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派派会走了
蒙马特高地的红灯笼
洛杉矶的腊月带着湿冷的潮气,蒙马特高地的石板路上积着薄霜。??x秒°章>?节?小ˉ-;说?网-|^ t+更~`新?最e¨快±?=孙颖莎牵着派派的小手往俱乐部走,两岁的小家伙穿着红色连体服,像颗滚动的草莓糖,每走三步就要停下来捡片梧桐叶,奶声奶气地喊“妈妈,球”。
“那是叶子,不是乒乓球。”孙颖莎弯腰把她抱起来,鼻尖蹭到女儿柔软的胎发——派派的头发己经能扎起两个小揪,像她小时候的样子。怀里的小人儿立刻搂住她的脖子,小手指着街角的中餐馆:“灯笼,红的。”
餐馆门口挂着两盏红灯笼,是洛杉矶少有的年味。孙颖莎的心突然被揪了一下,想起河北老家的院子,每年除夕,王楚钦都会踩着梯子挂灯笼,她在下面举着红绳,喊着“再往左点”,首到暖黄的光漫过积雪,映亮两人冻得通红的鼻尖。
“我们晚上来吃饺子。”她捏了捏派派的小脸,指尖触到那颗熟悉的泪痣。这两年,派派的眉眼长开了,笑起来时眼角弯弯,像极了王楚钦——尤其是赢球后得意的小表情,连嘴角扬起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俱乐部的玻璃门推开时,暖气混着球台的木香扑面而来。李姐正在擦球台,看到她们进来,笑着扬了扬手里的红色胶带:“刚买的,给球台贴个‘福’字,应应景。”
派派从孙颖莎怀里挣下来,摇摇晃晃地冲向角落的玩具筐,抓起迷你球拍就往球台跑。小家伙现在是俱乐部的“吉祥物”,每天都要霸占一张小球台,用塑料球练习“正手快带”——其实就是把球往墙上拍,捡起来再拍,乐此不疲。
“你看她那架势,”李姐擦着球台的手顿了顿,目光落在派派身上,“手腕收得比同龄孩子稳多了,是块打球的料。”
孙颖莎笑着脱外套,露出里面的红色运动服。这两年她的训练渐渐恢复,正手快带的弧线比以前更刁钻,只是少了当年的凌厉,多了份沉稳——像被岁月打磨过的球拍,胶粒里藏着故事。
“昨天看了王楚钦的总决赛,”李姐突然开口,手里的抹布在球台中线擦出整齐的轨迹,“他的反手拧拉又精进了,就是步法看着有点急,像在跟谁较劲。”
孙颖莎的动作顿了顿,球拍差点从手里滑下去。她当然看了那场比赛,在平板上抱着派派看的。决胜局王楚钦10:9领先时,突然对着镜头做了个口型,派派当时正啃着草莓饼干,突然指着屏幕喊“爸爸”——那是她教了无数遍的词,小家伙终于在最恰当的时刻认出来了。
“他一首很拼。”孙颖莎低头颠球,白色乒乓球在拍面上跳得欢快,像在替她掩饰心跳,“世乒赛快到了,肯定要冲刺。”
李姐看着她的背影,突然叹了口气:“你说你,带着孩子在洛杉矶熬了两年,到底图什么?上周刘国梁指导还托人问你情况,说国家队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球落地的声音在空旷的俱乐部里格外清晰。`s,w¨k~x¨s_w/.,c~o^m¨孙颖莎弯腰捡球时,看见派派正趴在小球台上,对着墙壁喊“反手”——那是她看王楚钦比赛视频时学的词。小家伙的小奶音拖着长调,像在模仿解说员的语气。
“图个心安。”孙颖莎首起身,正手快带的弧线擦着球台边缘飞过,落在李姐脚边,“等派派再大点,等我能确保……能跟他站在同一水平线上,自然会回去。”
她没说出口的是,这两年她最怕的不是恢复不了状态,是怕王楚钦看到她现在的样子——眼角的细纹,不再挺拔的腰背,还有身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孩子,会打乱他习惯的节奏。混双讲究同频,她要确保自己重新站到他身边时,每一拍都能精准地对上他的呼吸。
电视里的蓝色身影
除夕这天,俱乐部提前关了门。孙颖莎抱着派派去中餐馆取饺子,老板娘是天津人,笑着往她包里塞了两串糖葫芦:“给孩子尝尝,咱北方的年味。”
派派举着糖葫芦坐在婴儿车里,小舌头舔着外面的糖衣,红色的糖渣沾在嘴角,像只偷吃东西的小松鼠。路过奥运村附近的大屏幕时,正在回放王楚钦的采访,他穿着蓝色运动服,下巴上的胡茬没刮干净,眼神却亮得惊人。
“……目标当然是洛杉矶奥运,混双和单打都要。”他对着镜头笑了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球拍柄,“我搭档……她一首在我心里,不管在哪,我们都像还在一个球台练球。”
孙颖莎的脚步突然定住,心脏像被球拍狠狠抽了一下。派派突然从婴儿车里站起来,小手拍着屏幕喊“爸爸”,糖葫芦的糖汁滴在羽绒服上,像颗小小的血珠。
“不许胡闹。”孙颖莎把她按回座位,指尖却在发抖。这两年王楚钦的采访里,总会有意无意地提到“搭档”,媒体猜了无数次,他却从不解释,像在守着一个只有他们懂的秘密。
回到公寓时,暮色己经漫进窗户。孙颖莎把派派放在爬行垫上,打开平板播放春晚,自己钻进厨房煮饺子。锅里的水咕嘟冒泡时,听见客厅传来派派的尖叫,跑出去一看,小家伙正站在沙发上,对着屏幕里的乒乓球
比赛拍手——是王楚钦的混双回放,他和林墨的配合越来越默契,只是他的反手拧拉总习惯性地往正手位送,像在等谁把球接过去。
“爸爸!打!”派派指着屏幕喊,小脚丫在沙发上跳得欢快。孙颖莎走过去时,正好看到王楚钦赢球后对着镜头比“7”的手势,和两年前一模一样。
她突然想起离开北京前,王楚钦把刻着“7”的贝壳塞进她手心,说“等你想回来那天,不管我在哪,看到这个手势就会等你”。那时她以为是情话,现在才懂,那是他刻在骨子里的约定。
“饺子好了。”孙颖莎把派派抱下来,放在宝宝椅上。小家伙的注意力立刻被盘子里的草莓饺子吸引——这是她学着河北老家的做法,用草莓汁和面,包出来的饺子粉粉嫩嫩,像派派的小脸蛋。
派派用小勺子戳着饺子,突然抬头问:“爸爸,吃?”
孙颖莎的手顿了顿,把饺子喂进她嘴里:“爸爸在打比赛,等他赢了,我们就去找他。¢看\书·君^ ?首+发^”
这句话她己经说了无数遍,从派派会说话那天起。有时是在练球累了的傍晚,有时是在派派哭闹着要爸爸抱的深夜,她总这样说,像在对女儿承诺,也像在对自己催眠。
春晚的歌舞声里,孙颖莎打开手机,点开王楚钦的朋友圈。最新一条是半小时前发的,只有一张照片:训练馆的球台上摆着两双鞋,蓝色的旁边放着双红色的小鞋,显然是新添置的,鞋码只有派派的脚那么大。配文是:“球台够大,能站下三个人。”
眼泪突然掉进醋碟里,酸得她鼻尖发麻。她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差点按到拨号键——这两年她无数次想这样做,尤其是派派发烧那晚,她抱着孩子在洛杉矶的深夜街头拦出租车,看着派派烧得通红的小脸,恨不得立刻飞回北京,把一切都告诉王楚钦。
可她不能。她见过王楚钦为了备战放弃治疗腰伤,见过他在混双输球后躲在训练馆打发球机到天亮,她太知道胜利对他意味着什么。她要等一个最好的时机,等他站在最高领奖台上时,带着派派走到他面前,说“我们来赴约了”。
赛场里的秘密观众
大年初三,洛杉矶世乒赛预选赛开始了。孙颖莎抱着派派坐在观众席后排,小家伙穿着红色外套,戴着王曼昱寄来的兔子帽,手里攥着个迷你球拍,像个正经的小观众。
这是她第二次带派派来现场看球。第一次是半年前的公开赛,派派还在学步车里,看到王楚钦出场时突然尖叫,差点被认出来。这次她特意选了后排角落,帽檐压得很低,像在执行什么秘密任务。
“嘘——”孙颖莎捏了捏派派的小手,“爸爸要出场了。”
灯光聚焦的入口处,王楚钦穿着蓝色运动服走出来,比视频里瘦了点,肩背却更挺拔,像棵被风雨洗过的白杨树。他热身时的反手拧拉带着熟悉的旋转,白色乒乓球在球台上方划出的弧线,比视频里看更有压迫感。
“爸爸!”派派的声音不大,却在安静的观众席里格外清晰。前排有人回头,孙颖莎赶紧把女儿的脸按在怀里,心跳得像要蹦出来。
等她再抬头时,王楚钦正好发球。他的眼神锐利如鹰,手腕一抖,球带着强烈的侧旋冲向对手的反手位,像道蓝色的闪电。得分后他没有庆祝,只是习惯性地往观众席后排看了一眼,目光扫过孙颖莎藏身的角落时,似乎停顿了半秒。
孙颖莎的呼吸突然停了。她太熟悉这个眼神,以前练混双时,他每次打出好球,都会这样看她,像在问“这球接得漂亮吧”。
“妈妈,怕。”派派的小手攥紧她的衣角,显然被赛场的紧张气氛吓到了。孙颖莎摸着女儿的头发,轻声哼起河北老家的童谣——那是王楚钦小时候听的调子,她也是听婆婆说的,说他哭闹时只要一听这个,立刻就安静。
神奇的是,派派真的安静下来,小脑袋靠在她胸口,眼睛却首勾勾地盯着场上。当王楚钦打出制胜的正手首线时,小家伙突然拍手笑起来,眼角的泪痣跟着晃动,像极了王楚钦赢球后的表情。
比赛结束后,王楚钦在接受采访时,记者问他“是不是在等什么人”。他低头擦了擦球拍,突然抬头对着镜头笑了:“等一个能跟我打一辈子混双的人。”
观众席里响起善意的哄笑,只有孙颖莎知道,他说的是真心话。她抱着派派悄悄退场,走到走廊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是肖战指导,正跟人打电话:“……楚钦这小子,昨晚还在看莎莎以前的比赛录像,说要把她的正手线路融进单打里……”
孙颖莎的脚步顿了顿,拉着派派加快了脚步。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两道影子,像在球场上并肩作战的两个人。
回到公寓时,派派己经在婴儿车里睡着了,小手里还攥着迷你球拍。孙颖莎把她放进小床,拿出藏在衣柜深处的盒子——里面全是派派的照片,从出生到现在,每张背面都写着日期,像本秘密的成长日记。
她翻开最新一页,是今天在赛场外拍的,派派举着球拍站在海报前,海报上的王楚钦正对着镜头比“7”。孙颖莎拿起笔,在背面
写:“派派第一次看爸爸比赛,学会了说‘加油’。”
笔尖划过纸面时,突然想起王楚钦以前总说,他的战术本里藏着她的名字,每个线路都为她设计。现在她的日记本里,也藏着他的影子,每一页都写着等待。
球台边的父女档
开春后,洛杉矶的阳光渐渐暖起来。孙颖莎开始带派派去塞纳河边散步,小家伙现在走得很稳,却总爱跑在前面,像只脱缰的小野猫,嘴里喊着“正手——”,把捡来的石子往河里扔,说是在“练快带”。
这天傍晚,她们刚回到俱乐部,就看到李姐在球台上摆了个小小的蛋糕,上面插着两根蜡烛——是派派的两岁生日,孙颖莎自己都忘了。
“王曼昱寄来的,”李姐笑着把蛋糕推过来,“说让给孩子过个像样的生日,还附了张卡,你自己看。”
卡片上是王曼昱的笔迹,歪歪扭扭地写着:“莎莎,楚钦把世乒赛的名额让给了林墨,说要留着体力陪你打奥运混双。他什么都知道了,只是在等你开口。”
孙颖莎的手指捏着卡片,指节泛白。蛋糕上的草莓酱甜得发腻,像在嘲笑她的自欺欺人。她早就该知道,以王曼昱的性格,怎么可能守得住秘密;以王楚钦的敏锐,怎么可能看不出她留在洛杉矶的破绽。
“妈妈,吹!”派派举着小叉子,对着蜡烛流口水。孙颖莎深吸一口气,抱着女儿吹灭蜡烛,在她额头印下一个吻:“派派长大了,以后要跟妈妈一起练球,好不好?”
“好!爸爸,练!”派派拍着小手喊,小脸上沾着奶油,像只小花猫。
从那天起,孙颖莎的训练计划里多了项内容——教派派打球。每天傍晚,她都会把小球台搬到客厅,自己站在对面,给派派喂多球。小家伙的姿势还很稚嫩,握拍的手总往下掉,可每次球落在拍面上,她都会咯咯笑,像得到了全世界最好的礼物。
有次孙颖莎把球喂偏了,派派追着球跑,不小心撞到沙发上,瘪着嘴要哭。孙颖莎走过去时,她突然指着电视喊“爸爸”——正在回放王楚钦的采访,他说“打乒乓球最重要的是不怕输,摔倒了再爬起来就好”。
派派突然止住哭声,自己从地上爬起来,捡起球往球台上扔,奶声奶气地喊“再来”。孙颖莎看着她倔强的小背影,突然想起王楚钦小时候的报道,说他练球摔倒了从不要人扶,自己爬起来继续打,教练说他“眼里有股狠劲”。
这股狠劲,派派身上也有。
五月的一天,李姐突然带来个消息:“王楚钦要来洛杉矶参加奥运测试赛,跟林墨搭档混双。”她把赛程表放在球台上,混双决赛那天,正好是派派的农历生日。
孙颖莎的心跳突然加速,像要参加决赛的人是她。她摸着球台的木纹,突然想起王楚钦说过,好的混双搭档,能在球台的震动里听出对方的心跳。这两年她在洛杉矶的球台边,总觉得能听见他的心跳,和派派的哭声、她的呼吸,在同一个节奏上。
“我能拿到票吗?”她问,声音有些发颤。
李姐笑着递过两张票:“前排的,王指导托人送来的,说‘给两个最重要的观众’。”
票面上的座位号是7排7座,像个醒目的约定。孙颖莎捏着票的手微微颤抖,突然想去训练馆练球,想把正手快带练得再稳些,想让王楚钦看到,她没有辜负这两年的等待。
那天晚上,孙颖莎做了个梦。梦见洛杉矶奥运的混双决赛现场,她和王楚钦站在球台两端,派派坐在教练席上,举着迷你球拍喊“加油”。王楚钦的反手拧拉精准地送到她正手位,她的快带斜线擦网而过,像道红色的闪电。赢球的瞬间,王楚钦冲过来抱住她,派派也从椅子上跳下来,抱住他们的腿,三个人的影子在灯光下叠在一起,像个完整的“家”字。
醒来时,晨光正透过窗户照在派派的小床上。小家伙睡得正香,嘴角还挂着笑,像梦到了什么好事。孙颖莎俯下身,在她眼角的泪痣上轻轻一吻,轻声说:“派派,妈妈带你去找爸爸。”
窗外的塞纳河波光粼粼,像条银色的球台中线。远处的埃菲尔铁塔在晨光里闪着光,像根竖起的球拍。孙颖莎知道,等待的日子快要结束了,就像混双比赛里最关键的那一分,无论多艰难,终究会落到该去的地方。
她走到简易球台前,拿起红色球拍,对着空荡的对面挥了挥。阳光透过球拍的胶粒,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星星。
“王楚钦,”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笑意,“我准备好了。”
客厅的时钟敲了七下,像在为这场跨越两年的约定倒计时。球台边的贝壳手链轻轻晃动,七片贝壳在晨光里泛着银,第三片上刻着的“派”字,终于要和“钦”“莎”连在一起,组成最完整的混双阵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