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贾珍无事献殷勤
天蒙蒙亮,窗纸透进蟹壳青的微光,描金拔步床内暖香氤氲。?如?闻′网? *首·发-
尤二姐雪白的膀子露在锦被外头,尤三姐一条腿霸道地横在赖尚荣腰腹上,睡得正沉。
赖尚荣刚动了动被枕麻的胳膊,院门外就响起贾蓉那谄媚的尖细声音,活像宫里的太监。
“赖叔叔可起了?我父亲备了上好的惠泉酒,请赖叔叔移步偏厅小酌,有要事相商呐!”贾蓉的声音紧贴着门缝钻进来,又急又虚,生怕惊扰了贵人,却又不敢不来。
尤三姐被那破锣嗓子惊得一哆嗦,长腿下意识往回一缩,迷迷瞪瞪撑开眼皮,看清是赖尚荣,才松了劲,嘟囔着骂:“大清早的嚎什么丧……”
一翻身,藕节似的胳膊又缠上赖尚荣的脖子,脸埋进他颈窝,带着浓重鼻音,“别理那起子没眼色的东西!”
尤二姐也被惊醒了,慌忙拢了拢滑到肩下的薄绸寝衣,脸上飞红,细声细气地劝:“蓉哥儿这般早来请,想必珍大爷真有急事……爷还是去瞧瞧?”
赖尚荣着实懒得动弹,大手在尤三姐光裸的脊背上不轻不重拍了一记,留下个淡红的掌印,惹得她不满地扭了扭。
又探进尤二姐松垮的衣襟里,重重揉了一把,才慢条斯理地抽身坐起。
“更衣。”
尤二姐连忙赤脚下地,趿拉着软缎睡鞋去取衣袍。
尤三姐哼了一声,也磨磨蹭蹭爬起来,胡乱抓了件水红肚兜兜上,趿着鞋去开箱子找他的腰带。/幻+想/姬\ `冕-废_岳+黩′
姐妹俩手忙脚乱地伺候他穿衣,赖尚荣任她们折腾,在尤二姐踮脚为他整理领口时,低头在她汗津津的鬓角吮了一口,留下个浅淡红痕。
尤二姐身子一软,差点站不住。
尤三姐看得火起,把镶玉腰带往他手里一塞,扭身坐回床上生闷气。
赖尚荣也不哄,系好腰带,整了整袖口,这才拉开房门。
贾蓉果然像根竹竿似的杵在门外,一身簇新的宝蓝箭袖,脸却蜡黄蜡黄的,眼底下两团青黑,显是一夜没睡安稳。
见门开了,他腰弯得几乎要折过去,“赖叔叔早!扰了赖叔叔清梦,侄儿该死!该死!”
“走吧。”赖尚荣懒得看他那副鹌鹑样,抬步就往外走。
贾蓉如蒙大赦,小碎步紧跟在侧后,半步不敢超前。
穿过几道垂花门,绕过抄手游廊,清晨的宁国府还带着露水的清冷,几个粗使婆子远远看见他们,慌忙避到墙根底下,大气不敢出。
赖尚荣步履沉稳,贾蓉却像踩在棉花上,几次差点绊倒自己。
“你老子又憋什么坏水?”赖尚荣忽然开口问道。
贾蓉浑身一哆嗦,差点跪下去,慌忙摆手:“不敢!不敢!我父亲就是……就是念着赖叔叔劳苦功高,想……想尽尽心意,绝无他意!绝无他意啊赖叔叔!”
他额角冷汗都下来了,心里把那不省心的爹骂了千百遍,面上还得强撑着笑。^x^i!n·2+b_o!o,k\.*c*o/m_
赖尚荣瞥了他一眼,鼻腔里哼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不再言语。
贾蓉心里更毛了,却也不敢多问。
偏厅里倒是暖意融融,上好的银霜炭烧得正旺,驱散了深秋的寒意。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酒香和一股甜腻腻的异域香料味道,熏得人有些发晕。
一张紫檀嵌螺钿钿八仙桌摆在正中,上面杯盘罗列,竟己摆开了席面。
贾珍穿着一身金线绣团花的酱紫锦袍,腆着微凸的肚子,正亲自执壶,往一个薄如蝉翼的琉璃杯里斟酒。
见赖尚荣进来,贾珍立刻放下酒壶,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前。
“哎呀呀!尚荣贤弟!可算把你盼来了!” 贾珍一把握住赖尚荣的手,亲热得如同失散多年的亲兄弟,“快请上座!上座!为兄略备薄酒,专为给贤弟解解乏!蓉儿,还不快给你赖叔叔布菜!”
他一边说,一边将赖尚荣往主位上让,自己则紧挨着坐下。
贾蓉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给赖尚荣面前的玛瑙碟子里布菜。
赖尚荣在主位坐下,目光在席面上一扫。
除了贾珍父子,竟还有两个生面孔。
一个穿着玄色劲装,面容精悍,太阳穴微鼓,眼神锐利如鹰,沉默地坐在贾珍下首,面前只放了一杯清茶。
另一个则是个衣着华贵、大腹便便的富态中年,坐在赖尚荣斜对面,笑容可掬,见赖尚荣目光扫来,忙不迭起身拱手。
“赖大人威名,如雷贯耳!鄙人姓孙,孙志康,做些南边的丝绸生意,久仰久仰!”
贾珍连忙介绍:“这位孙老板,乃是江南数一数二的丝绸巨贾!听闻贤弟气度不凡,特意央求为兄引荐,想沾沾贤弟的贵气!还有这位,”
他指了指那劲装汉子,“陈师傅,孙老板重金礼聘的护院教头,手上功夫硬得很!今日有缘,都来陪贤弟喝一杯!热闹热闹!”
那陈师傅只微微颔首,算是见礼,眼神却带着审视和不易察觉的警惕。
赖尚荣端起贾蓉斟满的琉璃杯,放在鼻端嗅了嗅。
“珍大爷费心了。” 赖尚荣将酒杯轻轻放回桌面,“大清早摆开这等阵仗,恐怕不只是喝酒解乏吧?”
贾珍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更灿烂了几分,端起自己的酒杯:“贤弟快人快语!为兄就喜欢贤弟这份爽利!这第一杯,先敬贤弟!敬贤弟为国除害,肃清盐弊,替咱们这些本分商人除了心头大患!”
他说着,一仰脖,将杯中酒干了,还亮了亮杯底。
孙志康也连忙举杯附和:“赖大人功在社稷,利在千秋!敬大人!” 也跟着干了。
那陈师傅依旧沉默,只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赖尚荣没动。
贾蓉在一旁看得着急,却又不敢催。
贾珍放下酒杯,拿起银箸,“贤弟尝尝这个,昨儿庄子上刚送来的新鲜鹿肉,小火慢炖了三个时辰,烂糊着呢!”
赖尚荣的目光却越过那碟子,落在贾珍脸上。
“珍大爷有话不妨首说。我这人,最不耐烦绕弯子。”
贾珍脸上的笑容终于有些挂不住了。
“咳咳,” 贾珍清了清嗓子,身子往前凑了凑,带着几分神秘和讨好,“贤弟啊,为兄知道你在查那盐税的大案子,威风!着实威风!史家那老东西,就是活该!只是……这案子牵连太广,水太深,贤弟你……你一个人扛着,为兄这心里,实在是替你捏把汗啊!”
他观察着赖尚荣的脸色,见对方依旧没什么表情,胆子稍微大了点:“你看,如今盐运衙门空出来那么多位子……贤弟你圣眷正隆,说话管用!若是能……能在圣上面前美言几句……”
他搓着手,脸上的肥肉堆出谄谄媚的褶子,“这位孙志康孙老板,他的岳丈乃是缮国公府的二管事!那可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孙老板家资巨万,为人又极是豪爽仗义,若能在盐运上谋个差事,必定感念贤弟大恩,唯贤弟马首是瞻!往后贤弟有什么不方便办的小事,或是缺些嚼用,孙老板这边,手面那是绝对阔绰!”
孙志康立刻挺首了肥硕的腰板,拍着胸脯保证:“赖大人放心!孙某别的没有,就是银子多,路子广!大人但凡有差遣,水里火里,绝不含糊!”
赖尚荣抬起眼皮,先扫过满脸期待的孙志康,又落在贾珍那张满是贪婪的脸上。
“珍大爷大清早把我从热被窝里叫出来,又摆酒又引荐,就为这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