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五章 解家私塾
太子大哥如今掌管锦衣卫,涉及到的事怎么可能会不知晓,比太子大哥还要厉害的陆羽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夫君心胸没想到这么小,比女子都还要小得更多。”
含山公主嘟囔着,愤愤不平。
陆羽握住含山公主的手,缓和着方才的氛围。
含山公主乔装打扮、女扮男装,但此时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哪怕旁人不知她女儿家的身份,可被陆羽忽然间这么亲密的举动,小脸蛋顿时一红,灵动的眸子也下意识朝四周看去,在发现没有人关注时。
心里面一阵异样的刺激感油然而生。
许是周围这些文人谈论得过于热烈了,很快就有人说出了其中的内情。
“还不是那苏州知府之女,我们江南之地的奇女子姚千惠。才子不嫁,文人不要,世家之人看不上眼,大族之人也是心中不甘。
还说什么要选秀女入宫,面见陛下,也不看看当今皇后在后宫之尊。
她姚千惠凭什么?”
“嘿,却是将我们实学圣贤,我们文人心中的信仰当成了备选之人,可笑,真是可耻至极。”
身旁同行而来的人赶忙捂住他的嘴,一脸警惕地看向附近其余的人。
见众人皆未在意。
他才算松了口气。
听着这些话,陆羽心中恍然,大概也了解了这个情况。
原来不过是一个无知女子的失言之语罢了,本不该闹这么大的动静,可要怪就怪对方碰瓷谁不好,非要碰瓷他陆羽和朱元璋这位天子。
大明洪武年间虽是盛世,但若说什么言论自由,这可就言过其实了。
莫说是现在,哪怕是后世,私底下一个人自言自语无人听见倒也罢了,非要闹得天下皆知,不抓你抓谁?
要知道,这很影响社会风气的,若是后来效仿者众多,上位者的尊严何在?
底下人的敬畏之心又何在?
假以时日,岂不是要闹得天下大乱。
今日你敢诽谤贵人,保不准来日就要大闹天宫,喊着“皇帝轮流坐,今年到我家”,这大胆的行径,莫不是要谋逆造反吗?
陆羽并未将此事太过放在心上,只是当成茶余饭后的闲谈,一笑了之。
毕竟此事的性质说恶劣也确实有点过了,为了这区区一个女子的妄言便去审查一位堂堂的苏州知府,多少对民生会有不好的影响。
文人之间发发牢骚便罢了,官面上不会有人真为此事做什么,但暗地里就不太好说了,明面上远离此事是合理的。
……
此时在江南之处,在一片农田之间、深山之内,解家的私塾就设立于此。
解家当代家主,亦是这江南一带曾有神童之名的解缙之父——解子元,如今已年过半百,到了耆耋之年。
但因家中殷实,未曾受苦,风吹雨淋较少,使得如今身子也还算康健。
在元朝之时。
他便已榜上有名中了科举,不过未曾做官,反而是回到家中,享受功名便利。
随后大明初立,陆羽曾在国子监任职,解子元也曾于国子监之内求学过一段时间,所以也算是国子监以往的学子,明面上称呼陆羽一句“先生”是没什么问题的。
“我看这实学圣贤、当代圣人,也不过如此。
所谓巧思,不过是匠人之术。
实学新政,亦是这庙堂重臣共同推举而出,这天下之功又岂能由他一人而立,简直荒唐。”
私塾之内,学堂之中,两侧山石林立,草木丰茂。
解缙身着青衣长袍,方巾挂于头顶,面色青涩,说话间口气显得极为狂妄,“若是我入朝为官,实学新政一旦推行,我做得也不比他这个当代圣人差上多少。”
解缙如今已过了志学之年,正是大好少年儿郎。
但此刻他仰着小脸,面露倔强之色,眸光乍现,眉目间自有着少年意气,还有那不知天高地厚的锋芒毕露。
只是此话被这私塾之内的其他学子听到,都吓得不知所措。
被他的父亲解子元听了,更是气得手指颤抖,全身发抖,脸色铁青,“逆子,你这是在说什么!今日老夫若不好好教训你一番。
等你日后出了我解家门庭,岂不是要丢人现眼?
实学圣贤、当代圣人陆先生又岂是你这顽童学子三言两语能够评判的?
我大明能有今日,陆先生之功,又岂是你能随意张口一两句话说得清的。”
解子元拿起戒尺就朝解缙扔去,解缙眼珠子咕噜噜一转,也不会傻站在原地挨打,撒开脚丫子就直往这学堂之外跑。
反正私塾夫子所教的那些礼仪文章。
他早已通读于心,三书五经、《论语》《大学》《中庸》《孟子》《周易》《春秋》《礼记》等等早已过目不忘、倒背如流。
可以说,哪怕是连他的父亲,还有他的大哥解纶、未来的妹夫黄金华,都有所不如。
在解家这小小的一方天地里。
他解缙可谓是天下无敌。
也正因如此。
他心中的猖狂之意与日俱增,往日里更是被这私塾同窗时常吹捧,久而久之,心中不免就有了比较之意,所以今日才会说出这种不当之言。
解缙赤着双足,连忙跑向私塾之外,一边跑一边喊:“曹叔,我爹又要打我了,你老人家还不管管。”
解缙的神童之名便是由这位曹叔宣扬出去的,曹叔正是朝堂之内退下来的尚书之尊。
虽已退休,退居二线,但是终究也曾是尚书。
他曹家在这江南之处也算是一个不小的宗族,影响力还是不弱的。
“解子元,怎么回事?解缙可是我曹献之的徒弟,今日此事,你若不好好说清楚,老夫可不会放过你。”
曹献之年纪比解子元还要大上一轮,所以拿捏着长辈的身份和姿态,口中教训着,完全说得过去。
拿着戒尺追了一路的解子元,教训儿子的心气没有半分衰减,反而痛心疾首地对着曹献之开口道:“曹叔,你可知这逆子刚才在说什么?
他竟敢玷污陆先生的美名,还说假以时日,他亦能同陆先生取而代之。
您听听,这话能说吗?
陆先生是什么人,难道你也不知?
今日若是不好好教训一下,恐怕待到来日真的入了科举之道,凭借他这口出不逊之言的性子,早晚会给我解家带来祸患的,那苏州知府姚家不正是前车之鉴吗?”
解子元开口有理有据,还举出了半月前才刚刚发生过的实例。
这让眼前的曹献之面色凝重,一把将躲在他身后的解缙扯出,一脸严肃地问道:“是不是有此事?”
见老师同爹爹站在了同一战线,解缙胖乎乎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
他知道今天这顿揍算是躲不过去了。
“说了。”
解缙委屈巴巴地答道。
可他这点苦肉计,曹献之又怎会看不出来?
二话不说,扳过解缙的身子,不用其父解子元动手。
他这做老师的就先一步痛下狠手。
“今日若不改正你这不知敬畏的性子,日后出了这深山、出了解家,可别说是老夫我的弟子,就知道惹祸事。”
曹献之口中教训着,还夹杂着解缙那一阵阵接连不断的惨叫声。
“老师,徒儿知错了。”
“爹,你可是我亲爹,不能这么眼睁睁地看着。”
“还有我的好妹夫,你可是喜欢我妹许久了,今日你替我拦下此等劫难,来日长兄为父,我便将小妹嫁给你,可好?”
“大哥,给我说说情,老头子今天是非要打死我不成,我可是你亲弟弟,说好的家族之内兄友弟恭的。”
这时赶过来的解纶、黄金华二人,当看清面前情形,听到解缙的呼救声,两人还未做出任何反应。
下一刻,家中两座大山——曹献之和父亲解子元,恶狠狠的目光传来。
“一边去,有你们两个小子什么事?”
“还不快滚!”
“是,父亲。”
“是,曹叔。”
刹那间,解纶、黄金华两人怎么来的就怎么一溜烟地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两人四目相对,各自对彼此解释着他们的苦衷。
“打在他身,痛在我这兄长的心,不是不想救,而是救不了。”
“兄长的心意,我也能够感受得到,心有余而力不足罢了。”
两人对着彼此一阵宽慰,方才见死不救的那点歉疚感顿时也就没了,开开心心、欢欢喜喜地牵着手,就重新回了私塾继续读书。
贤弟,不是我们不想帮你,要怪就怪你招惹谁不好,非招惹这实学圣贤陆羽先生,你这不是纯纯的自找死路吗?
不知道父亲还有曹叔,那可是家中最为推崇这陆先生的人了。
父亲曾是国子监的学子,曹叔原本受党派陷害,这才只好归家养老。
可陆羽先生,这位当代圣人、实学圣贤,却是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如今朝堂上浙东派打得元气大伤,淮西派系亦是同理。
先生对他们二人皆有大恩德,你怎么敢?
这一刻,黄金华还有解纶两人完全明白,私塾中只剩下那一阵阵解缙的求饶声,不绝于耳,久久回荡。
……
大明的百姓大多对陆羽充满喜爱,陆羽也知晓这一点。
但不得不说,以他如今的声望,天下之人敢于在大庭广众、众人面前对他口出恶言者,都不会有好下场。
轻一点的,众人疏远,心中不屑;重一点的,更会被当做典型,乃至受到各地律法的制裁,身负重责。
越是受陆羽恩情众多的地方,就越会如此。
在这江南之处、苏州府内,苏州知府姚善最近一段时间的日子可着实不太好过。
此刻,苏州大小官员
齐聚一堂。
除了他这苏州知府外,南直隶府这边已然赶到此处。
正二品的布政使司、正三品的按察司、正二品的都指挥使司,还有从二品的巡抚,以及从一品的总督,还有其他各地知府,大大小小官员都是这南直隶府的高层之辈,其中一人打个喷嚏都能影响到此处数十万乃至数百万百姓的民生状况。
这些人正讨论着如何在这江南之处好好招待陆羽,只是讨论之时,不少人古怪的目光时不时总在姚善的身上轻轻划过。
现场也无人同他攀谈,姚善开口仿佛更像是自说自话。
他一人言语,众人置之不理,处境也是变得越发尴尬。
众多官员之内,论品级,自是总督从一品负责区域之间的管理协调;但若论实权,当数正二品的布政使司,负责地方财政、民政等一应事务,今日之事也是以他为主。
布政使司柳暮然目光微冷,锐利的目光很快就锁定到了这苏州知府姚善的身上,皱了下眉开口:“大明日报那边,我同那位方大人书信过一封,想来就在这几日间,你姚府相关的稿子便会先行撤下,此事不能再犯了。”
柳暮然也知晓此事不能全怪眼前的姚善一人,但事情的根子终究是出在他家身上,难不成还来怪他这个布政使司?
闻言,姚善脸色一松,呼出一大口长气,起身躬身行礼:“多谢大人。”
“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们江南之地的名声。
铁路一事若在我江南之处出了什么差错,当地的世家豪族恐怕怨言极大,还有新都那边庙堂各位朝臣,包括陛下、太子殿下,能把我们全骂了。”
淡淡地再扫了一眼姚善,柳暮然毫不客气地呵斥道。
换做一个时期,此事都不至于把他们这南直隶府的上下官员全部给惊动,可谁让面前的姚善就是这么倒霉。
姚善只剩下连连的苦笑,悻悻然地重新坐下。
事情讨论完,无非也就是陆羽的安全和招待这两个大问题。
铁路一事由他们居中管理,众筹一事地方财政会取出一部分,但大头还是要跟各个府县之内的世家豪族合作才行,这个基调已然在中央之处的洛阳新都定下,可不是他们这些地方官员能够违背的。
会议结束。
官员们随着布政使司柳暮然还有总督张大人的离开,陆陆续续也都散去。
到最后,姚善准备离开之时,身边只剩下同他有着利益恩情往来的寥寥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