律家的看法再度悲观了不少,斛律羡对此也是无言,除了默默做好自己的事情外,整个人就像不在军队之中的透明人。

十二月二十一日,高殷所率领的军队返回了和龙城。

皇后郁蓝乘作狩猎的木辂车,身穿青色上衣淡青色下裳的深衣,头上饰着假簪与步摇,金花贴额,佩戴着天子的绶带与配饰,极尽华丽与庄重地出了城,抵达城郊,率领城内的文武百官迎接至尊。

“圣皇躬行天讨,率胜而归,漠北播宁,四方靖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一词很早就有了,此前蔺相如奉和氏璧入秦,秦王给左右美人传看,左右皆呼万岁,秦末楚汉相争,将军纪信假扮刘邦出降楚军,楚军也高呼万岁,这就是由古至今流传下来的类似“牛逼”的悦耳口号,甚至不局限于帝王专享,对一些立有大功的上层贵人和战胜的将军也都会出现类似的称呼,一直到明清才渐渐被专制皇权攫取并固定。

享受了一会儿群臣的礼拜,高殷从马上跃下,动作利落,使将领们微微侧目。

至尊真是越来越有天保早年的风范了。

仆从们在附近搭着祭台,准备完毕后,高殷更换衣服为天子衮冕,尔后登台,念诵祭词,大意是向上天和先皇们宣布,自己大破库莫奚所部,一清北方的异族侵扰,保护人民的安定幸福。

台下的文武庄严肃穆,不发一言,在寒冷的冬季静静等候着天子行完祭礼。做完这些后,高殷便下了台,乘上皇后所在的木辂车上,与她一同随行入城,文武才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敢于揉搓手心与身体回暖,而高殷在车内,直接将手放进了郁蓝的衣袖里。

郁蓝的呼吸也沉重起来,她可是好些天没见到高殷了,轻咬着贝齿:“别闹,现在还在城外。”

“你是不知道我多想你么?”

天气太冷了,高殷的手离不开热源,在上面反复揉搓抚摸,同时也将自己的热气渡了过去:“很多时候要不是想着还有你在等我,我可能就挺不过来啦~”

“哼,又在说瞎话啦!”郁蓝的嘴角忍不住上翘:“你有那么多女人了,还会只想着我吗?”

“她们又不是皇后。”高殷像是孩童般瞪大惊讶的双眼,凑到郁蓝的脸前,看上去天真无邪,而又楚楚可怜:“而且你知道我身边还跟着谁吗?你的父汗!我真是太奇怪了,他这么凶蛮丑陋的大汉,怎会生出你这样一个可爱又娇丽的女儿?”

郁蓝忍不住大笑,立刻咬住舌头,朝高殷佯怒道:“我父汗才不丑陋!”

“我才不管这些。”高殷人如其言,双手不安分地卷起郁蓝的衣摆:“我只想知道咱们的孩子会继承谁的面目,你的还是我的?最好是我们母后的,若是继承了我父皇和你的父汗的……”

高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那真是太可怕了!”

噗嗤。郁蓝忍不住笑,高殷灼热的手心像是有着魔力,被他一捉,自己便使不上劲了,郁蓝只能低低的吼着:“这是在外边,我们还没有入城……”

“无所谓。”高殷的呼吸贪婪得像野兽,“我也很少欣赏你穿这身的样子,还蛮有趣的。”

“朕穿这一身,也更像是天子嘛。皇后便将就一下,臣服朕吧。”

行军十数日,高殷的精神仍旧饱满,而今迈步从头越,这次的路线只有他一个人行进,辂车随着坐骑的步调发出有规律的晃动,时不时传来些许无意义的闷哼。

高殷的衣物被螺旋拧住,像是要把身上的寒气都给驱散,感受到胯下坐骑的倔强,他只觉得这次征伐比奚人更加困难,而他只能孤军奋战。高殷并不惧怕,挺起帝王的骄傲迎难而上,人马合一,在狭小的战场中横冲直撞,效仿赵子龙杀得七进七出,马蹄在草原上竭尽全力地践踏着,几乎要将草根都连根拔起,敌将愤怒的咆哮被他扼杀在喉咙中,只留下无数难以宣泄的喉头迟哽,以及对下一场杀戮的灵魂需索。

对外人而言,是车中发出浅浅的低吟,随后是几道撞击声,后方的仆从不明就里,想去前方查看,被前面郁蓝的侍者双目圆瞪所制止。

她们控制着坐骑,放慢了步履,让里面的人坐得更加平缓,也更舒坦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