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送人

这龟断然是不能在养在畅熙园的,又想起昨日若非有谢祯只怕光是谢沅无故攀咬她也不得清闲,故今个儿一大早虞嫣就开始翻自己的库房单子,看有什么能作为谢礼的,倒是同那龟一起送去华英堂。


虞嫣无甚特别喜爱的东西,珠宝首饰不足以打动她,藏书字画可有可无,这两样东西前者够用就行后者也不会特意去收藏,故她的私库单子打眼望去……十分简朴。


倒是日常寻来的许多玉料占了很大的位置,想起之前谢祯赠来的那个玉笛,虞嫣倒是想到有什么可以送的东西了。


“去拿我的百宝箱来。”


这箱子也是之前从妙烟处带进谢府的,里面放的全部都是这些年虞嫣自己雕的小玩意儿,十二生肖被她送了个七七八八,余下的都不成套。


翻了半晌虞嫣拿出个刚好可放与手中把玩、萌态可掬的正在吃竹子的熊猫,现世祖国妈妈表达对友邦的亲近就送熊猫,那么她送这个给谢祯应当不会错吧?


“小姐,您这是要送人?”您之前不是说这些都留着攒家底吗?妙蕊把后面那句话又咽了回去。


虞嫣轻轻嗯了声,又交代了句,“去寻个小锦盒来。”


次日,午间确认谢祯休沐在家后,虞嫣带着礼物拎着龟去了趟华英堂。


华英堂在谢府的东面,谢祯喜静,故此处除了每日撒扫的奴仆外并无多少人走动,虞嫣上次被束云从桃林送到畅熹园时路过了华英堂,只匆匆瞥了一眼,今日登门再仔细一瞧便觉得此处景致与谢府一点也不相融。


谢府底蕴身后,府上造景颇为讲究,一草一木净彰显东方美学。华英堂初一看便觉十分冷硬,名花异草,古董陈设皆是少有的奢华,直到虞嫣坐在厅中的黄梨花木官帽椅上时才忽然明悟,此处应当是少了人气之故。


听霜奉上茶,因之前借绣样的情分,她待虞嫣十分热络,直到谢祯出现在院中才堪堪敛住。


虞嫣看见人赶紧站起来,“大表哥。”


谢祯颔首坐在了上位,他后面跟着的是束云,束云手里捧着林府老夫人送的西域点心。


虞嫣捏了捏手上的帕子,看了眼妙清抱着的圆肚矮瓷瓶说道:“昨日里才知晓四小姐送来的龟竟是大表哥院中的,今日特地还回来,还有昨日花宴上的事也多谢大表哥免我一身麻烦,虞嫣心中感激万分。大表哥身份贵重,我思来想去也不知如何表达谢意,最后准备了自己雕下的一个小玩意儿送与表哥逗趣,还望表哥莫要嫌弃。”说着把早先准备好的东西递给了旁边的听霜,顺便还努力为谢滢辩解几句。


“小妹行事我心中有数,我自不会同她一般计较。再者花宴是我谢府筹办,不论发生什么样的意外丢得都是谢府的面子,我自然会维护,你实在不必亲自跑这一趟,另外谢沅莽撞,也属我这个做大哥管教不当,我已向宫中讨了教养嬷嬷来亲自教她规矩,以后自不会发生昨日的事情。”说着谢祯接过听霜递过来的小锦盒,打开看见里面的东西十分意外,“表妹去过蜀地?”


虞嫣摇头,“不曾。”


谢祯把东西从盒子里面拿了出来放在手上仔细端详,“若不是去过蜀地你雕的竹熊怎会如此惟妙惟肖?”


虞嫣一本正经地解释,“我翻过一本民间游记,里面有人见过竹熊且绘有图画,我见之甚喜闲时就做了出来,本还以为哪里有欠缺,今日听大表哥说像,我也算是无憾了。”


——大熊猫基地我也去了好多次雕的能不像吗?


若非谢祯耳边又响起虞嫣的心声,他恐怕都会信了这般说辞。


大熊猫?


基地?


未等谢祯多想,谢滢咋咋唬唬的声音就从院外传来,她一见厅中坐着的虞嫣,心里立即猜到了对方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冲着虞嫣咧嘴一笑转头就朝着谢祯解释起来。


“大哥,这真的是个误会,我本也是一片好意,见虞表姐院中池子空旷就想着送她点东西热闹热闹,我寻思着那些个鱼呀虾的不好养不如送龟……我想大哥哥应当不是那等小气之人所以才借了花献了佛,”谢滢越说越是心虚,声音逐渐低沉,最后只才补了句,“好嘛,是我自作主张,大哥哥罚吧。”


谢祯也没客气,“我请了宫中的嬷嬷来府上教规矩,你明日同谢沅一块儿受训,正好磨磨心性,你最好乖觉些,若让我发现你偷懒……”


谢滢立马保证,“一定不会!”


谢祯书房还有公事要去处理也未在厅中久待,交代了束云把林府送的点心分给虞嫣和谢滢后,便让听霜继续招待,他自己倒先走一步。


“虞表姐,我都没脸见你了。”谢滢捂着张,俏生生地站在虞嫣面前,但这种情绪未持续几息就听她抱怨了句,“我平日里也不见大哥哥对这龟有多上心啊?怎的偏生我前脚薅走他后脚就发现了?这个礼物不算,待我好生想想改日重新给虞表姐补个更好的。”


虞嫣一句不用尚且堵在嘴里就听见谢滢转头看向听霜,“听霜姐姐,如意怎么样了?”


“两日前刚刚生产,四小姐和表姑娘可要去看看?”


“当然当然。”


谢滢拉着虞嫣的手跟在了听霜后面,期间小声说了句,“如意是虞表姐闭院期间大哥哥夜里捡回来的一条狮子狗,当时浑身泥污又断了条腿看着好不可怜,回府收拾完才发现还揣着崽儿呢,也不知道生了几个,若有多的我定要同大哥哥讨一只养着玩玩儿。”


虞嫣听着谢滢从性别谈到名字最后还计划了以后住什么样的狗窝,一日三餐吃什么样的骨头,她根本插不上话。


听霜带着她们到了华英堂外院南边的墙根儿下,那里搁了个木板制成的狗舍,顶上讲究地铺了青瓦,下面的空间能容纳一个成年人,就像是一个说小版的民居,甚至窗户廊檐样样不缺。


里面的狮子狗听见动静低低地叫了两声,其中的戒备与警告不言而喻,直到听霜叫了声如意后,狮子狗明显地放松下来,他依旧是瘫卧在那里,任由小狗崽子们在它的肚皮上挤来挤去。


虞嫣跟着谢滢俯身往狗舍里一瞧,就看见一片白色的毛茸茸里混了一只小花狗,她蓦然间脑子里浮现出谢祯闲暇时一手持书一手撸花狗的画面,当下一个没忍住“噗呲”笑出声来。


听霜同谢滢双双看了过来,未等虞嫣解释,谢滢就问了一句,“虞表姐,你也觉得这只小花狗丑的有些滑稽吗?一窝白得愣出出了这一个反骨来。”


“虽是有些丑萌,但比起其他的崽子来说更为活泼健壮。”虞嫣细细观察道。


因为这些时日里都是听霜来给如意喂食的,所以此刻她到狗舍里提溜出了两只小狗崽放在地上供谢滢与虞嫣逗玩。


虞嫣对于这些毛茸茸是爱撸不爱养,总嫌太过麻烦,前世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没有时间照顾,这辈子倒是有大把时间但虞芷岚不喜她也没起过这个念头,眼下只是伸手摸摸头捏了捏小狗崽子的爪子便做罢。


倒是谢滢到底还保留着小孩子的心性,当下高兴地不得了,她怀里抱着的就是那只小花毛,玩到最后还回去时还颇为不舍,甚至试图诱·拐。


“你看你,这么丑肯定不得大哥哥喜欢,不若你就跟着我回去,我给你安排最舒服的狗窝,啃最香的骨头,日后咱们姐妹相称……”


话还没说完,谢滢就被敲了头,她一回头就看见话里的人物似笑非笑地站在她身后,以及旁边静悄悄的虞嫣听霜两人。


“大哥哥我……”


谢祯哼了一声,“谢家是不会让一只狗上族谱的。”


谢谢滢一张脸瞬间胀红,她低低地说了句,“我知道错了。”


一旁的虞嫣倒觉得谢祯并未将谢滢的戏言听在耳里,好像是逗她?谢府这些兄弟姐妹中怕也只有谢滢同他算得上亲近?


虞嫣神游天外时,谢祯拿出了两张请帖递给了谢滢,“万宝阁半月后有个雅会,我要当差不得空,你便带着虞表妹一块儿过去,一切花销挂我账上。”


谢滢立马变脸,“多谢大哥哥。”


谢祯转头看了眼虞嫣,“来京城已有月余,未得空带你四下逛逛,万宝阁的雅会倒也算得上有趣,出门散心正好合适,这也算是表妹送我竹熊的回礼,还请莫要推辞。”说完又朝着虞嫣点点头转身便走,待出了华英堂他才吩咐了束云一句,“给挽风准备一套衣裳明日送去畅熹园给虞姑娘喂喂鱼吧。”


因为那解释不清的异象,谢祯本不欲同虞嫣有太多的接触,但对方非要凑上来,那么他倒要看看这个雍州来的表姑娘到底要玩个什么把戏。


或是白日里看见了狗的缘故,虞嫣晚间梦里竟被一只大型犬追了一晚上。山里、海里、平原沙漠……哪里都是她狂奔的身影,故第二日一早睁开眼时她心里还大大地松了口气。


华英堂还有那只叫如意的狗以及几个小狗崽子她几个月之内是再也不想去看的了。


虽是不必再闭院,但虞嫣还是单独开的灶,比起谢府的餐时要稍稍晚小半个时辰,早膳上桌虞嫣却没什么胃口。


妙蕊见虞嫣往常惯吃的千丝卷儿今儿只动了一口,难道是味儿不对?


“小姐,可是不合口?奴婢重新给您做一份儿来。”说着便要开始动手收桌上的碗碟。


虞嫣摆手,“挺好的,是我今日没什么胃口……”


话未说完妙蕊便一嗓子把妙清招了过来,“快来看看,小姐怕是病了。”


虞嫣:“……”眼瞧着误会变大,她三言两语地解释了昨晚的梦境。


妙蕊低着头,一看便知她是在憋笑,倒是妙清不放心伸手探了下虞嫣的脉,“近来京城气温变化甚大,小姐是有些凉了,煎帖药喝两日,拖得久了病症都显出来那才是遭罪了。”


虞嫣点头又喝了半碗粥才让妙蕊把东西撤下去,这时青杏从院外进来说华英堂来人了。


“请。”


不时,一个同妙蕊身形差不多的提着木桶的女子走进来,年岁瞧着也接近,她眼角有块黑色的胎记,约摸指甲盖大小,见着虞嫣她恭敬行礼,“挽风,见过表小姐。”


虞嫣一愣,好耳熟的关中方言!


以前大学是在西安,宿舍全是本地人,日常交流全是方言,听了四年虞嫣早已耳熟能详,只是还不会说而已。穿越古代大家说的同普通话无异,只不过带着地域口音,这猛然听见“乡音”,竟让她无端有些冲动。


见虞嫣没有动静,妙清先开了口,“你可会说官话?”


挽风微赫,重新生疏地问候了遍虞嫣,然后说明了来意。


虞嫣知谢祯是客套的,但想必大多也是看在谢老夫人的面子上,她人情世故上处理的不错但也难得久久应付,这推来谢去的够累了,人送来她便收着,这一出也就到此打住吧。


“你是关中人?”


挽风抬头,“老家在关中,后来家中蒙难,奴婢被父亲卖给了一个江湖杂耍团,可惜人笨也没学成什么,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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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简单的口技却也不成气候,平日里吃的也多,遭了班主厌弃便被逐了出来,几经辗转到了谢府给主子们养狗养猫,混口饭吃。”


问了两句虞嫣倒是对她说的口技十分感兴趣,以前上学的时候课本里面有关于口技的文言文,便十分有趣,眼下跟前就有身怀绝技的,她怎么能忍得住不看看?


“你学了口技,那都会些什么?”


挽风十分坦诚:“会模仿一些声音。”


说着流畅连续的鸟叫声从嘴里吐出,两三声之后变成了鸡鸣,然后便是急促的马蹄声,以及被勒住缰绳后战马的嘶鸣,陡转间一声呼啸破嗓而出,紧接着又是□□种不同的声音接踵而至,听得虞嫣和身边的两个丫鬟啧啧称奇甚至入了迷,最后还是被一声突兀的咳嗽给唤醒。


“好了,你这本领确实是神奇,留在我这小院中养鱼养花未免有些屈才,若是哪一日你想走便同我说,我决计不会拦着。”虞嫣又说了两句自己的规矩,最后听着生硬的官话还是忍不住交代了句,“你既习惯乡音,在我院中也不必拘束,听久了官话再听这关中话也别有一般趣味。”


晚风应了声是,得了吩咐便开始着手处理木桶里面的鱼,虞嫣凑近瞧了眼,约莫成年男子手掌长短的锦鲤,一共六条,赤色,浓墨以及鎏金各两条,虞嫣看不出好坏但觉着就冲这通体没有一丝杂色而言应当是贵重的。


在池边看了一会儿鱼,有些倦了,虞嫣卧在榻上眠了一会儿,再醒时头重脚轻,她只觉得京城实在不旺她,从离开故土到现在已经病了两场,等身子再轻快时已经是三日以后的事情。


这两日在病中未去丹苑,老夫人也总遣人来探望,虞嫣觉得自己身子好了总该去一趟的,谁知一脚踏进丹苑竟发现府中除了谢徽外大家齐聚一堂,气氛瞧着也算不上轻松。


虞嫣愣了一下十分不想来凑这个热闹,脑中想了个借口便想走,谁知却被谢祯一句话给拦了下来。


“虞表妹大病初愈,不宜来回奔波,坐下喝杯茶水歇一歇吧。”


话音刚刚落下,谢老夫人侧目看了眼谢祯,因着理亏并未干涉他的意见,而是直接让人添凳奉茶,期间还问询了几句虞嫣的身体状况,待到虞嫣在谢滢下面坐定时谢老夫人才接上方才的话。


“府中事务这些年来都是由我操持,可人的精力毕竟有限,指不定哪天眼一闭就去见列祖列宗,府上诸多事务没有交待我也走的不心安。当家主母一心礼佛不问庶务,刘姨娘这些年帮我分担着也算得上劳苦功高,且她温良恭俭、待人宽厚,仁慈厚德,为府上开枝散叶劳苦功高,我念着她不易,特向皇后娘娘递了折子。”


话到此处一顿,谢老夫人嘴里的折子会是什么内容大家心知肚明。


老太太看了眼波澜不惊的谢祯,接着又道:“不论府上有何变化,谢府未来的当家人都只会是怀景,待他及冠我儿会奏请圣人承爵,这一点永不变。”


老太太锐利的目光扫过在座几人,最后停在徐姨娘脸上。


虞嫣充做两耳不闻,心里思杵着自己院里的事情,直到一声轻笑她才抬眼看向了谢祯。


谢祯今日一身墨色箭袖绣银丝文竹的长裳,似刚刚回府就被人拦下请过来的,原先刻意收敛的气势此刻锋芒毕露,只见他轻轻问了一句,“何人承爵又干我何事?”


刘姨娘一听,心思微动,“大公子为圣人办事,简在帝心,将来封侯拜相自有尊荣,定不会在意眼前这些。倒是央哥儿要收收心,免得日后袭爵还如现在这般心性迟早没落门庭。”


本还沉住气的徐姨娘一听有人拿谢央说事登时就护起了犊子,“姐姐说笑了,府上哥儿姐儿自幼都是老爷请大儒悉心教导,后来考进了国子监,央哥儿刻苦用功也是得老师肯定的,姐姐却觉得哥儿不好,想来腹中定有诗书万卷,只怎么还同妹妹般与人为妾囿于后宅?”


徐姨娘面上带着得体的笑意,嘴上说的话却句句诛心,“姐姐一两句话为大公子绘了前程将人架上高台,转头笃定二公子会没落门庭,阖府上下只剩姐姐肚子里的三公子,可……”话顿,徐姨娘看了眼谢湄,“吃一堑长一智,姐姐这么多年还是没学会。最后我们只是妾室去操主子们的心这是僭越,姐姐您说呢?”


“住嘴!”


眼瞧着刘姨娘脸色不对,老太太赶紧开声,毕竟刘姨娘胎像不稳受不得太大的刺激,若是放在平时两人斗嘴她绝不会管甚至还能当作是逗趣,但眼下却不行。


老太太侧目又是一派慈爱模样地看着谢祯,“怀景,你觉着呢?”


谢祯颔首,“祖母独具慧眼,刘姨娘定然错不了,再说折子已到皇后娘娘案头谁还能再挡回来不成?”说罢,他看了眼老实在在的刘薇一眼,似客套地聊了句,“姨娘帮祖母打理府上事务当有……”


刘姨娘立马应声,“整八年了。”


谢祯,“期间并无差错,想必日后府上也能一如往昔,姨娘辛苦。”未等刘姨娘客套,谢祯便起了身同老太太告辞,行至虞嫣跟前停了一下,“云重雨至,虞表妹身子刚好,还是早早归去最好。”


虞嫣早就不想待也不想听什么谢府辛密,当即应承了声后同老太太行了礼便带着人跟着谢祯出了丹苑。


果然同谢祯预料的那般,几乎是虞嫣前脚刚踏进畅熹园的门豆大雨点就砸了下来,小跑几步到了廊檐下就见离开多日的廖嬷嬷正笑吟吟地看着她。


“姑娘,老奴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