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第 103 章

两年后,羲和宫,元贞三年四月。


云翎坐于御案后,景岩刚将武安侯孙穆已死的消息带了回来,而他的右手边是一封北鲜族大王子拓拔野寄来的密信,道大炎与蒙石部落或将勾结。


蒙石部落夹在北鲜与蒙国之间,只是个近两年才冒头的小部落,却自称为蒙国分支。


这三者皆在大炎疆域北侧,其中蒙国与北鲜早已臣服大炎多年。到了云奕在位后期,不乏一些藩国觉得大炎皇帝昏庸无能,便渐渐有了异心。尤其梁王起兵那会儿,多少人作壁上观,都觉得大炎一旦动荡,他们便能趁机挣脱束缚,彻底摆脱掌控。


谁曾想,当年将他们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御王竟突然出手,一举平定大炎动乱,更登基为帝。这下别说脱离掌控,连喘气声都自觉轻了几分,云翎即位后,各国纳贡的数量,自觉比云奕在位时只多不少。


蒙国居于草原之上,生计全赖放牧牛羊与对外通商。可这两年天公不作美,干旱肆虐,草场枯黄,牛羊瘦毙,云翎减免了纳贡,但日子也过得艰难。


而且蒙石部落忽然兴起,还抢了蒙国不少土地牛羊,那小部落便越发膨胀猖狂起来,首领还自封“小金大王”,与北鲜之间也冲突不断,摩擦渐多。


北鲜大王子拓拔野会知晓大炎有人勾结蒙石部落,原是因也有人暗中向他递话,意图里应外合打开山海关,好让北鲜军队长驱直入,共分疆域。


不难想见,这般暗中勾连的,怕是不止北鲜一方。只是那些曾被云翎教训过、当了几年附属国后早已收敛锋芒的势力,多半不敢妄动;唯独蒙石部落,一直就不未安分,蠢蠢欲动,正好狼狈为奸。


当年万国来朝时,御王妃谢窈窕曾救过拓拔野的弟弟拓拔骏。去年,听闻大炎皇后医术卓绝,而他母后常年受心绞痛之苦,便特意带着母后与弟弟赶赴永安。


谢窈窕出手治好了北鲜王后的顽疾,还带着太子好生招待了他们。拓拔野感念这两份恩情,便以父王之名与大炎缔结了百年友好臣服条约。此番他特意将消息告知云翎,也卖了个情面,同时也将那些暗中游说各国里应外合的人,一并供了出来。


不意外,幕后之人正是一心想东山再起的孙氏。上一世,他盛怒之下,直接入宫杀了她们。


这一世,他继位名正言顺,不欲当即赶尽杀绝,便将其罪责公之于天下,仅贬为庶民。本想着,若他们往后余生能安分度日,他也未必不会留条活路。可孙氏偏不安分,天堂有路不走,地狱无能硬要进。


云翎自然不会再容他们苟活。


其实不必等拓拔野传信,他早让人盯着孙氏二人的踪迹。自从他们从宫中密道逃出生天,便一路南下想与孙穆汇合,可走至半路,却忽然发觉身后竟无半分追杀的动静。


孙氏心中越发不安,偏又遇上风雪大作,前路难行,便索性在一座破庙里暂作休整,只打发那些密探再去打探风声。


没多久,密探便带回了消息——云翎受仁泰帝遗诏,名正言顺继承皇位,此事已昭告天下。


“不可能!绝不可能!”


云奕脸色煞白,声音都在发颤,却仍梗着脖子强辩:“他是皇帝,那朕算什么?这江山岂能有二主?”他不住地摇头,满眼都是难以置信的狂乱。


紧接着,第二拨密探又带回了新的消息。


云奕、太后孙氏、孙穆,连同一众依附他们的佞臣,所有罪责已被悉数公布天下。云翎下旨废黜云奕帝位,褫夺孙氏太后封号,收回武安侯爵位,云奕被贬为庶人,永世不得踏入京城半步;孙穆家产抄没、兵权收回,若敢回京,便即刻打入天牢问罪。


消息入耳,云奕双腿一软,直挺挺摔坐在地,眼神空洞得像失了魂的木偶。


一旁的皇后孙意薇始终沉默着,孙宝林孙意萱则浑身瘫软,几乎要滑落在地。她们原以为,只要跟着出宫躲过梁王之乱,等援军一到便能回京,毕竟梁王是人人得而诛之的乱臣贼子。可如今看来……


她们是彻底回不去了。


“我们……我们怎么办啊?”有人终于撑不住,带着哭腔颤声问道。


几个女人面面相觑,眼底那点残存的希冀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掩饰的惶恐与一丝悄然滋生的、想要各自逃离的念头。


虽说新帝只废了云奕,可她们谁愿跟着做个仰人鼻息的庶民?更何况,留在云奕身边,不过是无名无分的妾室,倒不如回娘家去。


孙氏将众人的心思瞧得通透,脸上柔和,缓缓开口:“你们也都听到了,若是想走,便走吧……”


这话一出,众人眼睛顿时亮了。


连一同逃出来的宫女太监也动了心思,唯有一直沉默的皇后孙意薇心头一凛,她太清楚母后的性子,断不会如此轻易放人离开,只怕是……


几人匆匆商议几句,当即在孙氏与云奕面前磕了个头,便慌不择路地往破庙外逃去。


孙意萱也抬步想跟上,却被她姐姐皇后一把攥住手腕,只见她微微摇头,眼神里藏着几分警示。


孙意萱脸上满是颓败。孙氏一族向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武安侯府已倒,她回不回娘家又有什么分别?


可不过片刻,她便明白留下至少能暂时保住一条小命。


破庙外,方才逃出去的人一个个倒在雪地里,全被一刀封喉,死不瞑目。


殷红的血淌在银白的雪地上,很快漫开一片刺目的红,将那片洁白彻底染透。


云奕也听见了外面的惨叫,却只是冷漠地侧耳听着。当初这些人要死要活哭着求着要跟着他一起逃出宫,如今见他失势便想弃之而去,活该!


他脸上肌肉扭曲,眼底翻涌着怨毒的快意。


孙意萱吓得浑身发抖,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出声。其余原本还在犹豫的人,此刻再无半分离开的念头,只恨不得黏在太后身边,她去哪便紧随到哪。


孙氏瞥了眼状若疯魔的云奕,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嘲讽:“事到如今,你就真的心甘情愿认命了?”


“母……”云奕刚想唤一声“母后”,可一想到两人已被废黜的身份,那两个字便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他浑身瘫软地陷在枯草堆里,声音死气沉沉,了无生机:“不然……我们还能如何?”


“你忘了,你手里还有皇帝的玉玺?”


云奕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语气麻木:“帝位都没了,一枚玉玺,又有何用?”


“我们如今缺的不过是兵马。”孙氏俯身靠近,声音压得更低,“有这印玺作信物,便能借兵重整旗鼓。先去和你舅舅汇合,剩下的,咱们再从长计议。”





之后,孙氏、云奕与孙穆一行被迫南下,四处寻访昔日党羽,想让他们再度为自己效力。


可每到一处,不多久便被抄家问罪;他们又去寻那些手握兵马的异姓王,想以皇帝玉玺为凭,借兵挂帅,可但凡有点眼力见的,都对他们避如蛇蝎。


不久前,孙穆与孙氏彻底反目。他早已看清,太后借兵反攻的打算怕是要成泡影了,那些尚有联系的党羽,这些年已被云翎一一拔除;手中再无余钱可供资助,连养着的杀手与暗探,也快撑不下去了。


孙穆心里清楚,回京便是死路一条,索性打算逃往岭南,家人早已被流放到那里,倒不如去那边了此残生。


两个女儿哭着劝他留下,他却一句也听不进去。谁曾想,人别说到岭南了,直接死在了半路。


景岩本是按云翎的意思,想等孙穆离开再了结他,没料到,他的亲姐姐孙氏竟抢在了前头下了手。


这一幕,让哪怕是恨武安侯作恶多端的人见了都胆寒,真真见识到了,什么叫真正的心狠手辣。


再往后,孙氏带着云奕往西南边境流窜,竟妄图勾结外邦、里应外合,为了达成目的,甚至许诺事成之后割让半壁江山。随行的人见此,当即就想将这二人就地斩杀。


但云翎另有打算,他正想借这个机会,试探各国的忠心。


于是便令景岩一路暗中尾随,直到他们与蒙石部落搭上了线。双方一拍即合,连起兵进关的时日都定下了。


云翎便知,他们再没留着的必要了。


沉吟许久,云翎提笔拟下旨意,决定亲自带人低调前往北境。


此行有两层打算:一是沿北方边境一路巡边。边防驻军久无战事,云奕在位时既不过问,甚至还克扣军饷,虽他继位后已基本恢复,但他想亲自去看一看边防的实际状况;二是顺道解决蒙石部落与孙氏一伙。


这并非一时兴起,而是他深思熟虑的结果。待朝中诸事安排妥当,他便将旨意下发,告知众臣。


随后,云翎便回了凤宁宫,想去陪陪他的窈窈和女儿。


如今,昭昭已三岁多了。谢窈窕刚牵着女儿送过哥哥,从东宫回来,一踏入凤宁宫,便见云翎难得地坐在外间长榻上看书。


“父皇!”


谢窈窕笑着松开手,穿粉色小襦裙的小家伙像只翩跹的蝴蝶,张开双臂,稳稳当当地扑向云翎。


云翎当即搁下手中的书,微微俯身便将女儿捞了起来,放在膝头坐稳,又抬手摸了摸她梳得整整齐齐的花苞头。


“方才去做什么了?”他明知故问,眼底漾着笑意。


“哥哥晚上来陪我和母后用膳啦,”昭昭晃着小短腿,奶声奶气地说,“昭昭吃多了,肚子圆滚滚的,娘亲就……就带我送哥哥回东宫,娘亲说‘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昭昭顺便消食,能活九十九岁!”


叽里咕噜说着,还手指还凌乱比划。


云翎闻言,故作严肃地拧了拧眉,低头看向她的小肚子。


“怎的吃这样多?要不要传太医来瞧瞧?别积食闹得不舒服。”


谢窈窕在他身侧坐下,笑道:“不必了,是她自己藏了点心贪吃,方才来来去去走了许久,早该消了。”


“嗯嗯,昭昭肚子又瘪啦。”小家伙噘着嘴,带着几分委屈辩解。


云翎与谢窈窕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


他揉了揉女儿的头发:“不可再多吃,这就要睡了。真要是饿了,便让乳母热杯牛乳来。”


云翎对女儿日常的衣食冷暖,向来记得这般细致妥帖。


“好吧。”昭昭拉了拉云翎的衣袖,小奶音里带着点撒娇的意味,“那昭昭要举高高,才去睡觉。父皇今天都没陪我吃饭呢。”


“好。”云翎捏了捏她软乎乎的小脸蛋,应了声。


他起身将女儿抱起,轻轻往空中颠了颠,又转了个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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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惹得小家伙咯咯直笑。之后才将人递给乳母,吩咐带她去内殿洗漱歇息。


女儿走后,谢窈窕自己倒了杯茶,浅啜一口,随口问道:“你今日怎么过来得这么早?”


“窈窈,之前我不是跟你说过最近打算巡边?过两日便打算启程了,所以便早些回来,陪陪你。”


谢窈窕微微一怔,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意外:“这么快就要走了?”


云翎低笑一声,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指尖带着温煦的暖意:“怎么,这是舍不得我了?”


谢窈窕嗔怪地睨他一眼,轻轻抽回手,却在他侧腰不轻不重地拧了一下。


“谁舍不得你了?”她扬起下巴,语气里带着点口是心非的娇俏,“不是早说了,短则一月,长不过两月便能回来。我在太医院里忙得脚不沾地,日子眨眼就过去了。”


说罢,她转身往内室走去,裙摆扫过地面,留下一阵淡淡的馨香。


不过片刻,她忽然身子一轻,已被他横抱起来。悬空的瞬间,谢窈窕下意识攥住他的衣襟,抬眼便撞进他含笑的眸中,那笑意温软得像浸了春水。


“好,是我舍不得窈窈。”他低头,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声音低沉带了几分喟叹,“那这两日,窈窈陪陪我,可好?”


至于怎么陪,哪里还用说。他抱着人,径直往内室走去。


没过多久,十二扇的绣着的山河四季图的屏风轻轻一颤,烛影晃动间,两道人影渐渐交叠。


谢窈窕身上水蓝色的锦缎宫装先一步委顿在地,接着是素白如蝶翼的中衣滑落,最后那件绣着玉兰的浅蓝肚兜被他随手一抛,恰好落在屏风一侧斜倚的海棠花枝上,衬得那上面绣着的绢花倒似有了几分活色生香。


柔柔的肚兜系带如细雨般垂在半空,忽有一阵疾风卷过,将那细带吹得飘摇不定,连带着布料下的海棠花枝也颤颤巍巍,几片花瓣簌簌坠落,似是不堪其扰。


半个时辰后,那风才渐渐拐了方向,掠向窗台去了。


那株被轻薄布料压着的海棠总算松了口气,抖抖余下花瓣,嫩叶缓缓舒展。再远远望去,粉白相间的花朵缀在枝头,春意正浓,依旧娇妍地绽放着。


“疼……”谢窈窕低低一声,原来是背后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眉尖微微蹙起。


云翎侧身一瞧,她背后白皙的肌肤上竟满是自己的指印,当即耳根泛起红意,方才抱着她时,竟用了这般大的力气么?


谢窈窕见他怔在那里磨磨蹭蹭,索性自己从身后榻上摸出那柄玉如意,丢进他怀里,语气带着点嗔怪:“还要不要了?不要我便去洗漱歇息了。”


云翎忙将玉如意随手丢在地上的绒毯上,再顾不得其他,心中好笑地抱着她覆身压了过去,重新吻上她的眉眼,鼻尖,最后落在那瓣樱唇上。


而后,便只顾着细细赏他独一份的花,一寸寸,一瓣瓣,再不肯移开目光。


后来谢窈窕被他抱进浴池,云翎细细替她洗去一身黏腻。待身子清爽了,她原以为像从前那般,这一夜也该差不多了,却没料到他竟又起了新一轮的攻势。


“阿翎,该歇了……”谢窈窕虚虚推了他一下,声音里还带着未散的软意。


云翎却箍着她不肯放,侧身在她耳后印下一个轻吻,气息温温热热拂在颈间:“窈窈,你还记得我收到的觉禅那封回信么?”


谢窈窕眼皮早就重得抬不起来,浑身酸软地伏在他身上,连动一动手指都觉费力,哪里还想得起来什么信。她闭着眼,连一句话的力气都懒得费了。


云翎瞧着她这副慵懒模样,低笑一声,又在她细腻的肩头亲了一下,再一下,吻得又轻又柔。


“更赐圣上三珠玉,两麟一凤抱春归。”


他清润的嗓音裹着几分好听的低沉磁性,一字一句缓缓念出,在静谧的空气里漾开。


“窈窈,春日到了,我觉得……”


话音顿住,他俯身凑近,温热的气息拂过谢窈窕耳畔,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呢喃细语。原本迷迷糊糊快要睡去的人,霎时清醒了几分。


“真的?没骗我?”谢窈窕掀起眼皮睨他,声音里还带着些微沙哑,眼神化开一丝认真和郑重。


云翎眼眸微垂,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其实他也说不准。可事到如今,哪有退缩的道理?他唇边漾开温柔笑意,继续耐着性子诱哄,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发丝。


“嗯,咱们早些将他们抚养成人,日后便把朝政丢给稷儿,让他带着弟弟妹妹们打理,咱们就去游山玩水,好不好?”


谢窈窕挑了挑眉。在宫里住了这些年,虽说云翎时常带他们出去走动,却总离不得太远,朝堂离不了他,太医院里她也有一些事要做。


但这话既是觉禅方丈说的,她便信了。


稷儿快八岁了,昭昭也三岁了,倒也合适。


“那好吧。”她勉强点了点头,双手顺势攀住了他的脖颈。


没过多久,浴池里水花翻涌,涟漪久久未平。


此战作罢,擦干之后,云翎怕她冷了,便又抱回了内室床榻,纱帐落下,锦被盖住了一双交缠身影。


烛火摇曳,光影重重,夜风又起。


春潮带雨,晚来风急,万物初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