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迟暮老人
看着被赵彦年背着的红缨，叶知白眉头微皱，连忙站起身，“可是红庄主！”
赵彦年自然是知道叶知白现如今的身份，所以特意寻来的，“叶大夫，红缨为救人，受伤严重，伤口有些不好，发了一日高烧了，那边大夫人手不够······”
没等她说完，叶知白就知道了。
要不是性命攸关，他们也不愿来叨扰自己。
她招手让药童把红缨扶住放在旁边看诊用的小床上面，然后开始给红缨检查伤口。
手臂和大腿上有很多处划伤和贯穿伤，想来是被木头或者兵器弄到的。
因为一直泡着水，没怎么处理，伤口发红，隐隐约约有些要溃烂的趋势。
这也是导致发高烧的原因。
叶知白皱着眉，倒是不难处理，就怕那些兵器上面带着锈迹，让药童给她处理伤口以后，转身询问赵彦年，“这位公子，红庄主这些兵器伤口是因何而来？”
那手掌心和小腿上错综复杂的伤口，想必不是一次两次，而且每一次都只是简单的处理，并没有得到好的治疗和保养。
也是因为这一次脱衣服检查，叶知白才发现，红缨身上错综复杂的各种伤疤，四肢都是比较轻的，但是伤口多，而且疤痕深浅不一。
腹部、肩头有几处伤口实在是严重，再深一点，恐怕就轮不到她现在出现在叶知白面前了。
“山庄许多人家里武器比较多，地动以后散落四处，雨大看不清楚，她不受伤。”
“不过大家都是爱惜兵器的人，日常都会对兵器做保养，不会出现锈迹的。”
听了赵彦年这话，叶知白才松了一口气。
这种高热昏迷，需要悉心照顾，想来丁区没有那个条件，叶知白就让赵彦年把处理好伤口的红缨放到了帘子后面她自己休息的小床上面。
赵彦年在这边等到红缨高热消散了不少，才将人托付给叶知白，“劳烦叶大夫多多照拂红缨一二。”
他没说为什么要离开，叶知白也明白。
风雪山庄这些人都是跟着红缨他们几个人过来的，此刻看到红缨受伤，难免不会起心思或者乱军心，老庄主听说已经病重，他应该是回去处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叶知白没有阻拦，只是想到前些日子，从旁人口中打探出来的赵成胤时日无多，心里有些惆怅。
她活了这么多年，身边的亲人、朋友都是她送走的。
可是这种事情无论发生多少次，心里还是会有些唏嘘。
她转身从自己的药箱里面翻出来一个小瓷瓶，“公子，这是我自己配制的养气血的药丸，前些日子听闻老庄主病重，这些药物或许可让他舒服些许。”
“堂弟曾说老庄主对他多有照拂，他归期未定，我就当为他还些恩情。”
看着手中小小的瓷瓶，赵彦年眉宇之间有些惆怅，“多谢，叶大夫，在下风雪山庄赵彦年，你就同叶小弟一样，唤我一声赵大哥吧！”
他没有办法再拒绝叶知白的好意，那是他父亲，看着他身体每况愈下，他心中也惆怅。
原本是想这些日子带来叶知白这里碰碰运气，可没想到地动来得如此突然。
叶知白点了点头，“赵大哥。”
目送着人冒着雨离开，叶知白眉宇之间带着几分消散不开的愁容。
旁边的药童看了有些疑惑，“叶大夫，为何愁眉不展？”
她跟着叶知白也有些时日了，平日里面也能看出来这位大夫虽然做人行事温柔娴静，可很少在工作之外对人施以援手，更何况把自己休息的床榻借给别人。
她一向最讨厌麻烦，不愿意和病患牵扯关系。
可从刚才寥寥的言语来看，这也不是她的故人，而是亲人的故人。
如今地动频繁，叶大夫自身难保，身上还带着伤，每日坐诊累的眼下乌青，为其做到如此，对于这个药童来说，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这会儿看见叶知白给了别人药，还这么愁容满面，有些不解。
叶知白看了一眼旁边十四五的女孩子，粗布衣衫，面容憔悴却眉眼澄澈。
她知道这个药童的家境，不算富裕，也算是小康。
但是家中长辈兄姐众多，运气好赶在全家饿死之前遇到了安置点，在这边生活了下来。
家中亲缘丰富，就像是她一样。
此刻也如同她少年时期，不知亲人朋友离去的愁苦，满眼只有热爱的东西。
可是人生就是迎来送往，生离都已经让人难过，更别说死别了。
刚开始还不知道其中滋味，等到年龄上去，才明白了老人常说的见一面少一面是什么意思。
她叹了一口气，“之前听堂弟说起过这位老庄主颇为有趣，对他也很好，想到老人即将迟暮，堂弟却不一定和他还有一面，就有些惋惜。”
“他们算不上是忘年交，但也有半分师徒情谊吧？”
毕竟在风雪山庄的时候，还指点了她那么多次武功。
临走的时候那个木盒里面，是几本刀法和剑法，看名字，大概是风雪山庄的家学，她还没有来得及学习呢！
听到她这话，药童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然后疑惑开口，“叶大夫是想帮助您堂弟还了这一份情谊？”
叶知白笑了笑，不甚在意的转身，“欠来欠去的，早就分不清楚了！”
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羁绊。
当天下午轮到叶知白休息的时候，她只是短暂的休息了两个时辰，然后就带了一个士兵和一个药童朝着丁区去了。
前些日子刚知道就迎来了地动，没来得及抽开手，这会儿有空了，总是要过去看看的。
也好让自己心安理得一些，免得以后午夜梦回只有亏欠。
到丁区打听了好一会儿，兜兜转转才算是到了一个十分杂乱的帐篷区。
这里声音嘈杂，地面上全是泥土和碎石子，人走在上面都要小心摔倒。
她膝盖上的淤青还没有散开，手里还拄着拐杖，旁边赤忱的药童正小心翼翼的扶着她。
这些孩子从学堂出来，遵循仁义礼智孝，各方面都做的很好，叶知白刚开始有些不适应，现在也习惯了。
帐篷区鱼龙混杂，她们一出现，就迎来不少打量，善恶参半，要不是身后站着一个带刀士兵，这种场合，她们是不该出现的。
几经打探，才算是走到了一个干净点的地方，那一排帐篷进进出出的人不少，但是透过掀起又放下的帘子来看，里面被搭理得井井有条。
等到她看到床榻上面容枯槁，再不复从前意气风发的老头的时候，心情有些沉重。
头发彻底花白，眉毛都不剩下点色彩了，原本坚朗的身形变得枯瘦萎缩，曾经慈祥的脸庞也不见半分软肉，皮肉缩在一起。
在帐篷外面的时候，她就听到了阵阵咳嗽的声音，声音虚弱，咳嗽带着痰音，这会儿看着藏在袖口里面的点滴殷红，还伴着咯血。
油尽灯枯，时日无多。
叶知白所有的情绪都藏在心中，眼神清明，把拐杖递给药童，十分认真的见礼，看到老人神情恍惚，还算柔和的开口，“赵老庄主，堂弟曾受风雪山庄照拂，过了一段好时光，和我离别时十分挂念，如今我又受风雪山庄名声庇护，听闻老庄主病重，特来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