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始觉此身犹卧舟(四)

风吹着船穿过莲叶森林,落日的光透过叶隙洒下。明珠仰起头,盛接了满脸暮色。


玉清风支着胳膊斜倚在船头,静静看了她一会儿,忽然抬手拂了拂袖。瞬间一阵疾风刮过,莲叶东倒西歪,上方残留的露水全都倾泻下来,猝不及防浇了明珠一脸。


“呀!”她立马抱住头屈身躲避,可还是被淋湿了半个身子。而始作俑者施了避水诀,周身清爽,未湿分毫。


“掌门这是干嘛!”明珠成了落汤鸡,有些忿忿地看向船头之人。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嘴角上扬道:“前几日我给你的仙诀书中,不是记载了避水诀的咒语吗?”


他这是在测试她有无用功?可她怎么觉得,他更像是故意的呢?那本仙诀厚厚一沓,这才几日光景,她如何看得完?


明珠气鼓鼓地“哼”了一声,把脸别到了一旁,用手指理起脸上的湿发。


玉清风又笑着道:“若是不会,我便教你净身的口诀。”他看上去像是真的只是为了教她术法,无可指摘。明珠遂跟着学了两遍,倒也简单,便自己施法净了身。


日光被月光驱逐干净,无尽海上暗了下来,一团团荧光忽然出现于海面之下。明珠趴在船边低头去看,竟是一条条发光的鱼。


“这是捕灵鱼,夜晚会发出荧光,以灵力为食。”玉清风说着,凝聚一丝灵力在指尖,探入了水面,“不过它们食取不多,于身体无碍。”


果然,鱼儿们全都向他手指围拢了过来。明珠也聚起灵力将手伸向水中,捕灵鱼纷纷靠近,嘬着她的指尖,酥酥麻麻。船身四周荡起阵阵光晕。


“好痒。”她扬起嘴角笑了起来。而玉清风此刻正握了一大团灵力在手心,猛地挥洒出去,海面上顿时荡起阵阵涟漪,鱼儿们登时四下游窜抢夺起灵力。


玉清风眼中溢出一丝不同于往日的顽意。明珠看着他,不禁问道:“掌门为何会带我来这里?”


玉清风此刻又靠回船身,伤口抵在船舷之上竟也未觉丝毫疼痛。他懒懒伸出手,摘下一根莲蓬,边低头剥起莲子边道:“我不是说过,每月会带你下山一次吗?”


这段时日,宗门之事都交由封羽和摇琴打理,明珠也不许他带她修炼,只一味要他养伤,他便也心安理得地“游手好闲”起来。虽仍有心事未遂,但眼下身处无尽海,穿梭于莲叶丛,只觉舒心惬意,其他事,索性便不去想了。


明珠闻言轻轻笑了笑。其实今日是她十九岁生辰,她本未向玉清风提起,原是想亲手多做几个菜与他一同用个饭便是,未曾想掌门竟凑巧在今日带她出了崇吾。


她抱着双腿坐在船尾看玉清风剥莲子,问道:“掌门如今多少岁了?”


玉清风:“一千六百多岁了。”


明珠咂咂嘴,这都够她死十多次了。她又问:“那这一千多年,掌门都是如何度过的?”


玉清风淡淡道:“修行,闭关,处理宗门之事。”无甚新鲜,除了......遇见她。


“那掌门当初又是因何原因修仙的呢?”


玉清风剥莲蓬的手顿了顿,眸抬了半分,又垂下去,继续剥起莲子来:“我拜在如了上神门下。师父让我修,我便修了。”


明珠表情微微一滞,这理由实在过于简单。她本以为会听到“为了守护苍生、除魔卫道”之类的话,毕竟话本里往往都是这么写的,甚至连她现在也是这么想的。


她沉默了片刻,忽然低声问:“那这一千多年......掌门都是一个人吗?”


玉清风暂未反应过来她这话的真正含义,只道:“我有师父,也有师兄师姐一起修炼,崇吾门内又有千人之数,算不得一个人。”


明珠抿了抿唇,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些紧张,但还是喏喏问出了口:“我是说......除了他们呢?掌门有没有遇见过......想要彼此相伴的人?”


他剥莲子的手颤了颤,抬起头注视着她,眸中闪着隐晦的光。


“因为......”明珠有些心虚地继续解释,“因为在凡间,凡人寿岁至多不过百数,却也都向往着能有一人执手与之偕老。掌门活了千岁有余,可曾......可曾遇见过这样的人?”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问这个问题。也许是发现自己对玉清风了解太少,她开始不自觉地想要去挖掘、去探寻。而方才问出这个问题时,她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出了那幅画。


玉清风垂眸看着手中的莲子,许久未语。明珠见他不说话,有些赧然地挠挠头,道:“我就是随口问问,掌门大人别当真。”


她讪讪地移开目光,看向一旁作无事状。船身摇晃,莲丛深深,夜风更紧了些。良久,一声轻语随风拂向她耳边:


“遇见了。”


明珠凝滞片刻,怔愣地转头。玉清风目光深沉,似是要看向她灵魂深处。


“掌门既遇见了,为何......如今还是孤身一人?”


玉清风轻笑了笑,却不达眼底:“你在太平城遇见了李明珠一事,便应知不是所有人,最终都能如愿相守。”


有情人无法终成眷属,这在凡间也许不是什么新鲜之事。明珠前段时日才为李明珠一事暗自伤怀许久,未曾想这样的事,竟也曾发生在掌门身上吗?


她忍不住继续追问:“那那个人,如今身在何处?”


玉清风的目光柔柔落在她脸上:“她......远在天边。”


明珠尚不理解他此话含义,他已伸手将剥好的莲子递了过来:“给。”


明珠接过,拿起一颗放进嘴里。微甜,却也泛着些微的苦。


她无声吃着手中莲子,玉清风又不知从何处掏出一坛酒喝了起来。明珠觉得今日的掌门似与往日有些许不同,好像放下了什么沉重的担子,终于有机会可以喘口气。


她吃完莲子,看向他手中的酒,问道:“我可以喝一口吗?”


玉清风犹豫了一下,思索此举可能带来的后果,最终还是将酒递了出去。


明珠此前从未喝过酒,此刻接过酒坛便不知所谓地灌了一大口,立刻被辣得龇牙咧嘴。


“太难喝了!”她皱起眉,赶紧把酒还了回去。


玉清风拿回酒,边继续喝边支着脑袋看船尾的女孩嘶天哈地,扬起的嘴角就没有下来过。


没过多久,酒劲便涌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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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不觉有些头晕,缓缓眨着眼嘟嘟囔囔地问:“掌门大人,船怎么晃得如此厉害?”


船头那人已将剩下的酒喝尽,此刻也好不到哪儿去。他缓缓坐起身,眼神亦有些迷离:“回去吧。”


俩人歪歪扭扭地站了起来。船身被踩得晃荡,船上的人也跟着晃荡,晃晃悠悠中,俩人齐齐摔倒在了船上。


明珠跌在玉清风身上,一阵头晕目眩。


“噗嗤!”


头顶传来爽朗的笑声。明珠迷糊地抬头,对上一双朦胧又盛满笑意的眼。蓦地,两根微凉的手指点上了她的额头。


“这是做什么?”她不明所以地问,


玉清风道:“帮你醒酒。”


明珠:“......”她怎么觉得,他才是最需醒酒的那个呢?


被他指尖触及的地方像是汇入了一阵清风。她本就只喝了一口,此刻便彻底醒了。而清醒之后,此刻所处的境况也清晰了起来。她立刻发现二人的距离如此之近,呼吸都交缠在了一起。他身上带着泠泠的气息,如山间的雾,而隔着衣衫触碰的身体却是温热的。这热度瞬间灼烧了她的脸庞。


她立刻从他身上撑起身子,把脸撇向了后方,可脸上的温度却丝毫不减。


酒不是什么好东西。明珠立马在心里盖棺定论。


“醒了?”玉清风仍旧躺在那里,嘴角噙着一丝笑。


“嗯......”她点头,也不看他。


“那你带我回去吧。”


“啊?”明珠诧异道,“掌门不为自己醒酒吗?”


玉清风摇了摇头,将手枕在了脑袋下方。


他才不要醒呢。


明珠无奈,她不会驱船的术法,只得起身去船尾拿了船桨。可方才来时船是顺风而行,又漂了许久,现下连那片莲叶丛都已看不见了,四周除了茫茫海面和不时游窜的捕灵鱼,便只剩她和玉清风二人。


她拿浆逆风划了半天,船身竟似丝毫未动。再看躺在船上的人,此刻他闭着双目,身子霸占了大半个船身,惬意至极。


明明他一个术法就能解决的事,却非得让她使用蛮力。明珠忿忿地又划了片刻,连一片莲叶的影子都未见着,便赌气似的将船桨一扔:“不划了!”


她走至船尾,也如玉清风那般躺了下来,甚至还用腿怼了怼他的身子,他很自觉地往旁边挪了挪。


夜风柔了下来,抚摸得人昏昏欲睡。明珠打了个哈欠,不觉中沉沉睡去。


船身悠悠继续飘荡。玉清风醒来时,船已在某处停下许久。他坐起身,目之所及仍是无垠海域,但船却无法再向前了。


这里就是天之尽头吗?


他俯身看向船尾少女。她被他挤得只能侧身躺下,此刻正睡得酣甜。他不禁凑得更近了些,似是看不够一般。


“生辰安乐。”他对着她轻声喃喃。


少女嘴里忽然嘟囔起来,似是对他的话有所反应。他侧耳倾听,只听得她低低喊了一声:


“石头君......”


他瞳孔微缩,连呼吸都停止了。


而后,终是未能自已,倾身吻上了她的唇。