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过去和过去都不见了

白驹过隙,走马灯花,两个月时间就这样匆匆而过。

庭中的落叶渐渐飘落,在皑皑白雪中发挥着最后的余热。

又见飞鸟往复,残叶遁枝,大雨冲刷着泥泞的山路,又将逍遥山拉入冬日的序幕。

在山顶处一块平坦的地面上,一座与旁边房屋格格不入的建筑安静的伫立着,安逸的朱红色大门一字排开。

突然间,停留在白雪覆盖的枯枝上的大雁衔翅纷飞。

排在最前端的朱红色木门“吱呀”一声闷响之后缓缓的打开了。

林权揉了揉脑袋,昏昏沉沉的从修炼室中走了出来。

在现实中度过了两个月时间,在里面却体会到了近乎两年的修炼生活。

这枯燥乏味到极点修炼日常,时不时让林权有种想要走出去的冲动,但是修为迟迟没有达到预期,只能忍住出去的念头。

其实修炼室内部的空间并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狭小,在朱红色的大门后面,连接着一片广阔的秘境。

踏入其中,就可以看到一方浑浊的小天地,天无日月,也无昼夜,终日是白茫茫的一片。

所站立之处也看不到地面,只是一团团看似柔软,踩起来却无比坚硬的白茫茫雾气。

偶尔也可以看到花草树木,但是却也如同幻影,伸出手触摸就会直穿而过。

当然也不是说天天对着一团灰白的雾气枯坐。

在修炼的十分投入的时候,修炼室中的雾团会凝聚成各种模样的生物,给你枯燥的生活“增添”一种乐趣。

它们会幻化出各种各样的招式狠狠地砸向林权的脑袋,打断他的修行。

不过确实算是一种乐趣,修炼到最后面的时候,

不堪修炼枯燥的林权专门逮几只雾团生物囚禁起来,叽里呱啦的和它们倾诉自己的感受。

不知道是不是被林权的真情实感所感化。

在历经不眠不休被搭话的几个日夜之后,那些雾团生物往往悲鸣一声之后就魂飞魄散了。

虽然过程总是波折了些,但总归进步是神速的。

修炼室秘境中的灵气远远超过逍遥峰的灵气,甚至说百倍都不为过。

这也是林权短短两年内就达到炼气圆满的原因之一。

另外一条原因就是他模拟人生之后具备的丰富阅历了,这让他修炼至今基本上没有瓶颈可言。

但是这种极速成长的现象却在将要筑基之时停止了。

不知为何,明明感觉已经跨越了筑基的瓶颈,修为却迟迟无法到达真正的筑基期。

至于为什么,林权算是百思不得其解,归根结底也只能纠结在功法的特殊性上。

虽然修为没有上去筑基,林权目前的实力还是不容小觑的。

他自己按照自己在模拟中的经历来估算,就算不尽全力出手,筑基中期的实力应该是有的。

嗅着秋风的香气,林权由衷感觉心情都开阔起来。

简单替换了一下身上的衣物,林权将师父坟上的落叶打扫干净,恭恭敬敬的又点了一炷香。

“师父啊,弟子如今已经有修为在身了,未来也一定可以把咱们逍遥宗发扬光大······”

“师父你从小教我要知恩图报,既然承了别人的恩情,自然要去还一份情。”

“而且弟子感觉单纯的枯坐修炼,永远也突破不了这个筑基瓶颈,所以弟子此行也要下山寻找一下机缘。”

“不过您还是放心,无论成功与否,弟子都会回来了却了您的陈年旧事。”

“至于阮阮师妹,我也一定让她平安让回到宗门,日后再也不受欺负!”

林权絮絮叨叨跪在师父的坟前,竟然丝毫不间断的说了几个时辰······

许是觉得口干舌燥,林权折返回屋子,余光恰好瞥到了因为腐朽掉在一旁的挂历。

早在山中隐居不知今朝为何时的林权猛的惊了一下!

他不记得今年是哪一年了!

摸索着打开已经沾到了一块的日历,林权回忆道:“我记得第一次模拟中苏淼淼遇害是在光历年······”

林权柳叶眉微微蹙起,终于翻到了最后一页挂历。

“让我看看今年是什么年了……哦,光启年啊……这个皇帝还没死吗?”

“我怎么记得老头子上次好像说过光启皇帝驾崩了来着?”

说的啥时候就驾崩了来着?

好像是二十年前……

林权猛的想起来了,光启是他还没有出生时就已经驾崩了的皇帝!

现在的皇帝好像叫什么……光历。

从老头子说这件事到现在算算正好是光历二十年了!

“苏淼淼遇害是在施粥之时。”

“不过好像原本没有施粥的计划,因为正好是腊八佳节······这场施粥是临时加的。”

林权望向一地白雪。

“今年的天气很奇怪,雪天似乎来的早了一些,正常来说现在应该正值落叶时节才对。”

“不过还好,倒是还来得及。”

林权长长舒了一口气,嘟囔着将手中的挂历丢到一旁。

然后皱眉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浑身灵气流转,瞬间就把这几间落满尘灰的屋子打扫的干干净净了。

做完这些之后,林权又从床边拿下来一只酒葫芦,将其挂在了腰间,然后走到祠堂拿走了宗门宗主的佩剑。

老头子当时视若珍宝的剑,连摸都不给林权摸一下,现在也属于他了。

只是抚摸着这漆黑的剑身,林权好像还看到师父小气巴巴把剑藏在身后的模样。

“老头子,回来给你带酒喝。”

林权背着身子挥了挥衣袖,朝着山下走去。

林权一边走,一边哼唱着。

路上见到几只小松鼠储备冬粮,又看见几只鬼鬼祟祟的狐狸托着山鸡从树后闪过,万物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致。

山下的景物和十年前还有不小变化,他现在已经记不得多少了。

只记得山脚下有一个小村庄,村庄里面的有一家铁匠。

曾经师父连续几天没有回来,吃食都吃完了,林权饿的下山讨饭吃,铁匠还给过他几个热腾腾的馕来着。

林权还记得他家的那个小姑娘特别漂亮,古灵精怪的,扎着两个朝天啾。

铁匠看着林权狼吞虎咽的吃完馕,还笑着问他要不要留下来当他女儿童养夫,管饱。

要不是老头子踉踉跄跄的从乾州赶了回来,林权估计自己就已经是有老婆的人了。

可能儿子都会下地走路了。

当然林权觉得就他这疲懒的性格,估计铁匠过不了几天就要恭恭敬敬地把他送回山上。

走在长满荒草的田间小路上,想象中炊烟袅袅的场景并未出现。

远处的山庄已经模糊了,村口的木牌破破烂烂的倒向一旁,被雨水噬掉了大半,有青色的霉斑生长着。

林权俯下身子,拨开积雪,看到了一片马蹄印记。

是乔迁了吗?还是遭遇了匪徒?

看着不远处残破不堪的村庄,一时间有些心神恍惚,竟然不知不觉的走到了铁匠铺的前面。

王家铁匠。

这是铁匠铺的名字,名号很响亮。

听说乾州城的大人物都会专门来到此地打剑。

只是如今这副萧条的模样,真是让人忍不住咂舌。

林权看着牌匾上深沉的刀痕和已经暗到看不见红色的血迹,心中突然咯噔了一下。

警觉之下,又一道声音响起:“咔嚓。”

声音极小,但在寂静中却显得突兀异常。

林权耳目聪明,不着痕迹的将左手放在腰间的剑柄上。

神识拼尽全力的努力张开,方圆数十米的细微皆入眼眸。

果然还有人在,埋伏的很好,如今不动手是在观察我的底细吗?

虽然林权神识中只捕捉到了一个弱不禁风的老人,可他也不敢就此放松警惕。

毕竟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林权可不想懵懵懂懂的死在新手村。

气息内敛,林权轻哼一声:“老伯何必躲躲藏藏,不妨出来一见?你不出来,那我可就要请你出来了。”

听到这声略带怒气的质问,那老人紧张起来:“小友!小友!莫要动粗,老夫这就出来!”

挑了挑眉头,林权回头看向躲在断壁残垣下的身影。

那身影看了好一会,似乎是觉得林权没有威胁了,才慢吞吞的从墙后面探出头来。

探头刚看了一眼,老头就吧啦吧啦地说了几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年轻人,快走吧!不要在这里久留了,这里很危险,不要葬送了你年轻的性命啊!”

老人的面色有点焦急,不停催促着,似乎想要让林权赶紧离开。

这个驼背的老人,林权看着竟然有些熟悉。

稍微思考了一下终于想起了他的身份。

他竟然是逍遥山山脚下村庄的村长!

以前请求过林权师父为村里办置一些秋祭的仪式。

林权还记得师父说他的枪法很好,虽然年迈却总是不显一点疲态。

只是如今,却像一棵干枯的朽木。

“村长?”

林权脚步未动,后撤一步,嘴中却轻唤出口,带着几丝迟疑。

那老人也迟疑一分,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道:“你是……小道士?”

林权点了点头,反手在大殿踱步起来:“是我。”

村长虽然认出了林权,可那份态度却没有丝毫改变,依旧喋喋不休道:“快走吧小道士!去和你师父躲得远远的,这个村子已经成土匪窝了!”

说着说着,似乎情难自禁,村长走上来想要握住林权的手,却被他轻轻闪开。

林权面色如常,一动也不动的盯着那张布满沟壑,泪水横流的老脸,清晰的看到他眼底闪过一丝隐晦的黑暗。

真以为我是初出江湖的菜鸟不成?呵,好像还真是。

林权早觉得这村长不太对劲,不过他也不介意多虚与委蛇一些。

于是接着他的话,安慰道:“村长您先不要着急,先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吧?”

“作为逍遥宗的属地,我林权一定会拼尽全力帮你报仇的。”

林权故意提高语调,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

村长眼珠一转,哭哭啼啼起来:“小道士······哎······大家伙,大家伙都死了,都死了啊!”

似乎悲痛的无法起身,村长踉踉跄跄地想要走过来,倾诉着。

“四年前不知道从哪里窜来了一伙流匪,那流匪真是凶神恶煞啊!”

“他们先把村里的姑娘聚集到一起,糟蹋了一遍,又杀了她们取血肉来做饭吃啊!”

“你说说这是人干的事吗!他们对待男人更狠!直接砍头杀掉,到最后……哎,只留下我一个人替他们看着这个空村啊!”

“呜呜呜呜……我有时候真想死了算了,可是我害怕,怕我这一村的人咽不下来这口气,活生生的逼成孤魂野鬼!”

“小道士,如果你能帮我报仇,就把那群流匪都杀死了吧,我想用他们的命为我们村人报仇!”

仔细看去,那村长的表情十分纠结。

委屈,痛苦,不甘,害怕,愕然的兴奋,如同色彩一般填充在他的脸上。

林权忍不住以袖遮面,似乎真的在为这个年迈的村长感到伤心:“村长······节哀。”

悠悠长叹一声,林权将衣袖掀开,冷清地看着那个老人佝偻的身体奇迹般的停在自己眼前。

五六十柄灵剑刹那成型,从老村长的身上插过,把他牢牢困束在原地,无数细密的血液从伤口蹦出,任他错愕的睁大了眼睛。

“你!你怎么会?”

“怎么会看出来?

林权表情困难得砸吧了一下嘴,有些无奈的指了指村长身上的衣服:“下次演戏能不能提前换身衣服,你这一身昂贵的绸缎很难不让我想歪啊?”

“你!!!”村长大吐一口鲜血,干瞪着眼说不出话来了。

林权装着听不见的挖了挖耳朵:“啊?难道是问我什么时候布置的剑阵吗?

“哎,这个可就说来话长,那我就长话短说吧······”

林权叽里呱啦的拉着摇摇欲坠的村长唠了好一会,看着他和石头砰的一下砸在地上才收住话语。

“剑阵一开始就布置好了,不好意思,前戏有点长,没来得及和你说。”

林权抱歉的笑了笑,挥动宗主剑将老村长的尸体碾了个粉碎,又跺了几脚,以绝后患。

“害了你全村的人,怎么杀你都不够!”

做完这些,林权走到熟悉的铁匠铺子。

看着那已经和打铁的凹槽融为一体的骨架,盘坐下来念了一段往生经。

指引亡魂,生渡彼岸。

大叔啊,希望你下辈子可以安安稳稳的吧。

如果你在天有灵,顺便保佑我出一些好东西也行。

林权伸出手,掂了掂从村长身上拿到的新手大礼包,一个黄澄澄的储物袋。

拿着别人的东西,林权心情很奇怪。

怎么说呢……这种感觉,就和开盲盒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